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亡友的赌局

　　簌簌的拳风间，白色的身影如同烛影飘忽不定。

　　与前世对比来看，何拓的拳力少说也是世界级拳王的十倍以上，出拳速度几乎能在一瞬间爆开音障。

　　可即使这样，西门原竟然没有挨上任何一拳，他的每一寸皮肤都贴着何拓的拳头堪堪擦过，却始终无法真正触及。

　　拂乱之域？让我的感知出现了错误？

　　在昨日数十次的失败中，他不断尝试着复制西门原的拂乱之域，却感觉那就像一团重重的迷雾，你明明看得见，伸手去抓时又只有一片虚无。

　　而今天，这片迷雾似乎更浓了，以至于他复制拂乱之域时，隐隐产生了股眩晕感。

　　“哎，还是不行啊，你出拳时候不够果断，想的太多，很容易被人影响。”西门原竟然还有空说话。

　　在对面松懈的瞬间，何拓猛咬舌尖，抓住了这个机会！

　　拂乱之域，启动！

　　西门原依然保持着笑意，看着扑面而来的拳头猛一侧身躲开，然而，一团虚无的空气宛若炮弹般砸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体平着抛飞而出，和昨天何拓被打飞时的动作一样。

　　意识干扰成功了！

　　何拓脸上浮现出难以遏制的笑意，他倒是完全不担心西门原会被打坏，反正实战前大家就约好了口头生死状，再不济还有医生在这，现打现抢救！不过这张脸少说也得肿个把礼拜……想想就不能更开心！

　　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想像昨天西门原对自己一样，大度的拉对手起来。

　　这时，他面前的脑袋突然爆开。

　　没有溅出一丝血花，甚至看不到一点点惨像，还没等何拓的我艹出口，碗大的黑洞中钻出了一枚的红色的拳套。

　　何拓已经忘记了闪躲，于是那枚拳套在木制弹簧的支撑下，轻飘飘的撞在何拓的额头。

　　“这是教给你的第二课，我们学的可不是如何强身健体，在确认对方失去反抗能力前，永远别放松警惕。”

　　西门原从楼梯扶手上跳下来，整了整自己有些褶皱的西装袖口。

　　——

　　“……”易先生紧紧皱着眉头。

　　“看出了什么？”辰羽盯着水帘搔了搔头。

　　在水帘中，西门原的身法精妙程度令人赞绝，绝对是近身对战中的高手。

　　然而这并不是左右胜负的关键，在实战的一分半钟后，这个永远只有一身白色西服的男子便轻飘飘的绕过了何拓，走到了楼梯边，开始看着何拓殴打空气，对着墙面傻笑，紧接着伸出了手。

　　“这……不对。”

　　“不都一样？”辰羽好奇问道。

　　“不……拂乱之域是意识概念中最初级的领域，他更多是扭曲人的思维，比如让你觉得时间缓了，动作变慢，甚至觉得自己弱小且失败……但何拓的样子明显不对。”

　　易先生沉吟了一下。

　　“他应该是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就像幻觉一样。”

　　“那是意识概念中临渊境的手段吧。”辰羽不禁坐了起来，“西门原晋入临渊没有报备客栈？”

　　“他应该没傻到有意隐瞒，却又在这种有监视的实战中不慎暴露出来。”灰衫男人一直盯着这块水帘，似乎想从中再看出些什么。

　　“等你去问？”

　　“我猜是的，故意把秘密暴露给我们，就像猫袒露出肚子，以显示自己的无害与忠诚。”

　　“……”

　　“你有话说？”

　　“我还是听不懂。”辰羽老实巴交的说道，“感觉大家都不对劲……一开始我只是觉得西门原太过轻浮，不过既已经成为客栈之人就要互相无条件的信任，但后来感觉他埋着好多心事，你也是……大家表面上相处的嘻嘻哈哈的，但是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在布着各自为阵的阳谋。”

　　“……客栈还是原来的客栈。”易先生沉默片刻，轻声安慰。

　　“可我们好像不是了。”辰羽轻轻摇头。

　　秋季的寒风刮过，医馆门外一缕枯黄的杏叶在明媚的光中被卷入天际，飘到很远的地方。

　　在数万里外的青州都城剑曲，一座凉亭中，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这枚杏叶。

　　这双手的主人身穿着宽松的圆领袍衫，腰系松弛的九环带，青黑色的六合靴脱了，被随意的丢在考究的棋桌旁，满头青丝落在地下铺的竹席上。

　　他遥望着面前的一池荷花沉默不语，接天连叶的碧绿与胭红几乎要将料峭的秋意都冲散了。

　　“师父，真不用我去看看？”清脆的女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没有轻柔的尾音，利落干净到像是开锋的剑。

　　“不用，月恩已封闭三百多年，中间发生诸多大小事，我从未有一次插手，如今也是一样。”男子举起桌面上一壶清酒，酒杯就在一旁，可是他毫不在意，对着壶嘴直饮。

　　“可这次不一样，你看着那儿的次数要比以往频繁很多。”

　　“那又怎样。”他弯着眼笑了笑，“这是我与霁月的约定。”

　　女孩的声音缓了片刻，“约定？如此说来，世人所传她在世时日日如疯魔，并不真吧。”

　　“不……是真的。可世人所传有所遗漏，我曾见过世间百态，万种人心，妖魔形色，却独独不懂她一人。”

　　“莫不是半个师娘？”女孩轻轻调笑。

　　“……好好喝你的莲子粥罢。”男人声音慵懒，似是不愿意再做辩驳，可是言语间充满了对这个女孩的溺爱。

　　“又是粥……我想吃北郡烤出来的荒牛肉……”女孩的声音抱怨着，逐渐飘远了。

　　于是又徒留他一人面对苍苍的天地。

　　“大千客栈的加入，加速了这场赌局的进展。”他举杯对邀云霞，一口一口啜饮，壶中的酒似乎永远也不会干涸。

　　“我与这位亡友的赌局，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

　　“我不想吃肉了，我好想喝粥啊……”灰衫男子坐在桌前，手拿一根串着大肉的竹签。

　　“我觉得还行……兴许你的口味是被客栈的阳春面养的太素了。”辰羽难得的脱下了那件银白色的宽大风衣，只穿着一件窄袖的白色t恤。

　　“我比你早来了好久，你再吃一个月的大肉试试。”易先生发狠似的咬了下去，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而何拓默默的喝了口剌嗓子的石乳，不想说话。

　　因为他饭前听到西门原亲口确认了一个事实。

　　这个闷骚男成为临渊了，在他封疆都还没暖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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