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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平叛(上)


我坐在耶律楚的马车里,身上穿了套改小的近身侍卫服,将自己扮成一个大男孩的模样,心里始终忐忑不安。这几日他都在前朝议事,疏远了不少。此去扶余,也不知到底情况如何。

        掀开车帘仔细观看,三军已列阵。士兵一色乌黑铁甲,头戴貂帽,用貂裘束甲,腰挂箭袋,手举鹰旗。数万人马此时默然肃立,竟静悄悄一声不闻。军纪如此森严,果然是令大周深为忌惮的黑鹰军!

        耶律楚骑一匹玄黑色高头骏马立于阵前,也穿一身黑甲,头戴黑色缨盔,盔的中央嵌着一只黑鹰。滚金色皮毛的窄黑袖,袖口以金带束住,身后披风襟中缀满华丽的珍珠,使他看上去威风凛凛而又高贵异常。

        以青牛白马祭过天地,耶律楚纵马跃上高台,鞭响三声,对众将士大呼:“渤海无信,先降后叛。今以大军讨之,誓荡平反寇,血洗扶余。活捉那王北无耻小儿之日,再论功行赏,与诸将痛饮!”他声如洪钟,气概豪壮,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抬起线条刚硬的下巴,双目中放射出如狼般噬血的冷光。下面的千万兵马一齐振臂狂呼,声势震天。突然,几万人马一齐行动,顿时,黑云沉沉,尘土飞扬,大地剧烈地轰鸣。骑兵神速,日进百里,不过三日,已逼近扶余城。

        他雷厉风行,扎营后即召诸将议事。我自侍立一旁阴影中,尽力消融存在感。幸诸将只当我是贴身侍从,倒也并不多加注意。

        帐中央火堆熊熊,照得如同白昼。众将围成一圈,席地而坐。耶律楚身裹紫貂,坐在主位,向众将道:“此次平叛必须速战速决。东丹初立,国内不稳,这是周朝最乐意见到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不能不防。”

        旁边一白须老将道:“不知这扶余城里叛军如何用兵?”

        耶律楚看着铺展在中央的行军地图:“王北守扶余城必不出三策。持城死守,坚壁不出,此为下策。沿途建立壁垒屏障,层层防御,此为中策。临城前忽伦河而防御,半渡而击,此为上策……”

        正说着,帐外已传报进来一名青年将官,向耶律楚低头拱手道:“大汗,三批探子俱已回,都报扶余城门紧闭,城上戒备森严,列兵甚多。”

        耶律楚道:“沿途可查探清楚?”

        那小将道:“沿途并无设防。”

        边上一黑面彪形大汉欢喜得以手击地:“看来王北决心要做缩头乌龟了!”众将大笑。那白须老将也抚掌笑道:“这般最好,可速决之!此次出征,若王北沿途袭扰,临河防御,步步为营,我等倒头痛要拖上许多时日了。”

        耶律楚脸上却不见有什么表情。他淡淡地传令:“明日围城,诸将听令!”

        声音并不响,但众人刷地一下全立起身来,帐中鸦雀无声,只有耶律楚朗朗的声音回荡。他先将令牌依次发放给诸将,一一嘱咐,众人无不恭敬从命,连那白须老者也是毕恭毕敬。他这般年轻,在军中威望竟这样高,果如萧史所言,是大周之患,叫人隐隐生出不安之意。

        传令完毕,他挥手令众将退出。待其他将领都走得差不多了,那黑面彪形大汉突然得意洋洋道:“大汗怎么竟忘了?左中右三面都围得铁桶一般,连蚊子也飞不出来。正面倒不围,不是让那反贼从正门大摇大摆逃脱?”

        耶律楚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向站在门口正待出去的另一小将道:“萧统领你去取一本《孙子兵法》给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每日抄写!”

        黑面大汉张口结舌,呆若木鸡,道:“我又说错了?正面竟是不用围的?为啥叫我抄那劳什子?”

        那小将笑着打了他一拳:“熊瞎子,围城必缺,你连这也不懂?一身蛮力,只知道杀人,难怪大汗叫你抄书!”

        这黑面大汉哀嚎着被架走了。众人退出,耶律楚取出一张纸来,看得津津有味。

        “大汗为何夜半不睡,还要挑灯苦读?”我走近他身边,将食盒轻轻放下。

        他回首道:“正在拜读王北的讨贼檄文。”

        他手里的纸以契丹小字写就。我佯装不识,他便一句一句解释给我听。檄文里一条条都是耶律楚的罪状,第一条便是通奸乱伦。

        “大约是说赤珠之事吧,你知道她从前是我父汗的侍妾。”他轻描淡写地说。

        第二条是害死渤海旧主,第三条是纵兵行凶,还有一些如残忍嗜杀、灭绝人性都不必说,竟还有说他嗜食人血,天福宫里堆满了被吸干人血的死人尸体……零零总总,共有十八条罪状,慷慨激昂,上天入地,把耶律楚说得是神人共愤,死有余辜。

        “没想到你竟这样坏!”我故意惊呼。

        他气急败坏地看我一眼,又道:“还说我强抢民女,荒淫好色。这王北的想象力,实在尚有欠缺。”

        我用难道你不是很好色吗的眼神看着他。他瞪我道:“别急,等下就叫你见识我的好色。”我羞愤欲走。他却说:“不许走。”说罢自腰间取个令牌给我:“真真听令,今夜命你在此陪伴耶律大汗。”

        我满脸通红,推他道:“不行,明日围城,你今晚不可劳累。”

        他眼中忽露出一抹很少见到的顽色:“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叫你在这里陪我。”

        我彻底败下阵来,低头干咳了好几声,突然想起夜已很深,他终日行军,晚间议事,十分劳累,便问他:“饿吗?”他恩了一声,道:“你不说倒罢,一说还真是饿了。”我从食盒里取出粥碗,向他道:“不如尝尝真真的手艺?”

        他挑起眉毛,明显有些惊讶:“做了什么?”我跪坐到他身边,把碗奉到他面前:“你这几日都和兵士同食。干食过硬,肉又油腻。路上没什么食材,我便做了碗枣粥,补血益气,晚间用最是好的。方才用厚裘包了放在火边,此时还是温的呢。”

        他静静听了,低头尝了一口。我作出满怀希望的样子向他道:“好吃么?”

        他微皱眉说:“太甜了。”我疑惑道:“并未放糖啊?”他伸手把我揽进怀里:“我心里甜。”我突然鼻子有点酸,忙笑道:“那一定要吃完,一点也不许剩。”他爽快道:“好,风卷残云。”

        看着他的侧脸,青的身影突然撞进脑海。若没有母后的冤死,我已是他的妻子,现在也应该是添香夜读书的旖旎时光吧。那样温柔而又青涩的男子,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和仙蕙秉烛共读、言笑晏晏,还是鸳鸯交颈、并枕而眠?又或者,也会在这样的夜里,有一点点想起我?

        抬起头,生生将泪逼回眼眶里。心里拼命地提醒自己此行的任务:收服王北,取悦耶律楚。

        好像要取悦他,并不是很难。

        夜更深了。我便催他歇息。因我在,他并没有召近身侍从进来服侍,自己脱了外衣。我端了热汤,放在他脚边。

        他惊讶道:“真真,你做什么?”

        我双膝跪下,替他解袜:“奴婢替大汗浣足。”

        他眨了眨眼睛:“你哪里能做这样的粗活?快起来罢,我自己来。”

        “我想做,”我殷切地看着他,“时虽早春,然早晚寒冷。温水浣足,可以安神暖身。奴婢随军,却不能为你分担军务。这一捧热汤的情意,大汗怎忍相拒?”

        他半日没有作声。我跪着替他解袜,把双足放进水里。他脸上明显掠过舒畅的表情。他脸虽俊美无双,然双足却一看就是游牧民族常年骑马行军的样子,茧子厚重,还有伤痕。我轻轻替他揉着。

        他低头看着我:“今夕何夕,得此良人?叫我如斯感动。”

        我向他道:“奉一碗粥,浣一次足,原是夫妻间最寻常之事,大汗也要感动么?”

        他咀嚼着我的话,很认真的神气,道:“寻常夫妻?”半晌又默默道:“寻常夫妻。”

        我见他念念有词,帮他擦干双足,抬头看他:“其实天下人所求的,不过都是这平静的生活。还望大汗攻取扶余后,能给扶余平常夫妻这奉粥浣足的平静和感动,勿使白骨无人收,新鬼旧鬼哭。”

        他微笑:“原来你早有预谋!你放心,我答应你,不伤扶余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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