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编排

然连倒了半月有余的恭桶，谢绝发现，别提是走夜路，这位世子殿下连出门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大抵是瘸子的缘故，云锦书一出门，那必然是前呼后拥，不会有落单的时候，但这也不妨云锦书次次从一众下人中挑出谢绝在身旁伺候。

        从此，不论端茶倒水还是跑腿推车，只要是活，只要谢绝能干，那大伙便达成共识，心口一致地喊他：“苏安，世子殿下找你。”

        在众人的鼓弄下，谢绝一时忙得脚不沾地，走起路来整个人都是飘得。他为了能睡个饱觉，连晚上的生计都三两天旷工。

        苏常偶尔来探望他，鼓励道：“我看你如此熬下去，不用十几年就能到我这位置了。富贵就在眼前，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对此，谢绝在心中冷冷一笑，嗬，苏常这是不知道他亏了多少，在世子府干上十年还没有他一夜出去来得多。

        苏常见他憋得青紫的脸色，明白他是有苦难言，立马又添了许多唠叨话劝慰。

        这一日，阳光晴好。

        云锦书使唤谢绝推他出门，到院子里晒太阳。

        小厮递上这月新到的贡品瓜果，便匆匆退下，独留下谢绝进行剥皮处理。

        一旁，云锦书靠坐在推椅上，姿态慵懒，仰首闭目。

        谢绝瞧他那副享受样就来气，把手里的葡萄当做是云锦书，目光在他身上游走，测量着命脉，刀工了得的给葡萄划上几痕。

        “你盯着我做什么？”

        谢绝赔笑：“没，小的就是觉得世子殿下生得好看，就想着多瞧着几眼。”

        云锦书睁眼，看他一脸狗腿的谄媚样，心道这些人都是一个样，估计在想着什么时候能被提拔。他出声问道：“苏安，你现在的月钱多少？”

        谢绝哪会知道那个，按那封书信来看，苏母和苏常做了交易，苏安到世子府手下做事的第一年，月钱统共归苏常所有。

        “回殿下，三两银子。”他大致猜了个数，反正这不食烟火的世子也不定会知道。

        “哦。”云锦书思索了一阵，“好少啊，才三两，苏安你够花吗？”

        若是平常人，听他说这话的意思，应当会想到是准备赏钱。

        谢绝如此猜想，嘴角假笑得裂开，满眼希冀地说：“够花够花，世子殿下，您莫不是——”

        云锦书暗暗冷笑：“莫不是什么？”

        要赏就赏，卖关子作甚。谢绝故作羞涩：“小的不敢揣测，世子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我可就说了？”云锦书默了下，给足谢绝时间欣喜后，随即话锋一转：“既然够花，那便扣一两吧，近日世子府入不敷出，与本世子共进退你有什么怨言吗？”

        感情是在耍他呢，谢绝咬牙：“没有，丝毫没有怨言。小的荣幸之至，怎么会有呢？”

        “那便好，不枉本世子慧眼识珠，没有看错你。”云锦书淡然一笑。

        苏管事来报消息的时候，只见苏安脸色阴沉，手上不停捅着瓜果。弯腰行礼间隙，他悄眯投了个眼神，示意谢绝摆好姿态。

        云锦书冷淡开口：“何事？”

        “回殿下，宋廉宋捕快来了。”苏常禀报。

        闻言，一旁的谢绝微讶，心道这小瘸子居然认识宋廉。他偏头一瞧，只见云锦书笑颜逐开，眉眼都捎带上喜色：“直接让他进来。”

        谢绝手中的刀片咣当一掉。

        云锦书和苏常皆投来目光，前者疑惑，后者瞪视。

        谢绝没有理会苏常，欣欣然望着云锦书，道：“世子殿下，我去换把刀，这把脏了。”

        云锦书没说什么，摆摆手示意允了，谢绝这才踱步退下。

        随苏常一并出了主院，谢绝就被他拉到一旁训叨了几句，大意是候在世子身旁行事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得知宋廉要来了，谢绝这时候可没功夫也没心情搭理他，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大有你再多说一句，明天树上便会多一具无头尸体之意。

        苏常被他那阴狠的眼神一扫，六月的热天里莫名地脊背发凉，只好悻悻丢了句好自为之离开。

        谢绝从厨房回来时，宋廉已经在云锦书的身旁落了座，两个人见他来了纷纷抬头看了眼，见谢绝一脸赔笑，又转而继续刚才的话题侃侃而谈。

        谢绝立在一旁垂首候着，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宋廉。

        这人与他想的不大一样，本以为会是个粗狂大汉，没想到长得十分秀气，身材挺拔但不魁梧，举止自如，谈吐有度。

        如果不是付宸舟跟他叮嘱过宋廉的厉害，他怕是会因这相貌看低了这人。

        果然，不可貌相。谢绝暗暗撇嘴。

        “宋大哥好久没过来，是最近遇上了什么难事吗？”聊完家长里短，云锦书问他。

        宋廉叹了口气：“近半月，京师世家各府丢失的财物数目比以往更甚。”

        云锦书面露担忧，问：“又是付宸舟干得？”

        谢绝立在一旁，听得暗自发笑，心说你个小瘸子，我杀不了你，能给你添点堵倒也不错。

        但他没来得及得意一刻，却听宋廉肃色道：“不只是付宸舟，还有谢绝。”

        闻言，谢绝心中由喜转愕然，他才刚到京师不足一月，宋廉是如何得知他来的，难道是初到京师时，跟着他的小尾巴。

        谢绝微眯起眼，神色阴沉。

        就在这时，云锦书还不忘在他心头添一把火，嘴里不停地细细琢磨着“谢绝”这个名字。

        这一声声落在谢绝耳中不免心里发颤，只想立刻回小偏房，拿只陈年久酿的臭袜子把这小瘸子的嘴堵住。

        云锦书根本不知道身后人心中所想，仍好奇发问：“宋大哥，那你可是能抓到谢绝？”

        这是个好问题，谢绝也竖起耳，认真地听。

        短暂的沉默后，宋廉缓缓道：“现在只知道这人长相奇丑，还爱奸杀妇人，应该是个孤寡之人。”

        话音落下，谢绝呆愣住，陷入深深的自闭。

        且不说他相貌俊郎，当年差点在漠城待不下去的原因就是上门说媒的人太多，容易暴露身份。再说他就是劫财，什么时候还转行奸杀了。

        至于孤寡，他年芳二八没有娶亲，不过是喜欢独行，怎么到别人嘴里就成了孤寡！

        谢绝恨恨地想，偏房里的另一只袜子该镶在宋廉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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