第二十六章：松林告白

　　转眼时光飞逝，腊月二十四是这里的小年夜，澜河城家家户户都开始贴春联，扫尘土，祭灶王，为着新年的到来做着准备，祈求来年的平安和财运。

　　因此小年夜也是孩子们极其高兴的一个节日，这天难得能吃上肉的穷苦人家，日子再艰难，每家每户都会拿出晒好的腊肉或切点猪条肉，包些饺子裹些汤圆过节。

　　孙家也是如此，高大的孙武二话不说承担了打扫屋子的任务，他人高马大，那些屋顶久积的尘土，屋檐常挂的蛛丝，都能清扫的干干净净，仔仔细细，一个角落不落。

　　而孙兰呢，则开始剪着窗花和窗纸，贴着春联。

　　大家都很忙，只有孙芽带着大白坐在园子里，她其实很想帮忙，无奈如今个子尚小，去爹爹那里被爹爹嫌弃；去姐姐那里，又被姐姐嫌弃，手工太差，于是她成了闲人一枚。

　　这个大闲人正在深深的无聊中，许久不见的小邋遢突然跑了过来。

　　小邋遢如今早就不邋遢了，育苗园里给他剪了头发，洗了澡，穿了新棉衣，整个人都清清爽爽。

　　他看到孙芽倒是有些不自然了，扭捏着说道：“小芽姐姐，今天我们园里搞活动，大家都想叫你也来参加，有猪肉馅的饺子吃。”

　　孙芽正无聊呢，一听小邋遢这么说，想都没想立马点头答应了。这么久，她还真的没有去过改变后的育苗园，自己的地盘真正的老板都没视察过，机会难得肯定去啊。

　　孙武和孙兰听着孙芽说是去育苗园玩，也没拦着，于是孙芽立马跟着小邋遢一起走了。

　　如今的育苗园生气勃勃，大家看到孙芽过来，立马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把一旁帮忙的赵婶婶都奇怪到了，从孩子们的嘴里才知道原来孙芽一开始就帮着这些孩子，在育苗园没有开启前便是他们的恩人，心里想着孙家的两个姑娘都这么和善，真是福气。

　　育苗园里也贴春联剪窗花，澜河城每家每户都是如此，贫瘠的生活并没有掩盖住老百姓对新年的向往，无论过去的一年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幸福或是不幸福，总之又是这么熬过来了，明年，明年应该会更好吧。

　　月亮悄悄的爬了上来，孙芽和大家一起吃了顿热腾腾的饺子，是她最爱的芹菜猪肉饺，至于另一锅韭菜猪肉，她躲得远远的，哎，其实现代的她也仍旧不明白，为啥有人爱吃韭菜馅的饺子，就跟咸豆浆好还是甜豆浆美味一样，这是个忧伤的命题，无法解答。

　　孙芽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突然发现一旁的小邋遢偷偷拉着她的袖子。

　　嗯，有事？

　　孙芽跟着小邋遢退出了热闹的人群。

　　育苗园后院的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月光下隐隐约约，这肩膀这背弓，太过熟悉，连着寒风带来的味道也是如此熟悉，孙芽突然觉得好像腊月的风不像往常那么凛冽，也不像往常那样刮得人耳根子生疼。

　　小邋遢看着静立在一旁止步不前的孙芽，偷偷的笑了笑便溜了。

　　树下的那人一袭蓝色锦袍，狐裘大氅，一双有力的手伸向孙芽，袖口的银色水波纹随着月光的流连也突然活了过来似的，在孙芽的心中一圈圈荡漾开来。

　　“小芽，我回来了。”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阿志，他回来了，从郢城偷偷赶来，一路累死了两匹马，只为着能见到孙芽一面，陪她过个小年，而新年他还是要回去的，在那个冰冷的地方度过，这是他的宿命。

　　阿志看着眼前的孙芽，因着刚刚吃饱了饭，烘暖了身子而红扑扑的脸蛋，更加留恋不已，孙芽最近做的事情，灰鸽都实时汇报，并无遗漏，因此他都知道。

　　拉着孙芽来到澜河城的松林，松林很隐秘，因着天冷来往的人非常稀少，因此阿志特意命人找了个松林中最僻静的地方，围了一个火炉，上面炖了一锅鱼汤。

　　“小芽大概是吃饱了，是我来晚了。”阿志笑着看着跟在身后的孙芽：“这鱼都在澜河中成了精，难钓的很。”

　　锅里细碎的鱼肉随着洁白柔韧的豆腐起起伏伏，一看便是炖了很久，汤汁乳白而浓郁，一旁还放着一些切碎了的红椒，一个精美的木质食盒、一壶酒、一双碗箸。

　　这算是约会么？

　　孙芽脑海里突然飘出这句话，然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早知道有烛光晚餐，我就少吃点猪肉饺子了。”

　　“烛光晚餐？”阿志虽然不太明白，但也理解孙芽的意思，笑了起来：“没事，我知道小芽很能吃。”

　　啊咧，自己哪里能吃了，她不承认的，她要减肥的。

　　孙芽虽然心里这么想的，但是身体却很诚实，脚步早已迈到了食盒旁边，打开食盒满满的三层各色糕点，第一层是龙须酥，第二层是蛋黄酥，最末一层是鲜花饼，孙芽很快就每层尝了些，吃的嘴角都是细碎的沫子。

　　阿志拉着孙芽席地而坐，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给孙芽披上后宠溺的说道：“莫急，吃不完带回去，吃多容易积食。”

　　孙芽不好意思的吞了几口，便放下了糕点将盒子盖了起来，既然阿志这么说，还能带回去，那先盖上省的受潮，孙芽倒也不客气。

　　阿志坐在火炉旁，细细的添了些松枝，松枝一遇火噼里啪啦燃烧了起来，随后一股淡淡的松香便飘了出来，随即又将一旁准备好的红辣椒放入锅中。

　　竟然还是个做菜的行家，松香鱼汤，孙芽倒是尝也未尝过，甚是期待，不过怎么放红椒。

　　“阿志哥哥，你不是不吃辣么？”孙芽想着要捞出来，以前买过一次辣子鸡给还是小难民的阿志，当时把他眼泪水都辣的呛了出来，所以才知道原来阿志哥哥不能吃辣。

　　阿志拿起汤勺淡淡的尝了一口，觉得有些寡淡，又拿起盐罐撒了一些细盐，细细搅了搅：“无妨，已经能吃了。”

　　学习吃辣倒不是为了变成另外一人不受人怀疑，更多的是自己心里的那个愿意，小芽爱吃辣的，自己自然也应该学会吃辣的。

　　随后阿志拿着筷子挑出鱼鳃后头最美味最嫩滑的月芽肉，递给孙芽说道：“小芽，郢城的糕点好吃么？”

　　嗯，孙芽点头。

　　现代的自己吃了这么久的鱼肉，竟然都不知道鱼鳃后面还有一块如此滑嫩又柔软的肉。

　　“那可愿意随我去郢城？”

　　这句话，阿志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去郢城，跟着阿志么？

　　这算是阿志哥哥的告白？！

　　“可愿意随我去郢城？”阿志深邃的眼睛中包含着一种难以述说的情绪，看着孙芽又重复了一遍。

　　小芽，你可知我心？

　　从你救起我的那一刻，从你给我了重生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便只因为有你才不崩塌。

　　阿志将身边的酒猛的灌了下去，心里的话统统都说了出来：“小芽，现在的阿志，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的命运连他自己也无法掌握，刚刚赶来的路上，他还亲手射杀了一个无辜的好人，这样的阿志，你可愿意陪他？”

　　阿志希望小芽跟他，可他又不愿意如此自私，让孙芽什么都不知道就盲目的跟他一起去往郢城。

　　阿志，很痛苦吧，孙芽心里想着，如果自己不去呢？其实来到这里，只要不是自己原来的地方，去这个大陆的哪里都是一样的吧。

　　现代的孙芽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尤其是在感情上，喜欢的，她会主动去追，无非就是自己努力过，就算有缘无份，也不枉这相遇一场。因此，现在的孙芽也是如此的性格。

　　“那么如果阿志哥哥不杀那个无辜的好人，会有怎样的结果？”

　　阿志看了看孙芽，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大概今天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那有什么好歉疚的呢，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你，你们本就不可同存。”孙芽一把抓过阿志的酒壶，一口闷下，喉咙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包括自己一直埋藏的很好的情绪：“想要的必须要有舍弃，想得到的必须要有牺牲，世道一直都是如此。”

　　阿志突然便清醒了，是的，这盘棋中没有无辜，论无辜，他方家三百口人的性命更无辜，年老的祖父祖母，尚在襁褓中的侄子，仍在怀孕中的大姐，谁更无辜！

　　孙芽大概是被烈酒呛了几口，不住的咳嗽，酒精浓度太高，她有些醉了，她的双手伸向了眼前的阿志，酒醉人胆大，其实阿志还是很符合孙芽的口味的，像，像陈伟霆。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孙芽已经迷糊了，嗯，美色当前，小手胡乱的就摸了上去，随后轻轻一吻抱怨道：“阿志哥哥，你咋不剃个胡子，胡渣好扎人。”

　　阿志路上赶得急，自然是顾不上自己的仪容，而如今女子温柔的唇瓣就像春天的柳絮，飘飘荡荡，洒满了他的整个心房。

　　阿志知道孙芽醉了，但是他贪恋着女子的放肆，良久，孙芽貌似睡着了，像只小猫那样蜷缩在他的怀中。

　　阿志起身招了招手，灰鸽从林间闪现出来：“送她回去，等郢城稳妥后我来接她。”

　　“是，少爷。”灰鸽答道。

　　灰鸽将孙芽放到孙家的床上后，突然觉得今年的冬天比以往要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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