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去伦敦

　　达西先生离开内瑟菲尔德一是因为觉得简.班纳特小姐并不如宾利先生爱她那般爱宾利先生，二是因为他发觉自己对于玛丽小姐的爱已经热烈到了他无法掩饰的地步，再待下去，他的理智也许再也无法阻止他的情感。

　　吉英很早就给卡罗琳写了回信，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着什么时候能再收到宾利小姐的来信，倒是柯林斯的感谢信先到了，信是写给班纳特先生的，信里的感激话说了又说，仿佛他在朗博恩叨扰了一年之久，然后他在信里说他已经有幸得到了他们的好邻居卢卡斯小姐的芳心，他解释说，临走他痛快领了叫他再去朗博恩的盛情不是为别的，只是想来见见他的心上人，他希望再过两周，于星期一再到朗博恩，他还说凯瑟琳夫人衷心赞成这门亲事，并且希望他尽快完婚，他相信，就凭这一点，夏绿蒂也会提早择定佳期，让他成为最幸福的人。

　　这件事对于吉英和丽萃也没多少伤神，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却一直得不到宾利先生的消息，整个梅里顿都在讨论，说宾利先生不会再来内瑟菲尔德了，班纳特太太为此非常气愤，总说这是恶意造谣。

　　伊丽莎白也跟玛丽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说她并不担心宾利先生无情，而是担心他姐妹把他绊住了，宾利先生有两个心狠的姐妹，还有一个足以左右他心意的朋友，这几个人若是同心协力，再加上一个迷人的达西小姐，伦敦的社交还那么多，纵使他对吉英情感再深，恐怕也难免不会变心。

　　而吉英，在这段时间里，更是心焦，但她向来将一切埋在心里，不愿与人提起，只是班纳特太太没这种涵养，不太会体贴自己女儿的心情，过不了一个小时便要提起一次宾利先生，埋怨他还不回来，甚至逼吉英承认，如果宾利先生不回来，那她就算是上了宾利先生的当，吉英虽历来性格温和，遇事镇定，但天天饱受这样的折磨，内心也十分焦虑。

　　在玛丽和张坤志准备出发的前一天，宾利小姐总算来信了，让情况更加了然起来，因为她在信的第一句便写了，他们已经决定，一家都在伦敦过冬，结尾是代她哥哥表示歉意，说他临走前没有来得及向朋友们辞行。

　　吉英的希望完全破灭了，她快速的扫过信的其它内容，发现除了一些虚情假意以外，完全没有一句安慰的话语，更多的篇幅被赞美达西小姐的话占满了，卡罗琳大胆的预言，上封信说的两家联姻一定会实现，她洋洋得意的说宾利先生现在就住在达西先生家里，并欢天喜地的提到达西先生打算购置新家具。

　　伊丽莎白很气愤，对于卡罗琳说的宾利先生爱上达西小姐这事，她一句也不信，毕竟，宾利先生当时确实是真心喜欢吉英的，这谁都能看得出来，但是看见宾利先生性格如此软弱，缺乏主见，就这样让自己的亲友牵着鼻子走，而不顾自己的心意，听凭那些人随意摆布，她就生气，甚至有些看不起他。

　　玛丽先关心了一下吉英的心情，才说道：“我明天去伦敦，我会想办法见一见宾利先生，跟他确认一下这件事情。如果他真如信上所说，爱上了达西小姐，那么吉英，你得自己坚强起来，并马上将这段感情放下，不能因为这种人而过度伤心。”

　　“这样真是太好了，我亲爱的玛丽，”伊丽莎白说道：“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宾利先生已经变了心，还是受到朋友亲人的牵制身不由已，还有你得想办法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出吉英的心意。”过了一会儿，她又沮丧起来。因为她发现，即使知道了答案，也改变不了她姐姐的遭遇，反正都是会伤心。

　　“别担心，我会忘掉他的，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吉英反过来安慰她们道：“你们信不过我吗？放心吧，我会把他当作我认识的一位可爱的绅士留在我的记忆里，仅此而已，我没有希望，也没有害怕，更没有什么好责怪他的，至少我没有如何痛苦。因此，稍过一阵，我一定会好起来的。”过了一会儿，她才用更高的声音来表示自己的决心：“只怪我想得太美，好在并没有伤害别人，而只害了我自己。”

　　伊丽莎白走过去，抱了一下她“我亲爱的吉英，你真是太善良了，像个天使一般，我真不知道对你说什么好，只觉得爱你爱得还不够。”

　　玛丽也走过去抱了抱她，她自己对感情方面的事情了解不多，也不太懂得如何去安慰人，她是姬酒儿时，周围的同学谈恋爱什么的，她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她朋友不多，没有知交，跟谁相交都泛泛，毕业以后甚至没有留联系方式给别人。

　　吉英却连忙说自己没有哪里比别人好，反而称赞自己的妹妹情意深厚，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妹妹真是幸事。

　　“你总是这样，我一说哪个人一点不好，你就觉得难过，我真正喜爱的人没几个，认定的好人就更少了，经历的世事越多，我就对世界越不满意。我一天比一天相信，人性都是反复无常的，表面上的长处或者感情都是靠不住的。”

　　“丽萃，你可不能这样想，带着这样的情绪，会毁了你的幸福，亲爱的，千万不要怪那个人，也别说你对他失去好感了，免得让我感到痛苦，我们不能随便认为人家会存心伤害我们，对于性格活泼的年轻男人，我们不能指望他始终谨言慎行，我们不能怪别的，怪只能怪我们自己被迷了心窍，把一切想得太美了，对爱情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男人就可以故意勾引女人，让她们心存这样的幻想吗？”

　　“如果是存心的，那就太不应该了，不过我觉得世上的事没有那么多故意的。”

　　伊丽莎白说：“我决不是说宾利先生的行为是故意居心不良，但是，即使不是蓄意的，或者说不是存心让人伤心，也仍然危害到了人，造成了别人的痛苦，凡是粗心大意，无视别人的情意，优柔寡断，都会造成一样的后果。”

　　“你认为他优柔寡断？”吉英问道。

　　“是的，不过我说了你会不高兴，我还是不说了吧！”伊丽莎白回道。

　　“这么说，你还是认为他的姐妹拖住了他。”

　　“是的，而且跟他那位朋友合谋的。”

　　“我不相信，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她们只会希望他幸福，要是他爱我，别的女人不可能使他幸福。”吉英反对道。

　　“你第一个想法就错了，除了让他幸福，他们或许还有别的想法，比如让他更有钱有势，希望他娶一位出身高贵，有钱有势的女人。”

　　吉英说：“毫无疑问，她们希望他选择达西小姐，但用心也许没你想的那么差，她们认识达西小姐比我早，所以更喜欢她也无可厚非，但是不管她们自己如何希望，她们总不至于违背她们兄弟的意愿吧，除非遇上非阻拦不可的情况，否则哪个姐妹会贸然行事呢。如果他们认准了宾利先生看上了我，就不会想要拆散我们，要是宾利先生真的爱我，她们就是想拆也拆不散，你认为宾利先生对我有情意，这就使那帮人的行为显得荒谬，而且不道德，也让我感到痛苦，别再用这种猜想来折磨我了，让我们把人往好处想吧。”

　　如此，几人便不再提起宾利先生，姐妹俩倒是对玛丽的这次远行来了兴趣，详细寻问了玛丽的行走路线，以及路上的风景。玛丽便细细给她们讲起来，一路上会经过的国家，会有哪些风俗，或者有哪些非常奇特的事情或美景。这倒是让吉英心情好了很多。

　　第二天，玛丽和张坤志便上路了，张坤志已请人先去伦敦订好了旅店，等在伦敦安定后，他会去找商船，而玛丽去到伦敦就先去拜访了舅舅加德纳先生和舅母加德纳夫人。最近发生的事情，吉英和伊丽莎白都已经写信告诉加德纳夫人了，所以，当她们见面后聊起这件事加德纳夫人说道：“这种事很常见，那位宾利先生正年轻，见到漂亮姑娘，用不了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就一往情深，若不凑巧，两人分开了，也会很轻意将姑娘抛至脑后。”

　　玛丽点了点头，“不过，几天前还热烈的爱着一个姑娘，一遇到亲友的干涉就把姑娘甩开，这样子，我觉得并不正常，所以我想见一见这位先生，若真是那样，也好让吉英死心。”

　　“热烈的爱这样说太含糊，我听不出什么名堂来，那种形容半个钟头产生的感情也可以用这个词，你能跟我说说宾利先生对吉英究竟是哪种爱呢。”加德纳夫人问道。

　　“我对于感情之事了解不多，但也看得出，吉英被他放在心上了，两人见面时，他压根不理别人，在他自己举办的舞会上，他因为没有邀请别的姑娘跳舞而得罪了好几位姑娘，为了一个人怠慢大家，这难道不是因为爱吗？”然后玛丽又选了几件宾利先生和吉英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细细说给加德纳夫人听。

　　“那不错，我看那位宾利先生确实是动了真情，那你准备怎么见他呢，我们住的地方不同，打交道的人完全两样，再说，我们很少出门，只要那人不存心找来，我们可能根本见不到。”

　　玛丽想到偶尔听到那几人聊起奇普赛德的表情说道。“那人找来是不太可能的，伊丽莎白猜测他现在或许受到了他亲友的监视，而且那位达西先生不会容许他到我们这里，真要让那位先生来一次，他也许会觉得身上沾染的污垢一个月都洗不掉，而宾利先生从不脱离他们单独行动。”

　　然而，还没等她们商量出一个办法，便听到仆人来报，说费茨威廉.达西先生前来拜访班纳特小姐。这倒是让玛丽和加德纳夫人面面相觑，玛丽刚到客厅坐定，达西先生就被仆人引进来了。两人面对面行礼后，达西先问候了玛丽全家安好，在得到玛丽的礼节性回应以后，双方有过短暂的沉默，然后达西又说了他在旅店见到了张坤志，然后知道了她在伦敦的事情。又一阵沉默后，玛丽问道：“达西先生，你们离开内瑟菲尔德很突然，我想问一下，宾利先生和他姐妹安好吗？”

　　“很好，谢谢。”

　　“我想，宾利先生大概不会再回到内瑟菲尔德了吧！”玛丽接着问道。

　　“我没听他说过，但以后呆那里的时间应该很少，他交友广阔，又处在交际应酬有增无减的年龄。”

　　“达西先生，我想问一下关于宾利先生和我的大姐姐吉英，你是怎么看的，我也想知道你们是否有意拆散他们，以至于让他们一个被人骂朝三暮四，一个被人笑话痴心妄想。”玛丽不愿再跟他东扯西扯，她有些生气的直接问道。

　　感受到玛丽语气中的愤怒，达西想了想回到：“我们到赫特福德郡不久，我就与大家一样看出宾利最喜爱你姐姐，但是直到内瑟菲尔德舞会那晚，我才知道他对令姐有了爱恋之意，谈到他爱恋方面，我以前也见过许多，在那次舞会上我很荣幸的邀请到了你跳舞，也在那时我听到了卢卡斯爵士谈论宾利对你姐姐的情意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以为两人必定结婚，卢卡斯爵士说起这件事时把握十足，仿佛只是迟早的问题，听他这样说，我便密切注意我朋友，果然发现他对于简.班纳特小姐情深义厚，与他往常萌发过的爱意不同，我也观察了你姐姐，发现她神色和风度依然如故，和往常一样落落大方，和蔼可亲，并没用显露出动了真心的模样，根据那天我的观察来看，你姐姐虽然乐意接受他的殷勤，但她并没有以她的感情报答宾利的感情。”

　　听到这里玛丽有些生气的说道：“我想你不太了解吉英，她只是性情娴静，情绪内敛，有自制力，不将自己的感情太过于露于形色。”

　　“是要是这事你没弄错，那么我的看法就必然有错，你比我了解你姐姐，那么当然错处一定在我，倘若事实如此，是我弄错了，造成了你姐的痛苦，那当然你会如此气愤，可是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说，你姐当初风度及其洒脱，即使观察力最敏锐的人也难免觉得，她尽管性格温和，但那颗心却不会轻易为人所动，当然，我希望她没有动心，可是我敢说，无论我希望有还是希望没有，我的观察和推断都不受我希望的影响，我认为令姐不会因为我希望她不动心她就不动心，我的希望仅出自我的理智，毕竟是这样门户不相称的婚姻，虽然我朋友并不怎么看重这点，但此事还有一些别的阻碍，我必须要把原因说一说，你母亲娘家虽然叫人不太满意，但与你家里人那些毫无体统比起来就不足挂齿了，你母亲也好，你妹妹也好，甚至有时你父亲也难免，请原谅我的直言不讳，说出这样叫你不高兴的话，我也非常难受，但是，在你看到别人提起他们缺陷感到不快时，你只要想一想你和你姐姐们举止优雅，不但使人无可非议，而且受到了交口称赞，想想这点你应该觉得宽心一点，”达西说完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除了脸色难看，并不能看出其它，便接着说道：“那天我看到那种情形，就越发确定了对于各人的看法，我本来就觉得宾利结这门亲不可取，这样一来就更加确认了要阻止我朋友，不让他缔结这门不幸的婚姻。第二天他去了伦敦，他本来打算马上回去，我不得不跟你说一下我当初参与这件事的经过，宾利姐妹和我有一样的担忧，并且我们双方很快知道了彼此的看法，都觉得事不宜迟，决定立刻赶往伦敦，到了伦敦我马上对宾利指出这门亲事绝无可取，并将他攀上这门亲事的弊端一一诉说，在我的再三劝说下，他产生了犹疑，但是若不是我告诉他我有把握，你姐姐对他其实无心，那么这番规劝也许不会发生这么大的效力，也许我们就阻止不了这门婚姻，在我没有这么肯定告诉他以前，他一直以为令姐即便不像他那样钟情，却并不缺乏诚意，他天性谦和，缺少主见，一般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我一出主意，他总是信我多过信他自己，所以我很轻易的说服了他，我进一步劝他不要回赫特福德郡这件事，便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了，我这样做，自认是问心无愧的，如果我伤了令姐的心，也是出于无意。你或许认为我的所作所为没有多少道理，但我至今还是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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