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失欢(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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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丹的夜晚这样寒冷,她却只穿了单薄的寝衣,光着脚,披散着满头的长发。她的面容本是极艳,此刻却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她孤零零地在漆黑的夜里不知跪了多久,身子一动也不动,像一朵开在深夜的雪白的昙花,摇摇欲坠。
耶律楚本想来拉住我,看见述律赤珠的瞬间,却生生停住了手,步子带着迟疑和沉重走到她面前:“赤珠,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又向她身后不远处的侍从们怒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让律妃在这里跪着!”
述律赤珠深深地伏下身去:“不要怪罪他们!是我定要跪着的。赤珠忤逆大汗,罪该万死。我被禁足宫中,日夜想着以死谢罪,只是想能再见大汗一面。今日完了心愿,我死也甘心了……”
耶律楚用力拉起她道:“我何尝要你去死?你是多心了!我早已不怪罪你,快回宫里去罢!看你都快冻僵了……”
赤珠却无力地摇摇头,脸上滑下两道清亮的泪痕:“……我夜夜盼着,只盼着能见一见大汗。我夜夜等着,看着灯油一点点燃尽,心也像被烧成了灰。我夜夜望着,望着天色黑了又明。大汗,你怎会知道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
她的声音那般凄楚,连我都有些被打动。这个女子,她是真心爱着耶律楚的罢,她也只不过,是个可怜的伤心人。
耶律楚站着没有动。夜风又起,扑打在帐上呜呜地响,似女子低低的啼哭。阵阵寒意使他惊觉,忙脱下身上的裘衣,披在赤珠身上,低声安慰道:“是我不好,叫你伤心了。你快些回去罢。等一会我叫巫医来替你看看,别冻出病来。”
赤珠瞪着耶律楚,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扑上去紧紧抱着耶律楚的双腿,伤痛哀绝地说道:“大汗你还不明白吗?赤珠心里只有一个大汗,大汗就是我的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汗。你若是厌弃赤珠了,我宁愿冻死在这里……”
耶律楚默然低下头,声音也有些颤抖:“赤珠,你……”手已抚上她的发间。赤珠抬起脸,捉住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侧,她的面容哀戚如暗夜一般。突然发现了他手上的伤:“大汗,这是怎么了?流了这么多血……”
他们这样深情地对着话。我只默默看着,好似一个不相干的局外人。
冷不防,赤珠的脸向我转来:“是你罢,是你叫大汗这般伤心!我方才都听见了。你心里既装着别人,求你把大汗还给我。没有他,我便什么都没有了……”
耶律楚此刻似乎有些走神。他立在那里,深深凝视着我。我木然看向他眼中。他那没有表情的双眼,却生生叫我看出了几分萧索和落寞。
但是青……已经……家破人亡……
“还给你。”我轻轻地说,转身投进了黑夜。
高耸的宫墙里,我四处乱走。然而走来走去,都是高耸的宫墙。
天空乌黑,没有月光,也没有星辰。走到树丛边,我对树丛说:“……你们可知道,他会有多伤心……”走到池水边,我对池水说:“……竟是我害了他……”走到高墙下,我对高墙说:“……早知是这般结局,当初就该一同远走高飞……”
多渴望有人能给我回答,然而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树丛、池水、高墙都不理睬我。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发现自己竟走到了天福宫中的佛堂前。契丹人信青牛白马为其始祖的传说,堂中供奉的是青牛神与白马神。我像渴极的人见到了大海,几步扑进了庙堂。
青牛神面带微笑,白马神姿态端庄。任我怎样苦苦诉说,他们始终冷眼旁观着,一言不发……
连神佛也这般势利么……
我怒不可遏,大声嚷道:“你们是什么神佛,只知受人香火,却不知道睁开眼,看看这人世间,为何有这样多的痛苦……”
双神仍是那般安详。
我再恳求他们道:“睁开眼罢,我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不回答,我命令你们回答我……”
四周却只有我自己绝望的回响。
顷刻间我失去了理智。近身有数支烛台。我取过便向神佛身上掷去,一边狠狠地骂道:“你们不配高居庙堂。你们只知道粉饰太平,却不顾人间的疾苦。你们迟早有一天要被推倒,要被践踏,要被永远地遗忘……”
黑夜中我疯了似地砸弄佛像,阵阵巨响引来了宫女侍卫……
“夫人!夫人!快住手,神灵是万万不可亵渎的呀!”到后来,竟连阿君也赶来了。
我对着她愣愣地笑:“阿君,我告诉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惟有从自己家里先自杀自灭起来,才能彻底灭亡!”
阿君悲悯而诧异地看着我:“夫人……你在说什么?你今日是怎么了?”
是啊,在这异族的土地上,有谁能听懂我撕裂肝肠的预言?
我像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妃离宫,从这个夜晚起彻底一蹶不振。想要联系萧史,他又因事出宫去了。每一日,我睁着眼从天黑到天明,又昏昏沉沉从天明到天黑。我很怕夜晚闭上眼睛,因为只要一睡着,就会梦见裴丞相一家的惨状。我几乎可以清楚地预见,不久就能听见弟弟景昊的死讯或者废诏。等泪已流干,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疲惫。我实在太累了,连呼吸都成为一种困难。
这精心装饰的妃离宫,这染满血腥的妃离宫,这错付真心的妃离宫,不过是一座冰冷的囚笼。我躺在床上,木然地瞪着床顶。
外间有轻轻的说话声,是阿君和阿碧。我不想听,细小的声音却仍断断续续地落进耳中。
“……还睡着?……”
“……恩,也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事,回来就不对了……”
“……听说大汗前几夜都宿在律妃那里,昨夜点的是大宛进献的美女侍寝……”
我向床里侧翻了个身,捂住头。
“……那不是同从前一个样了?……”
“……听说吵得很凶……只怕这妃离宫,都不会再来了……”
“……你好好劝劝夫人……她这气性……”
外间的两个人没完没了地讨论着,猜测着。我猛地坐起身子,下了床,走了出去。
两人没想到我突然起来,都吃了一惊。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见到她们吃惊的样子,也有些尴尬,便随口说道:“……我去骑会马,你们……不要跟来……”
我许久不骑步影了。然它见了我,还是一样的亲密。我把带给它的糖放在手里。它舔食着,舌头把我手心弄得极痒。我牵着步影出了马厩,骑着它在天福宫后的大片空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是耶律楚与我同去微服游荡时送给我的马。我俯下身子抱住步影的脖子,大颗的泪珠把它的鬃毛溽湿。“步影,”我说道,“我多想和你一样是一匹马,可以任意地驰骋。或者身为七尺男儿,可以仗剑行走天涯,可以与仇人痛快地决斗一场,或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然而我却只能在这深深的宫墙里,等到心碎,等到身死。”
步影默默地听着,听着我把心事全都告诉它。
耶律楚再也没有来看我,也没有传唤我,像是彻底忘记了我。而我也一天天地越发不爱说话,只同步影一起在马厩后边荒凉的空地上整日溜达。
这一日我又独自去看步影。它似乎已变成我唯一的知己。正想将它牵出马厩,却突然听见了女子的笑声,那般爽朗与欢畅——是述律赤珠!
我生怕被她看见又生事端,忙隐到马厩的廊板后面。板上有条细长的裂缝。透过缝隙,我看见了两个并排而行的人。
他们都身穿高贵的紫色。耶律楚穿的是墨紫的貂裘长氅,而述律赤珠穿的是绛紫色的络纹长裙,胸前垂着缨珞。他们都身材高挑,眉目俊秀,皮肤带着阳光的色泽。他们都散发契丹民族野性飞扬的气质。
述律赤珠的手亲密地挽在耶律楚的臂上。两人越走越近,近得可以听见他们轻轻地以契丹语交谈着。而同我在一起的时候,耶律楚为了顾着我契丹话说得不太好,常常是说汉话的。
耶律楚正偏过头,问着述律赤珠:“……上京那边没有什么动静罢……”
述律赤珠含笑瞅着他:“大汗现在方想起来问我了么?你放心,舅父一直叫人盯着。”
耶律楚点点头道:“多亏你舅父了。我很不放心那边……如今黑鹰军虽在东丹,我本部人马却还都留在临潢……母后她也在……”
述律赤珠稳一稳他的手臂:“……那一位怕是更不放心呢……”
他们这样地谈论着的事,耶律楚从没有和我说过。我突然觉得,他们其实才是合衬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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