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初来深圳

到今天，来深圳刚好一周。这一周，明明什么实事也没干，却如此漫长。

        11号下了地铁，拖着个行李箱，行李箱上放这个大旅行包，再背着个双肩包，就去医院体检了。原以为考虑得周全，今天体检，可能明天或者后天才出报告，结果还是失算了。

        “下午不抽血，抽血明早过来，体检报告后天下午来拿吧。”

        13号到医院，报告单上贴了张黄色便利贴，写着：复查心电图。医生又让第二天早上来做。

        回去后，我笑着跟室友说：“是不是体检不合格，我就不用上班了，直接滚回去了？”

        “那当然了。”他一副既认真又像开玩笑的模样。

        “那怎么办？岂不是找不到工作了？”

        “创业。”

        夜晚，轩昂和阿伟同时发来消息：师兄，深圳感觉怎么样？

        我应该挺开心的，可是我没有。

        我回了一句：“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你别急，听我慢慢讲。”

        “我不急，你慢慢讲。”轩昂回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瞬间不想跟他分享了。

        我原本准备整理思路，把这几天大大小小的事，都讲清楚，跟他。但回阿伟的时候不同，直接开门见山：体检不合格，我得滚回家了！

        正当我构思如何回轩昂时，阿伟直接打来电话。

        他们面孔出现的那一刻，我应该会很开心的，但是我没有，我佯装着急剧的喜悦，右手捂着嘴——几个月前，当我还和他们俩呆在一起时，跟我现在的室友拨了一通电话时，我由衷地喜悦，笑容急着要从脸上、眼睛、头发里跳出来，毕竟这是本科毕业来我们打的第一通视频电话——又夸张地诉说着：“我把你们俩的礼物都带来了！你们不知道多重！我感觉你们俩状态变得更好了欸！”

        阿伟云淡风轻接道：“没有你，我们效率都很高。”

        “我好难过，没有我，你们变得更帅了。轩昂头发感觉变多了。”我冷不防提了一句，怕他搭不上我跟阿伟的对话而尴尬。

        他只是笑，没回应。

        阿伟非要气我，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你，我们细胞都白天做了，效率很高。”

        我只能扮着小丑道：“唉，我好难过。你们知道吗？我感觉在这边不是很开心，可能是整天闷在宿舍里，还没入职，没开启新的社交吧。跟你们在一起虽然没那么充实，但是会开心些。”

        阿伟摆出一副早已先知的态度：“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再也遇不到像我们俩这么好的师弟了。”

        之后，因为轩昂要陪他女朋友，草草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不久，阿伟发来消息：“轩昂想你了。”附了一张朋友圈，《嘉宾》配文：

        很多时候都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我心内笑了笑。跟我当初，一个德行。当初的我，羞于表达情感，于是借音乐、文字、朋友圈来表达，用含蓄的方式传递情意，学着古人般深情。要是你真的思念，为什么不找我呢？阿伟说：今天轩昂问我，师兄几号去深圳。我心内笑了笑，你完全可以直接来问我。可下一秒我又惨烈地意识到原因：我和轩昂都明白，我俩没办法像普通朋友一样关心对方，过去是显得暧昧，如今显得刻意。最终，我释然了——有个人在心里念着就好了，即便我们没法成为灵魂伴侣。

        这两段关系，真的奇怪，比普通朋友要亲密、暧昧得多。要到我来深圳见到王强时，我才重新体会到“朋友”是怎么相处的。要到我在实验室交到第一个朋友宇文时，我才重新体会到“如何开始一段正常的友谊”。

        朋友圈下方，我评论道：很多（实验不顺利的）时候都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他没回复。

        记得之前评论区有人说“你戏好多啊”，佳友说过同样的话，现在，我失去了敏锐的触觉。我无法判断，这是好是坏——时间自会说明——但我的确比以前更加顿感了，或者说冷漠。

        话题扯远了，还是回到入职上来。

        第二天，复查，结果还是一样。又被建议做一下彩超。总算“合格”了。明明是关乎工作的大事情，我似乎很无所谓，仿佛成了加缪笔下的“局外人”。哦，我似乎读懂了那个局外人，我看了那么多解读，他们自以为深刻地阐明作者的主旨。他们根本就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他们是读不懂的。

        只看过猪跑的人，还是不懂猪是什么味道。

        入职手续办好，便挑了个座位坐下。你看过职场剧吗？我一直以为电视剧是美化的，可我的确见到了这样的办公室，这样的写字楼，无处不透着高档大气，连洗手间都是香的。

        一切都很新鲜，瞬地让我与久别的动力重逢了。你相信世界上有另一个我吗？有没有“我”我不知道，但一定有我师姐。她，sunny姐，我现在的老板，太像我过去的师姐了。从我身边走过时故作轻松的样子，用手指指指点点电脑屏幕的样子，说话急切的样子，警告我不要给她惹麻烦时的样子，担心我误以为她很严厉实际上内心很善良、于是路过时跟我聊天、关心我租房、但场面尴尬的样子，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就连骨子里那份干劲，都一模一样。

        而宇文，我的同事，比我小几岁，说话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让我这个急性子有时都没耐心听他讲话，但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纯粹。他就像一张白纸一样，你问他的任何问题，都会不加掩饰地告诉你答案。我再次明白那时为什么田大哥一方面说我单纯一方面又总是有好吃的就分享给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不会愿意伤害他，愿意为他花钱，愿意在他遇到困难时主动帮助他。我突然惊讶地意识到，我仿佛把他当作弟弟了。

        第一次，周儿。按入学顺序，她原是我师妹，只因年纪比我大好几岁，做事周全妥帖，因此内心深处常把她当姐姐。没把握好分寸，关系破裂。

        第二次，轩昂。明明小我两级，却比我还大一岁。带他的过程中，可能太过上心，萌生情愫，常把他当同侪。结果，关系既远又近。

        第三次，难道是宇文了？从加他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有女朋友。他的屏保上是和他相恋几年的女友的照片。我心里坚信着：这次总算是正常的友谊了，肯定不会喜欢上他的。而下一秒，那个理性主义者便跳出来：“话不要说得太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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