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就地过夜（3）

　　我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都是小伤，背后想象中的严重的灼伤也并没有出现，那时的剧痛，现在也感觉不到了，但是当时被血潮包裹，却疼的千真万确，仿佛再过一秒我都会死掉。难道说，这种血潮给人造成的伤害，其实也是幻觉？

　　但是我以前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说在幻觉中死掉，人也会真的死掉，因为你的大脑认为你死亡了，就会停止工作，你就会真的死去。不管是不是幻觉，我最好还是离这种东西远点儿。

　　“谢谢你的绷带。”我对皮奥特克说。

　　“不客气，如果不是你答应帮我寻找零件，我也不会救你的命。”皮奥特克冷冷地说。

　　我顿时有种莫名的悲哀，友谊在这个森林里面是不存在的，人与人之间相处，难道就只剩下了利益吗？但同时我也茅塞顿开，皮奥特克很有可能干脆就是性格使然，他本来就是这样子，再说，如果他是一个善良的傻白甜，估计早就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坐了一会儿后，我有点百无聊赖了，他整夜就在那儿摆弄那些玩意，甚至都不会主动和我说上一句话，我也尝试过和皮奥特克交谈，却发现每次只要谈话的兴趣一不在他的点子上，他就会表现得无精打采，甚至不想理我。

　　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我的目光转移到了那个香炉上面。

　　那是一个古老的香炉，似乎是从中国来的，它就像是一个用来蒸东西的容器，只有三条腿，石青色的，上面还画着复杂的花纹，在香炉的顶上，飘出一缕青烟。

　　香炉底部有一个通风的口，里面放着炽热的木炭，我把手放在木炭前一米，怡人的温暖从炉膛里面传遍了我全身，我不禁舒服的要叫出来。这让我想起我庇护所里的大气炉，温暖，可靠，永远不会熄灭。又像是在冬夜的华沙和奥利维娅窝在被子里面，烤炉里面飘来烤鹅的香味。

　　我闻着那熟悉的香味，陷入了沉思，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呢？华沙的街角，有一个从俄罗斯来的西西伯利亚人开了一家烧鹅店，叫“Летающийгусь”，意思就是“飞翔的鹅”。店的招牌上还画着一只飞鹅的图案，每到夜晚，店里的霓虹灯亮起，香气在街道上拉起几十米长的隐形飘带，这香味造成店里经常坐满了人，觥筹交错，碰杯的声音和手风琴的声音响成一片。

　　以前我常常光顾那儿，那儿的烧鹅皮脆肉酥，外面摆着好看的花朵，里面还填充着美味的小番茄和黄瓜，烧鹅的皮上抹着酱料，味道很美味。可惜此刻我身处喀尔巴阡山，是万万吃不到那家“Летающийгусь”的烧鹅的，也就只能在幻想中度过一段美妙的时光。

　　我从幻想里面清醒过来，鼻子抽动着，似乎真的闻到了烧鹅的味道，那一刻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饿疯了，连鼻子都开始出现了幻觉。

　　但那真的是什么东西的香味，绝不是什么松香的味道，而是带着荤腥的肉香，我的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再也克制不住那种冲动，我开始寻找香味的来源，最终确定了就是炉子里面发出来的。

　　这香味似乎离炉子越近，就越浓重，离远了，会以为是松香，离得太近，就能闻到那种诱人的肉香味，实在是美味极了。

　　我扭头看了看皮奥特克，他正在专心的摆弄着他的工作，看上去他还戴着耳机，应该不会被发现，我迅速打开了香炉的盖子，想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在煮着什么东西。

　　盖子下面是一块带着蜂窝状圆点的铁片，浓重的香气扑面而来，我迫不及待的用破旧的大衣包住手，掀开铁片——

　　在那一刻，我的心脏如遭重锤，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一下从背后长满了我的全身，铁片几乎要被我掉在地上，浓香扑面而来，只是我再也没法被勾起半点儿食欲，而是几欲呕吐。

　　可能日后我会学到一个道理，那就是你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永远不要乱动别人的什么东西。

　　香炉里面还有一个夹层，里面的东西被最下层的木炭加热，散发出香气，而那玩意，赫然是一只断掉的人腿！

　　这竟然是人肉的香味！

　　人腿上面还长着腿毛，看上去粗壮无比，这应该是一个男人的腿部，创口处非常整齐，就像是被人用刀砍下来的，但是我注意到这只腿却有非常严重的肿胀，这显然不是在香炉里面蒸煮的缘故，而仿佛是经过了......变异一般，生来就是如此。

　　我屏住了呼吸，一方面是因为生理不适，另外一方面则是心灵上遭受到重创，难道说，皮奥特克外表单纯，实际上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这种所谓的“松香”其实就是人肉的香味？但是为什么它能抵御血潮？

　　脑中电光一闪，我想起大气炉里面装着白色保护性物质的瓶子，难道说......

　　“你在干什么？”背后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

　　我手中的铁片掉在地上，转过身去看的时候，皮奥特克已经在背后站定，他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抹阴鹫，手里面还拿着一把扳手！

　　我几欲掏枪对准面前的小伙子，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我把地上的铁片捡起，小心翼翼的盖回了香炉，然后再把香炉的盖子盖上。

　　“你饿了的话，可以吃点别的。”皮奥特克笑了笑，仿佛刚刚脸上的表情都是我的错觉一样。“我还有点儿干面包。”

　　“不，谢谢。”我摆摆手。“就......就让我一个人呆会儿，我很累了，我想我需要睡一觉。”

　　“啊，隔壁有个屋子，我常常在破沙发上睡觉，虽然我也有一张自己的床，但是我不太喜欢它......你可以去那里度过这个晚上，我今晚要加班加点，火箭的一个门框今天被我撞掉了，当然不是你给我的零件的问题，是我自己撞掉的，我自己撞掉的。”

　　皮奥特克说道，转身回到了他的工作台，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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