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唐崎&裴沐

两个人的相处又恢复成平日的样子，裴沐绝口不提那天的事情。

        后来马楠玉去世，她偷偷在被窝里哭成泪人，唐崎值班过来看她，轻手轻脚地坐在椅子旁坐了很久她都不知道，直到哭累了掀开被子喘口气打算接着哭的时候才看见他，把她吓了一跳。

        “别哭了。”唐崎说着抬手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泪，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心疼。裴沐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就是明晃晃的心疼，像姥姥姥爷他们心疼她一样，每次她做完化疗，他们就在病床前心疼得不行。

        裴沐这么一想，眼泪又哗地掉了下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哭得扑进他怀里，把他的工作服都哭湿了。

        唐崎的手还在空中半举着，身体微微一僵，而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呜呜呜呜……我以为……以为他们会永远陪着我……”裴沐很难过，自己活了十多年，没照顾过他们一回，反而让他们为她操碎了心。

        “你好好的，他们就放心了。”

        裴沐哭着把他抱得更紧。

        哭够了之后，她窝在被窝里不肯见他，嫌自己太狼狈了，声音带着未消的浓重的哭腔问：“你今天……怎么在这？”

        “值班。”

        “你怎么也要值班了？”

        他笑了笑：“以后可能都得值班了。”

        “那你……好辛苦……”

        “不辛苦。”他轻声道，有什么能比她的安全还重要？

        ——

        马楠玉葬礼那天，唐崎请假带着裴沐过去。

        “唐医生，现在的b市变得可真繁华好看。”裴沐坐在副驾驶上，歪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唐崎看了她一眼回答：“对。”

        “不过，我觉得没你们家的樱花好看。我特意去搜过你们家那边，我觉得比b市好看多了。”

        “等你病好了，我可以带你过去玩。”

        “真的吗？”裴沐惊喜地看着他，“那就说好了，我病好了，你就要带我去。”

        唐崎点头浅笑：“说好了。”

        她忍不住感叹一句：“唐医生，你人真好，对我也这么好。”

        他眼眸微动，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没说。

        ——

        马楠玉的葬礼结束后，唐崎被邀请去他们家吃午饭。

        饭桌上他盯着裴沐，一点不能吃的东西都没让她碰一下，裴沐撇撇嘴，不情愿地吃了一大口米饭。

        到了傍晚，唐崎带着裴沐回了医院。

        半路上，裴沐说要出去玩，恳切地哀求了好几遍，他还是没让，她气得一直到医院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

        回到医院，裴沐又一次见到那个职场精英范儿的姐姐，只是这次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有些生气。

        她发现精英姐姐看着自己，视线凌厉地打量。

        唐崎打开病房门，让她进去。

        裴沐乖乖地走进去，关上门，没忍住想趴在门上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唐崎，就是她……”精英姐姐的语气焦急又带着不满。

        “闭嘴。”唐崎皱眉看了一眼房门，拉起她的胳膊往办公室走。

        裴沐没听见声音，她悄悄打开门，看见唐崎拉着精英姐姐走远的背影。

        她瘪瘪嘴，只好关上门回到病床上。

        过了好久，唐崎才回来，裴沐听见声音立马起身朝门口看去，看见他的时候朝他咧嘴嘻嘻一笑。

        “身体有没有不太舒服的地方？”他问。

        “没有，我好着呢！”

        “吃点水果？”唐崎坐下来，拿过一个苹果给她削。

        裴沐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姐姐找你说什么了？”

        “你怎么对我的事情这么好奇？”他淡声问。

        她连忙噤声，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唐崎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

        裴沐抬眸看了他一眼，有点紧张地问：“干嘛？”

        他摇摇头，起来说：“吃完了就早点休息。”

        “嗯。”

        ——

        裴沐没想到第二次出院来得这么快，赵得志车祸身亡又是一记重拳打在她身上。

        唐崎得知这件事的当天晚上留在医院值班陪她。

        赵得志葬礼那天，仍是他带着她过去，这次只是简单地参加了葬礼就回来了。

        半路上，唐崎看着她面色憔悴，眼眶红肿的样子，说道：“想不想去哪儿玩？上次拒绝你是因为天色有些晚，现在是白天，天气也不错，你有没有……”

        “没有。”裴沐淡声打断他的话回答。

        唐崎不再说话，没开车带她回医院，而是慢慢地带她在b市转转，到最后油箱里的油都要开没了，在附近找了个加油站加油。

        裴沐从车里下来，被冷风吹得瑟缩一下。

        唐崎和工作人员交谈好之后朝她大步走过去，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家便利店说：“进去等吧。”

        她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着。

        马路上的车多，唐崎回头看她，见她低着头一点也不知道马路危险的样子，抓住她的手腕说：“注意点车。”

        裴沐这才抬头看，顺便应了一声，而后又低头，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她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想握住他那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的手，又不敢。

        唐崎带她走进店里，要了一杯奶茶给她。

        裴沐很意外地抬头看他。

        “只准喝一点。”他说着另一只手抓起她的手。

        裴沐感觉到他凉中带着温热温度的手，脸颊微红，木讷地握住奶茶。

        “你饿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她摇摇头，双手紧紧握着奶茶，奶茶的温度太高了，热得她有些发烫。

        “我去拿点你喜欢吃的。”唐崎说着起身朝货架走去。

        裴沐看着他的背影心动。

        ——

        回到医院的当天晚上，唐崎本不想走，但家里人有事叫他回去。可还没等他走，裴沐就犯病了。

        他见过裴沐犯病，可从没见过她犯得这么厉害过。

        裴沐躺在病床上抽搐，鼻子血流不止，染红了大片床单，她一只手抱着膝盖疼得哭喊，另一只手用力捶打脑袋，头上的假发被她弄掉在地上。

        护士连忙给她注射药物，然后给唐崎打电话。

        唐崎接到电话大步匆匆地往病房里赶，看着她痛苦地在病床上□□，那双眼睛求救般地看向他，像濒死的小动物。

        他慌了，他不该慌的。

        ——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裴沐发病了四次，唐崎几乎天天留在办公室，无暇顾及其他。

        赵湘柳死后，裴沐更是病入膏肓，唐崎比任何都明白她还剩多长时间了，但他不愿意放弃，还想抓住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裴烟打算送她去美国接受更好的治疗，她不愿意走。

        裴沐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对唐崎更加依赖，敢去握他的手，敢毫不避讳地直视他，漆黑黯淡的眼眸里分明藏着不舍和喜欢，唐崎读出了里面的情意。

        她曾试探性地想亲他一下，她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又害怕，心脏狂跳，最后她还是没敢。

        唐崎劝了很久她才答应去美国，走的那天是他亲自送她的。

        后来裴烟做完所有的事情，裴沐在美国的治疗也无力回天之时执拗地要回德和医院。

        裴烟问她原因，她不说，但裴烟能猜得到。

        两个人每每通话的时候裴沐的精神状态才会好些。

        裴烟同意带她回国的那天在门外哭了很久。

        裴沐开心地回去时，如唐崎所说，他会来接她，让她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他。

        只可惜，唐崎没能带她去家乡看樱花。

        裴沐回来的第三个周，病逝。

        将死之时，她脑袋里回放这短短的一生，最后的画面是唐崎。

        裴沐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想要亲一亲他，但没敢。

        她想，这是她唯一后悔的事。

        裴烟将裴沐葬在裴向南、赵湘柳的墓旁，唐崎无声地站在她墓前久久没有离开。

        他的导师、他的前女友还有裴烟，所有人都告诉过他，不要对一个注定要走的人生出不该有的感情，作为一名医生更不应该对自己的病人有这种感情。他也不想，但这种事，他能控制吗？

        唐崎不能，他控制不了。

        ——

        次年三月份，唐崎回到家乡，正值樱花盛开之际，漫天花瓣飞舞，如同梦中。

        他带着她的照片走过一片樱花林，也算带她看过一场樱花。

        若有来生，希望她健康平安。

        唐崎低头看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女孩，猝不及防地掉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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