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羽毛与血

　　何拓一路往家的方向寻找着。

　　与地球上不同，何拓记忆中的爆雨是嘈杂纷乱的，形形色色的雨伞相互碰撞在斑马线前，人们为了赶去目的地只得不断加快脚步，偶尔还夹杂着因为推搡而产生的低低喝骂。

　　雨水和汗水在空中飞溅，城市的灯光便在亿万滴水珠中模糊开。

　　可是他此刻却突然怀念起来，因为现在的大雨太安静了，安静到他心慌。

　　何拓一路往家的方向寻找着易先生的踪影，可他什么都没看到。

　　要不要报警？

　　他仔细思考了下，觉得这可能是最妥帖的方法。

　　他在街上找到了安宁柱，由于月恩没有电话手机这种玩意，报警只能通过这种三层楼左右高的柱子。

　　它的表面是墨绿色，在雨中显得一片漆黑，上面虬缠着一条腰粗的大蛇浮雕，而把手放在蛇身上，就能直接对着柱子喊话，传给执法部门。

　　虽然安宁柱的原理和材质不明，不过他隐约又想起来了点东西，这种蛇似乎叫启尘之蛇，拥有“活化”的特殊能力，与另一种封尘之蛇是天生的对立面。

　　而同时，这两种蛇都是大千多元宇宙中的最顶级的天生神兽。

　　说白话点，大概就是一级保护动物了。

　　他定了定神，将手掌贴了上去，焦急的喊道：

　　“有人吗！新丘路南段这里出事了！！”

　　接下来的两分钟，没有任何声音反馈。

　　就当何拓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声慵懒的男性声音传来，在暴雨中竟然显得格外清晰。

　　“这里是月恩执法局，请问有什么事？”

　　“我这里有人失踪了，很可能遇到了危险。”

　　“不要惊慌，你提供一下失踪者的姓名和身份特征等信息。”

　　“……”

　　何拓沉默了。

　　易先生叫什么来着？

　　合着自己和他相处了十多日，只知道对面姓易！

　　小小的尴尬了一下后，何拓出声道，“失踪者姓易，黑发，中等长度，发际线稍微有点高，喜欢穿一身灰衫……哦对了，他还在新丘路这里开了家医馆。”

　　对面短暂的没有回声，十几秒后才试探性的发问。

　　“落灰医馆的易先生？”

　　“是他。”何拓肯定道。

　　对面隐隐的传来了嘈杂且慌乱的声音，何拓大概听到了几句“怎么是他。”“要不你出去看看。”“我不去，雨这么大要去你去。”之类的话。

　　随即，那边又开口：

　　“你怎么能确定易先生遇到了危险？也许他出门只是有他自己的事。”

　　我怎么确定……我被人阴阳怪气的剧透了啊！何拓心里吐槽道。

　　不过他可不敢继续深入这个话题，毕竟那个阴阳怪气的人此刻正满脸鼻血的在医馆里躺着呢。

　　“……总之他失踪了，我沿着他应该走的路线没找到他。麻烦你们尽快吧。”

　　“好的，等雨停之后我们就会派人出发。”

　　“雨停？！”何拓一时心急，“等雨停没准我和他都凉了！”

　　对面噗嗤笑出了声，“一个小小的月恩能有什么危险……行行，我们整顿一下就出发。”

　　对面突然安静了下来，暴雨声重新进入了何拓的耳朵。

　　何拓仰起头，隔着透明的伞面，如注的大雨仿佛全部要流进他的眼中。

　　这是他又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对方的态度已经明了，相信他们能及时出动，不如相信路上突然钻出来个鬼。

　　“这位就要死了的先生，天上有什么好看的？”旁边清脆如莺啼的声音响起。

　　对于这样好听的声音，何拓记得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突然往后猛撤了一大步，汗毛炸起。

　　“见证者！”

　　“我叫慕语冰，在休息日请不要称呼我的职业呀呼~”女孩躲在一把淡蓝色的伞帘下嬉笑道。

　　何拓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天使面孔魔鬼心。

　　“你们抓走了易先生？！”

　　“易先生？那是谁……我不认识呀呼。”慕语冰微微歪头。

　　“你不认识？”何拓突然反应了过来，易先生的身份应该算是比较隐秘，如果他们真的对易先生出手，那见证者的普通员工还真有可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哦呀呼~不过作为你帮我完成业绩的报答，我可以微微帮你查探一下。”

　　“完成业绩？”何拓微微一愣，甚至忘了问她为什么这么巧出现在这。

　　“因为我从你身上记录了关于生死的因果呀，就要死了先生。”慕语冰露出了一条浅浅的酒窝。

　　“……你这个称呼……”何拓又气又乐，懒得与她争辩这么多，“那你帮我看看易先生目前在哪。”

　　“没有办法，我也不是万能的呀呼~”她微微走近了些，抬手将伞帘掀开。

　　“因果只能先窥见真实，才能从中分辨出因果之线，可我连那位易先生是谁都不知道，而且现在也看不到星星呀呼~”

　　“那你能做到什么？”何拓的语气急切，已经顾不上对女士的礼貌。

　　“如果你坚信他遇到了危险，那么他所处的地方因果之线应该非常的紊乱，我只能带你寻找紊乱的源头哦~”

　　“可以！”何拓此刻已经顾不上对面见证者的身份。

　　除此之外，毫无办法。

　　慕语冰重新将伞帘放了下去，即使如此，何拓依旧能看到她脸上的桃型胎记被酒窝挤成了心。

　　在跟着她的身后时，何拓突然问了一声：

　　“对了，你说我最近会死，是在今日么？”

　　前面的女孩微微停下了脚步。

　　“原本不是。”

　　“原本？”何拓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两只手都是汗，而拎着的小红桶似乎也重了很多。

　　“现在，也未必哦呀呼~”慕语冰回头俏皮一笑。

　　……虽然见证者很可恶，但这个女孩似乎没这么可恶了。

　　何拓心里松了一口气，快步跟上。

　　——

　　飘忽的剑花在雨中分割开密集的帘幕，凌厉的宛若电光，无数颗水珠静分为二，爆散开。

　　与易先生周旋的两人看起来是落了下风，在每次近身时都会被戳出一个细小的血洞，可是旁观者却并不沮丧或担忧。

　　“看来我们的情报来源还算准确，这把剑你用的并不顺手。”维斯面无表情的说道。

　　仿佛应了他的说辞，易先生的剑用的越来越吃力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速度缓了下来，剑的尖端刚覆上红色的血迹，转眼便被暴雨冲刷殆尽。

　　终于，他在一个转身时失了手，一个撩剑落空后，他前踏的右脚好像被无形的锁链给拴住，而其中一位见证者猛地往回扯了下手臂，易先生便失衡摔倒在了地上，溅起水花。

　　暴雨如注，他的黑发贴在额前，大口喘息着，显得格外狼狈，不过仍是甩了个腕花，剑刃上星火一闪，便像是割断了什么。

　　他单膝跪地，侧过脸扫视着那两位保持距离的见证者，从剑刃上看见自己充满血丝的眼睛。

　　“青城剑果然不适合杀人。”他低语。

　　“哦对了，虽然不太合适，不过我现在想通了，你们要多少钱才能放过我？”易先生突然抬头出声。

　　“……”维斯一直不动的表情上终于出现了些许错愕，旋即轻轻地笑了笑。

　　“如情报所说，易先生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如果这次放过了你，下一次我们的命可能也要花钱买了。”

　　“害，打个商量而已，实际上你真让我掏钱我也掏不出来。”易先生嘿嘿笑了一下，按着膝盖缓缓站起。

　　维斯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体内鲜血鼓动，似乎像是在沸腾。

　　“枯荣之域？你应该明白，在移宫之域中，你的能力会对我们更有利。”

　　只见易先生脸上一道青紫色的伤痕缓缓褪去，眼角洁白如初。

　　但令人绝望的是，另外两位见证者身上的剑疮竟然也停止了流血，就像是他的能力不受控制的作用到了别人的身上。

　　“是啊，但是我没这么傻，也没这么好心，做的事肯定是为了我自己。”

　　他的袖中滑下一枚金色的羽毛。

　　天地骤暗，仿佛世间一切光芒突然凝聚到了一点。

　　无尽的漆黑中，骤雨拍打在他们的身上，可他们看不见，只能感触，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滑落，燃烧如炭火。

　　在混沌中，他们寻求光源，只能将目光急中于易先生身上。

　　那支金黄色的羽毛看起来不属于他们认知中的任何鸟类，羽轴上凹凸不平，似乎刻满了密集的语言。

　　“是‘羽毛’，使用应急预案。”维斯再不复温和的神色，眉目中充满了惊恐与焦急。

　　“看，我叫你们低调一下，现在人人都知道我们身上带着这根羽毛了。”易先生开口一乐，似乎在对谁说话。

　　“但是，我这个并不是。”

　　他皮肤瞬间崩裂，在枯荣之域的作用下又缓缓修复，于是另一块皮肤又爆裂开……雨水与鲜血混杂在一起，将他的灰衫变成诡异的紫色。

　　维斯和那两位见证者的眼睛突然涌出黑色的液体，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直视的东西。

　　“我这人最怕死了……但是你要是非让我死，那就一起。”易先生将羽毛垂下，狠狠捏住了羽轴。

　　继而从羽根处，缓缓流下一滴金红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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