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柯林斯表哥

　　第二天，班纳特先生通知大家，家里要来一位不怎么受欢迎的客人，是他的表侄，用班纳特先生的话来说就是“我死了以后，这位表侄可以高兴什么时候把你们撵出这幢屋子就什么时候撵出这幢屋子。”班纳特太太对此人甚是厌恶，觉得班纳特先生自己的产业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继承，而是让与她们完全不相干的别人来继承，在这世上就没有比这更让人难堪的事了。而且对于他在这个时候写信给班纳特先生一事，她觉得即没有礼貌，也很虚伪。她倒宁愿这位先生和他那无知的父亲一般和班纳特先生吵得不可开交。

　　“这的确是一件不太合理的事情，由柯林斯先生继承朗博恩，他这桩罪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的，但是你可以先看看他的信，也许你会得到一点安慰，毕竟，这人其实很有过几分孝心，他这番表明心迹还算不错。”班纳特先生边说边展开信，

　　“噢，不，我绝不会心软的，无论如何也不会。”班纳特太太嘴上虽然这样答道，但任然仔细听起来。

　　尊敬的先生：

　　“先生与家父之间发生的龃龉，让我常常感到不安。自先父不幸谢世以来，我屡屡想要弥补这裂隙，但又一直犹豫不决，怕交好与先父有仇的人，会有辱其在天之灵……“

　　听到这里，莉迪亚忍不住呲笑一声，班纳特先生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对着班纳特太太说道：“注意听呀，我的好太太。”然后他接着读到：“然眼下我于此事已下定决心，因为我已于复活节受了圣职。蒙刘易斯·德·包尔爵士遗孀凯瑟琳·德·包尔夫人优宠有加，鼎力推荐，得以荣任本教区教区长一职。从今以后，将感恩戴德，恭侍夫人，并竭尽绵薄，奉行英国教会厘定之礼法仪式。除此之外，身为教士，我当恪职守分，力促本人影响所及一切家庭安宁福祉。据此种种，窃以此次修好诚意为荣，并愿先生勿为依法继承朗博恩产业一切耿耿于怀，笑纳我所奉献之橄榄枝，而不拒我于千里之外。此项继承将使诸令爱利益受损，我深感不安，谨预致歉意，并愿向先生保证，将乐于竭尽所能为诸令爱补偿——且容日后再议。如蒙惠允登门，我愿于十一月十八日星期一下午四时前往拜谒，或将叨扰府上直至下星期六。此一时期于我并无不便，因我星期日偶有缺席，只需另有教士代行当日圣职，则凯瑟琳夫人决不反对。亲爱的先生，乞向尊夫人与令爱致意。”

　　“看来他还是一位很讲道理，很有礼貌的年轻人，今天下午四点，这位先生就要来啦。”班纳特先生一边叠信，一边说道。

　　“他讲到我们女儿们那几句话，倒是说得不错，他果真想要设法补偿，我倒也不会反对。”班纳特太太说道。

　　吉英说：“虽然猜不出他究竟要怎么补尝我们，但他有这份心意也的确是难得的。”

　　伊丽莎白却觉得他是一个古怪人，文笔有些地方表现得非常浮夸，他依照法律继承产业却又来对班纳特先生表示歉意，这点，她觉得柯林斯先生是一位不太明白事理的人。

　　“只看信，觉得柯林斯先生还是一个不错的人，而且，非常懂得感恩，一般会这样感恩的人，坏不到哪里去。”玛丽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吉蒂和莎迪亚对于他的到来显得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会穿着她们喜欢的红制服，至于班纳特太太，因为柯林斯先生说要补偿女儿们的话倒是让她可以平心静气的接待他，这点，倒是让几个女儿和她的丈夫比较意想不到。

　　柯林斯先生到得非常准时，受到了班纳特全家的礼貌接待，他已经25岁，身材挺高，但体态臃肿，行为举止十分拘泥于礼节，给玛丽的感觉他有点像后世的暴发户，突然得到了以前不敢奢望的奢侈生活和影响力，但文化水平和道德素质还没有跟上，所以，在表面功夫上装腔作势，玛丽见惯了这类人，倒不觉得有什么，但班纳特家其它几个姐妹，因为平时相交的都是一些绅士，所以，对于柯林斯先生这样的难免有点不待见起来，柯林斯先生刚一落座便恭维班纳特太太福气好，养了这么多好女儿，他说，早就听到人们对她们的美貌赞扬备至，今天一见，才知道远胜其名，然后他又说，他相信小姐们到时候都会结下美满良缘，他这些奉承话其它人并不爱听，但班纳特太太，却非常喜欢，“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好意，我从心底里希望他们以后真能这样，否则真是不堪设想，世上的事情总是这么古怪。”

　　“你大概是说产业的继承权问题吧！”柯林斯先生说道。

　　“唉，先生，的确是这个问题，你一定知道，这事对我几个女儿来说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我并不怪你，因为我也知道，现今这类事情，全靠命运，产业继承要限定，那就无从知道它最终会落到谁手里去。“

　　“太太，我深深知道，这件事情对几位表妹的伤害，只是初来乍到，我不敢莽撞冒失，可是，我可以告诉几位小姐，我登门对她们是怀有一片好意的，目前我不打算多说，等以后熟悉一点……”

　　话还没说完，便被来请他们用餐的仆人打断了，小姐们彼此相视而笑，柯林斯先生的好意不仅及于几位班纳特小姐，客厅，餐厅，所有家具他就细细看过，并加以赞赏，班纳特太太听到她的赞美很是得意，但又一想到，他原来是把这些东西当作他自己未来的财产，因此，她又觉得非常难受，连他们吃的午饭也受到了他的赞赏，他还问，是哪位漂亮表妹烧得这一手好菜，班纳特太太正言历色的告诉他，他们家里现在还雇得起一位像样的厨子，几个女儿从来没有下过厨房，柯林斯见她生气，赶忙道歉，班纳特太太不得不缓和语气说没有怪他，但柯林斯也能自个将这个道歉的话说了又说，竟说了将近一刻钟之久。

　　班纳特先生几乎没吭声，待仆人离开后他觉得到时间跟柯林斯先生交谈几句了，于是选了一个估计客人会很高兴的话题，说他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好的女恩主，并且这位夫人非常关心他，班纳特先生果然没想错，柯林斯先生一提到那位夫人，便滔滔不绝起来，甚至都不需要有人给他一点回应，只要是关于那位夫人的，他的态度就会变得异常严肃，并且很多细小的事情经过他一说，仿佛变得了天大的恩赐一般，对那位夫人极尽赞扬，这也让班纳特一家对那位夫人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那位夫人的住宅在离柯林斯牧师府很近，仅隔了一条小路，她只有一个女儿，是罗辛斯的继承人，但身体欠佳。柯林斯话语里对那位小姐非常奉承，恭维的话更是脱口而出。

　　“你很幸运，有这种刻意逢迎的本事，敢问你这种讨人欢心的奉承话是当场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还是事先煞费苦心准备好的。”班纳特先生问道。

　　听到他这句话，旁边几个女儿都低低笑了起来，连平时不爱打趣人的玛丽也用手帕压了压嘴角的笑意。

　　“主要靠随机应变，虽然我也经常预先想好，准备一些能适用于一般场合的短小精练的恭维话，不过我总是尽量装做好像这些是脱口而出的样子。”

　　这种人在姬酒儿时代，是非常常见的，而且这种会左右逢迎，溜须拍马的人，反而是非常受欢迎的人，在一些场合，这样的人反而会有相当大的用处，但在班纳特先生看来，这位表侄却甚是荒谬，听到他这些言论，他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却暗暗好笑。

　　到喝茶的时候，这场戏才算完了，班纳特先生请柯林斯先生给大家朗诵，柯林斯先生并没有读大家平常听的小说，而是选了一本《福代斯讲道集》。他读书的语调呆板，并且念得一本正经，莉迪亚早就不耐烦了，于是打起岔来：

　　“妈妈，你知道吗，菲利普斯姨父说要把理查德赶走，如果那样，费斯脱上校就会雇他，姨妈星期六亲口对我说过，明天我到梅里顿打听一下这件事情，再问问丹尼什么时候从伦敦回来。”

　　两位坐在她旁边的姐姐一直拉她衣摆，想让她住嘴，柯林斯先生也表现得非常不高兴，于是将书放到一边说道：“我经常发现，年轻姑娘对正经书不感兴趣，其实这种书是为她们好才写的，老实说，我感到惊讶，因为对她们来说，最有益的事无疑是聆听圣哲的教诲，不过，我不会再勉强我这位表妹了。”

　　他说罢，转身建议班纳特先生一起玩双人跳棋，班纳特先生马上答应，并夸他这个办法很好，让姑娘们自己去找自己的消遣，班纳特太太带着几个女儿客客气气的为莉迪亚的冒失道歉，还请他再念，并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但是柯林斯表示，对于莉迪亚他并不计较，绝不会认为这是与他故意作对，然后他和班纳特先生坐到另一张桌子上，准备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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