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寻找没有文字的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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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定的时间,第三次课题进展汇报视频会如期进行;这次视频会还是同前次一样,参会者各自以视频参会。
李如慧先汇报了京城之行考察的结果:“这次京城之行,主要是围绕李太后是否取得一颗佛舍利子进行的;通过实地考察,并参考云居寺有关专家说法,我们认为,李太后从云居寺雷音洞的三颗佛舍利子中,取走一颗佛舍利子,并换以二颗珍珠放入代替,是大概率的事情。”
宗镇磊补充说:“从历史的背景上看,张居正于1582年去世后,朝廷与党争纷扰不止,比如‘国本之争’表面看是争立皇储,其实还是政治利益之争;就在李太后眼见江山不稳又无计可施之时,正好两位高僧于1592年获启了佛舍利子,我们推测她当时大有视此佛舍利子的出现为佛祖相助之意,以致后来她以高位之威,未经获启者同意,用自己的两颗珍珠私换了一颗佛舍利子。为了不让世人知道此事,同时担心两位获启佛舍利子的高僧多言,又以威力封口;关于这点,可以从两位高僧瘗藏佛舍利子时没有留下瘗藏数量记载这样奇怪的现象,以及从三位高僧的两种不同结局来看,也就是两位高僧最后悲惨的下场与永祚寺瘗藏佛舍利子高僧受到极高嘉奖的对比看,完全可以作为她做过此事的注脚。”
李如慧接着说道:“京城之行还让我们从云居寺的介绍中,更知晓了这三颗佛舍利子弥足珍贵;一是由于发现的佛舍利子是肉身舍利子,传世稀少;二是这佛舍利子有传世记载,来源正宗;三是的1982年获启佛舍利子时,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当时亲自到云居寺观瞻并做了指示,足见重视;四是目前将获启的两颗佛舍利子存放在国库,以国宝待遇。所以,如果永祚寺瘗藏的这颗即是云居寺丢失的那颗,则意义非常重大。”
听完两人的汇报,洪锡泰似乎对“国宝”的说法并不是很惊奇,看样子这符合他的预判,他只是表示出对整体研究进度的想法,说:“我很欣赏二位的扎实基础知识和独到观点,你们将课题研究与明朝末年社会动荡因素结合起来的分析,我非常认可;从你们京城之行的汇报中,让我更觉得研究方向把握准确,所以很期待整个研究团队能尽早呈现成果。”
宗镇磊听出了这话里所说的“整个研究团队”,有针对李教授旁敲侧击的意思,他感觉到李如慧在看他,便朝她望去,从她眼里也读出了似乎同样的感觉。
场上气氛仿佛凝固了,都在等着李教授的发言。
李教授清了一下嗓子,对宗李二人说:“或许两位同学期待着表扬,但实际上,胜利喜悦下往往最易掩盖问题,我要提一点反驳的意见;我认为,即使确定了就是李太后拿了那颗舍利子,但目前来看,仍然无法确认永祚寺的这颗舍利子即是李太后的那颗。”
李如慧解释道:“的确是这样,但判断这个这颗是否那颗首先涉及两个问题,即李太后私取佛舍利子后,会将佛舍利子留在身边供奉,还是另外安排去处;我们推测,她作为信佛者,应该知道将佛舍利子长留身边的行为意味对佛不敬,所以必定会为了妥善瘗藏佛舍利子而建塔供奉;这样,从她佐金建塔来看,也有可能就是为她供奉的佛舍利子做安置。”
李教授没有对李如慧的辩解提出反驳,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说到建塔,涉及前面提到的另一个问题,即质疑苏维霖关于佐金的说法,我觉得对他提出这个质疑也缺乏有力证据;你们是否注意到,在建永祚寺期间,发生过一件大事,据记载,永祚寺是1608年至1612年以四年建成,而邀请妙峰禅师建寺的晋王朱敏淳逝世于1610年,那时正是这座寺院建到一半,因此建寺的资金链有可能断裂,造成无法后续,所以,李太后出资帮助建完也是合理的。”
宗镇磊觉得李教授有些误解他们的结论,急忙说:“我们并不否认李太后出佐金的事情,只是推论她除了佐金,还有可能提供佛舍利子。”
李教授往椅背一靠:“这么说来,还是推论!破解谜题需要见到实质的突破啊。”
宗镇磊停了一下,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说道:“破解谜题的关键涉及一人,也就是最后接触到佛舍利子的人妙峰禅师;我们‘宣文佛塔’起名推测,这里肯定是有佛舍利子的,那么,对于妙峰禅师将佛舍利子瘗藏后,不留文字说明其来源的行为,我们猜想使他不能明白表露的因素,有这么两方面:一是妙峰禅师与李太后和皇室的关系虽好,即便他想报恩,由于李太后得到这颗佛舍利子的行为并不光明正大,不希望高调行事,所以妙峰禅师不能发声;二是妙峰禅师与两位获启者高僧是多年的好友,如果高僧紫柏将佛舍利子得与失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即便想告诉世人这颗即那颗,由于这样做的后果容易造成牵连一片,他也不便明白发声。然而,这又是一件涉及佛门的大事,鉴于妙峰禅师为佛门高僧,出于对佛的虔诚,推测他终究还是会表述心语,所以我们将下一个突破口设定在找到他的心语。”
李教授皱着眉头问:“推测他会表述?以什么凭据?”
宗镇磊上传了一张图片:“这张来自网上的图片,是妙峰禅师在建完的宁化万佛洞,留下过自己的诗句,说明这位高僧面对自己付出艰辛所建的建筑上,会留下感触或参佛心得;因此,我们觉得,永祚寺是他临终前的拼力巨作,内里藏的故事这么多,他一定也会在如此重要的作品上留有心迹,只是尚未被我们发现。”
一直没吭声的洪锡泰此时说话了:“推测妙峰禅师兴许会在他的作品上留下想要表述的心语,倒也合情理。既然没找到文字的说明,那么在永祚寺,以什么判断妙峰禅师要表述的话?”
宗镇磊一听,立即想到了自己的“补课”,便说:“洪先生提供的那幅素描使我们得到了启发,我们正以山花砖雕为切入点,试图解开其中含义,以便通过解读找出妙峰禅师留下的信息。”
李教授有点警觉地问:“什么素描?”
李如慧在视频上展示了三圣阁山花砖雕的素描画,说:“就是这个素描。”
洪锡泰看着照片,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美得让灵魂苏醒,非常期待见到砖雕原物!”
李教授看了一眼视频上的照片,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的表情,但随即又复原了,低下头记录什么。
洪锡泰像是没有注意到李教授的神色变化,依旧延续前面思维:“说起这张素描,让我想到了充满神秘的永祚寺,那里一定有许多难解的谜团;所以我想能够尽快腾出时间,亲自去那里看看。”
此时李教授似乎在想心事,没有像以前那样阻止洪锡泰到本市来的表态。
视频会议议定,下一步的研究方向,把重点放在求证永祚寺的这颗佛舍利子就是云居寺丢失的佛舍利子,也就是找到“这颗即那颗”的依据。
结束视频会后,宗镇磊又单独与李如慧进行了视频。
宗镇磊开门见山说:“李教授这次没有表示不愿意让资助方来,让人意外。”
李如慧没搭话,说起了另一件事:“我刚从一位教授助理的朋友那里得知,李教授跟那助理说,他的家族就是李彩凤家族的一支,他家是为李太后守永祚寺的;所以我想,他接了这个研究课题,以前又不愿意让资助人来,会不会是不愿让外人染指?”
宗镇磊摇摇头,表示不知此事。
李如慧又说:“那朋友还跟我说,教授在接触到这个课题后,就一直在挑选合适的人选,因为教授认为这个课题对自己意义重大;在关注我选题的论文时,知道了我男友在读硕,研究能力很强,所以让我参加这个课题研究,其实主要目标是拉你进入;后来当你表示有参加研究的意愿时,他觉得符合自己设计预期,非常高兴,还跟那位助理出去喝了顿酒。”
宗镇磊听了,不禁有些错愕,顿时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感觉,说:“咱们自以为是为了爱好去研究,结果是由人家控制着咱们去实现人家的目标。”
李如慧仿佛看出了他的不愉快,开导地说:“不过你别在意,咱们有自己的研究兴趣,这就如同妙峰建宣文佛塔可以借文峰塔形成东南崇拜,你可以看作是借彼之力,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宗镇磊心情还是不顺,没有说话。
李如慧思索了一下又说:“我觉得,有些事,看似形似而实质不同。比如咱们在研究过程中,我常常能感受到一样东西,这东西好就像是引发了古代那些事件的共同源头,而这东西似乎与咱们的内心世界也有关联;我一直想找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对了,可称为事情发生的本真之源,这就激起了我想通过研究找下去,直至找到,而这东西,就不是李教授要的目标。”
宗镇磊没想到李如慧能说出这么深奥的话,默声思考。
李如慧又说:“好了,咱们换个话题,说回咱们的研究;我上初中时,有位生物老师在教我们寻找植物时说,想找到要找的植物,首先要理解植物的生活环境,可以把自己想象成那株植物,在大自然中,为了生存和繁衍,去选择土壤、温度、甚至颜色和高矮;由此我觉得就像咱们在研究时,也有自我的代入,到相应的历史环境中依据那留下的有形东西去找,也许就能找到了。”
宗镇磊摇摇头:“你是说‘入定静悟’?那是找东西的方法,和你说想找的东西有什么关联?。”
李如慧说:“虽然人世间包罗万象,但道理一通百通,你知不知道顺着藤也许就能摸到瓜?”
正说着,有电话进来,她与宗镇磊结束了通话,接了来电,原来是李教授的。
李教授说这些天忙,连他们京城之行去到了哪些地方都没顾上问;李如慧一听就明白,李教授应该是不放心他们与洪先生的交流。
果然,李教授听完李如慧京城之行汇报后,紧接着问了洪锡泰提供的素描是怎么回事。
李如慧赶紧解释:“哦,忘了跟您说,那张图据洪先生说是他先父来永祚寺时画的,他先父喜欢将见到的最美东西画下来。”她不知怎么,心里竟有些忐忑起来,尽管她自认为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李教授听了,沉默片刻,又问:“我交代的,你们按照去做了吗?没有把原始资料送给洪先生吧?”
李如慧非常肯定地说:“我们是按照您要求做的,交流时没有让他看任何资料;不过,他也没有向我们索取过资料。”
李教授长出了一口气,说:“你们做得很好。下一步,你们要抓紧时间,集中注意力,把重点放在永祚寺,争取早出成绩。”
李如慧不太明白他说这话的真正含意,问:“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做吗?”
李教授加重语气说:“我的意思是你们要保证时间,少走弯路,寻找新的突破口。”
李如慧这下明白了,李教授说的少走弯路,其实暗含对他们去京城的不满。联想到李教授刚才在视频会上提反驳意见的态度,她意识到,李教授不同意宗镇磊第一次提出去京城考察,原来有原因;宗镇磊第二次提出去考察,当时是在视频汇报会上,李教授当着洪先生的面,可能是被动同意的。李教授不愿让他们赴京,或许就是不愿意让他们在没有李教授在场的情况下与洪先生见面。然而,这难道仅仅是担心向洪先生泄露原始资料吗?
李如慧以“嗯、嗯”答应了李教授,挂了电话,内心一阵别扭。
她想打电话跟宗镇磊说说自己的想法,又担心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想到明天反正要同他讨论下一步研究方向,便按下了给他电话的念头,觉得不如见面时再说。
正想着,又有电话来,李如慧一看,是宗镇磊的!
李如慧接通电话,说:“你是我肚里的蛔虫!”
宗镇磊说:“我是想问一下明天你的安排……”
李如慧大声说:“所以说嘛,你是我肚里的蛔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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