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残血

鲜血染红了何若云的衣服，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此时她的眼睛一改往日的忧郁突然变得清澈明亮，如过滤过的泉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欧阳......你来了，这下你可以带我回国了，我把那个恶魔杀了。”她努力张开嘴，虚弱地说道。

        “你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受了重伤.....我......我只希望你能把我的骨灰带回国，洒在黄浦江里，我不想客死他乡，我要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欧阳峻冷漠的脸上，一滴泪珠悄然滑落。

        “欧阳，你......这些年去哪儿了，为什么会来日本找我？”何若云此时一脸疑云，温柔的看着他。

        “我。”

        欧阳峻喉结动了一下，他是中共高级特工，一直在法国接受特殊训练，这次来日本也是执行组织交给他的秘密任务，这个任务就是务必找到何若云，带何若云一起回国，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你不想说就算了......你比两年前瘦了。”何若云伸出带有鲜血的手，不由自主的去触摸欧阳峻冷漠的脸。

        “欧阳，你不用为我流泪......我不配，要不是我，我爹也不会当汉奸…….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喜欢过我没有？”

        她说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欧阳峻看着痕累累的何若云，他心如刀绞，当年在上海他和何若云是校友，何若云一直追求他，只是他当时已经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他果断的拒绝了何若云。

        “若云，我......”

        “嘘，你别说我懂了，我配不上你，我爹......”

        “若云，你别说了，我们离开这里。”

        欧阳峻抱起何若云走出了那个充满血腥的房间，此时天空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幽静的小路已经铺满了一层白雪，何若云的鲜血滴在了白雪上，她的血显得是那样红。

        “下.....雪了......不知道上海今年会不会下雪，我想回去看看。”

        何若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别说话，我带你回去看雪景。”

        “欧阳.....对不起，我不该后来喜欢上一个日本人。”

        “那不是你的错，那是日本人给你设下的陷阱......”

        “卿云烂兮……纠缦缦兮……日与光华，旦复旦兮，欧阳，我真想回到大学，要不是日本人，学校也不会......”

        “若云，我来日本就是要带你回上海。”

        “我不要穿和服......我要穿.......”

        “我知道，你要穿那件有梅花图案的旗袍，我......等会就给你换上。”欧阳峻的眼泪夺眶而出。

        “日本人......在我的肩膀上留下了印记......我不能带着它回国，我的灵魂是干净的......你.....一定帮我多杀几个日本人，你回去告诉我爹.......我”

        何若云的泪水从眼角流出，她还没说完，手就垂在了半空中，她带着悔恨离开了人世。

        “若云！”

        欧阳峻大声喊道，他抱着何若云跪在雪地里，失声痛哭。

        “若云，我来晚了......我来晚了……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带回国。”

        何若云是上海黑帮老大何正林的掌上明珠，由于她从小就失去母爱，父亲对他一直是宠爱有加，她从小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聪明善良，勤奋好学，18岁那年终于考上了复旦大学。她怀着对人生的美好憧憬，走进了大学，在大学里她喜欢上了她的学长欧阳峻，在她表白被拒之后，她开始郁郁寡欢。她开始放纵自己......

        在欧阳峻无缘无故消失之后，一个叫赵腾的英俊男士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她受伤的心得到了一丝安慰，在赵腾的追求下，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慢慢的她接受了赵腾，并且爱上了他。

        只是何若云做梦也没想到，这是日本人为了拉拢他父亲，给她使的美男计......

        很快日本人占领了上海，何若云才知道自己爱的人是日本间谍，真名叫伊藤玄英，可惜一切都晚了，她成了日本人要挟何正林的砝码。

        何正林为了女儿只能答应和日本人合作。

        日本人为了长期控制何正林，让伊藤带着何若云去了日本。

        何若云在日本饱受摧残和蹂躏，然而她的父亲还以为她在日本享清福......

        伊藤玄英在前线死后，何若云以为自己自由了，无奈她又被日本梅机关的小野次郎占为己有，于是她选择了一条复仇之路，最终她和敌人同归于尽，她21岁如花般的生命就此陨落。

        欧阳峻还是晚来了一步，他没能完成组织交给他的任务，他在悲愤和愧疚中，把一切处理干净之后，带着何若云留下的两本日记，带着她的骨灰秘密回国了。

        一个星期之后，欧阳峻秘密回到中央革命根据地，某地的情报处。

        “报告。”

        欧阳峻站在一间破旧不堪的房间门口，大声喊道。

        “进来。”一个穿着灰色军装的中年男子说道。

        “苏处长，欧阳峻前来向您报道。”

        “欧阳，快快，请坐。”

        欧阳峻地走进来站在原地，此次他没能完成任务，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五十岁的苏江元是一名老党员了，他又瘦又高，黑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一双犀利的眼睛熠熠发光。

        “哎呀，欧阳，快坐下，这次任务没有完成，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情报有些晚了......”

        苏江元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拉着欧阳峻坐在长凳上。

        欧阳峻僵硬的坐在长凳上，低头默不作声。

        “来来来，先喝杯水，一路辛苦了。”苏江元把一杯热水递给欧阳峻。

        欧阳峻双手接过已经掉了几块瓷的洋瓷杯，低头迟疑片刻，他用嘴微微吹了一下冒着热气的开水，然后张开大嘴慢慢地喝了一口。

        一口苏区的热开水喝到肚子里，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他的心情好多了。

        苏江元坐在欧阳峻的对面，他说道：

        “战争是残酷的，这次任务失败，错不在你，你也不要为此事耿耿于怀，何若云虽是一名弱女子，但是她却让很多男子汗颜。原本我们想把她救出来，好让她说服她父亲，不再和日本人合作，现在看来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接近何正林了。”

        “何若云这两年在日本的具体情况，他父亲不知道，这次小野软禁她，日本梅机关的其他人并不知道到，所以她的消息日本人是不会告诉何正林的，要不，我回上海试着和何正林接触，告诉他实情。”

        “不行，你不能冒这个险，日本人在何正林身边安插了眼线，军统曾经派人去接触过何正林，结果被日本人全部暗杀，这件事还是交给上海的同志去想办法吧，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办。”

        “什么事情？”

        欧阳峻急切地问道。

        “报告。”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进来。”苏江元眉头微皱说道。

        一位身穿灰色军装的年轻女子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欧阳峻背对着她，从她的声音他基本已经判断出她的年龄，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告诉欧阳峻，这个进门的女子手里肯定拿了一条冻干了的鱼。

        欧阳峻没有回头，他继续坐在那里喝水。

        进来的女子估计二十岁左右，她看见房间里有人不好意思的说道：

        “苏处长，我奉林护士长之命，前来通知您晚上回家吃饭。”

        “我知道了，我还有事你先回吧。”苏江元笑道。

        “不行，你每次都哄我，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必须回家，要不然我娘该生气了。”

        “嗨，今天我生日，我都忘了，好，我晚上一定回家，这鱼是今天晚上的下酒菜？”

        “那当然，要是我哥在肯定能多抓几条，现在河面上都结冰了，我好不容易凿开冰，可惜就捕了一条鱼.......”

        “好了，爹知道了，你快回家吧，爹还有事。”

        苏江元一边说一边把女儿往外推。

        “哎呀爹，我知道了。”

        女子转身就要走，她不经意间看了欧阳峻一眼，这一眼她和欧阳峻四目相对，欧阳峻刚喝了一口水瞬间喷了出来，手里的洋瓷杯子“哐当”掉到了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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