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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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裁缝是上个月搬来小镇的。他穿着一件素色的t恤，棉质的裤子松松的罩在身上，纤细的身材就像一株孤零零的小草。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就带了一只墨绿色的行李箱，手柄很特别像是从新长出来的树枝上裁了一段下来。

        阿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这样…漂亮的男人——小小的一张脸，细细白白的一双手。

        小小的镇子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到来而鲜活几天，几个小娃娃每天都趴在墙角偷看小裁缝。阿洋也是，他看见小裁缝因为弯腰裁布料而露出的一小截白色的腰。

        和阿洋不一样的是娃娃们的胆子很大，不出三天他们就变成了小裁缝的小尾巴。

        他们趴在门口奶声奶气地叫他小哥哥，阿洋看见小裁缝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都带着几丝纤弱。

        “拿去吃吧。”小裁缝的声音也好听，阿洋这样想着。他叫住跑到这里来的孩子说：“给我一个！”

        “洋哥？”男娃娃歪着脑袋看着脸颊通红的阿洋。阿洋艰难的说：“给我一个，他给你们的糖…”

        最小的圆圆露着豁了口的大板牙笑着说：“哥哥羞羞脸，这么大了还要吃糖！”阿洋才不管那么多，从他们手里拿了一块糖就跑，咿咿呀呀的哭声在墙角蔓延。

        小裁缝放下手里的东西去看外头的几个孩子：“怎么啦？”，“呜呜呜糖…”男娃娃比划着自己短胖的胳膊，阿洋紧张又期待，他想让小裁缝认识他，又害怕小裁缝觉得他是个欺负孩子的恶霸。

        他的心碰碰直跳，好像要蹦到另一个人的怀里去。孩子们被小裁缝哄好了，阿牙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他按住自己的胸口偷偷地说了一句：“没出息。”

        小裁缝在小镇安了家，因为是外面回来的师傅，他做的衣服样子独特，是小镇子少见的时髦。

        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找他做衣服，小裁缝的脾气很好偶尔有些难缠的客人他也处理的妥妥帖帖。

        阿洋还是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个人，细白的腰肢，纤长的睫毛。

        终于阿洋和那个小裁缝说上了话，小裁缝的声音很轻，就像一阵春风：“这位小哥，你能帮帮我吗？”

        阿洋忙不迭的跑了半下，看见小裁缝屋里的几块没裁完的几块布料，他顿了一下转身就跑。

        “哎……”小裁缝的声音在身后追着他。

        青石板铺的路上永远都是湿雾雾的，小镇里好像有永远下不完细雨。小裁缝回去了，他一个人抻布，宽大的料子遮挡着他修长的身体。

        躲在对面的阿洋暗暗在心里下决定：要是有下次，下次我一定去。

        日子不快也不慢的走着，阿洋慢慢的和小裁缝说上了话，只是他不敢多说，怕自己说错话让小裁缝笑话。

        “阿洋，你帮我抱着那几块料子。”

        “好。”

        他只敢在心里和小裁缝聊天，就连看人也是微微抬头，瞥一眼就低头。

        小裁缝人很好，要他帮忙之后总会给他一些东西，给钱他不要，东西会拿着。有时候是一块大小方正的料子，有时候是碎布拼成的睡衣。

        他从来没用过，带回家里叠好放到柜子里，阿洋甚至专门腾出一个格子来放小裁缝送的东西。

        就在阿洋以为日子会照常的时候，小镇又来了一个人。

        崭新发亮的汽车停在裁缝店的门口，上面下来一个人，起先是一只穿着皮鞋的脚，然后就是笔挺的裤管。

        头发像后梳拢露着额头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好像很急切，径直走到裁缝店里。

        门关了，阿洋看不见里面的故事。

        但他听到了，小裁缝问那个人：“你怎么来了？”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声音很好听，就像珠子掉在玻璃盘子上，阿洋听见他说：“我来找你，跟我回去吧。”

        回哪里去？阿洋暗自想着小裁缝可不能走，自己还想……还想什么呢？他的脸上发热，自己想的太美了，竟然想要小裁缝给自己做媳妇儿。

        “顾逸，你回去吧，咱们结束了。闹成这样有什么意思。”小裁缝的手用力的抓着桌边，关节处发着粉。

        那个叫顾逸的男人竟然不要脸的搂住小裁缝的腰，他的脑袋靠在小裁缝单薄的肩膀上，像是才见到主人的大型狗，求着主人摸摸脑袋捏捏爪子。

        小裁缝推开那个男人，他说：“顾先生请你离开，我要工作。”

        “就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做的，跟我回家。我给你找了店面，你开个工作室多好。你瞧瞧这里哪里像实现你梦想的地方？”

        那男人真不要脸，阿洋在心里骂了一句。

        小裁缝闭了闭眼睛笑着说：“是啊，没什么出息，所以顾先生还是走吧，我这里庙小放不下您这尊大佛。”

        说着那个男人就被小裁缝推出门去，见顾逸还要硬闯阿洋再也待不住了，他冲了出去，假装自己是客人。

        “您好，我的衣服好了吗？”

        被阿洋解了围的小裁缝很是感谢，他正愁怎么打发顾逸呢，“请进来吧。”说完又对站在门口的顾逸说：“我有事情忙，你不要打扰。”

        小小的一扇门被关上了，把小裁缝和顾逸隔在两边。

        “多谢你帮我。”小裁缝声音软软的，阿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没事儿，有事儿你叫我就行。”

        小裁缝听见这句话愣了下神，然后垂下眼睛说：“是吗？”

        “是啊。”愣头青阿洋感受不到气氛的不同，他的心脏因为靠近小裁缝而狂跳。

        “怎么称呼？”小裁缝给他端了一杯水，指尖泛着红显得那双手更白了。

        “叫我阿洋就好了，大家都这么叫我。”

        “阿洋。”两个再不同不过的字被那张嘴一念都生出些许不同来。

        阿洋看着墙上的布料样子，紧张地扣着手指说：“你……你叫什么？”

        小裁缝坐在椅子上，示意阿洋也坐下，他随口说了句：“简宁。”

        “简宁，真好听。”阿洋不知道要说什么，人就在眼前，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靠近。

        简宁轻笑一声，歪头对阿洋说：“好听吗，谢谢你。”

        “好听好听！”阿洋慌不迭的回答，生怕晚了一句对方就不相信他。

        那个下午阿洋在店里坐了许久，直到外面那辆锃亮的车离开，他才起身。

        “谢谢你，明天中午请一定过来。”

        小裁缝认真的模样让阿洋喜欢，他点点头说了句“一定！”

        回家的路上，阿洋高兴地都要起飞，遇见那天的几个孩子，“阿洋哥，你怎么这么高兴？”

        阿洋摸了两把那圆滚滚的脑袋说：“高兴！”他说完就跑了。那被摸了头的娃娃困惑的问另一个小孩说：“阿洋哥疯啦？”

        回到家的阿洋躺在床上左翻右滚，他怀里抱着小裁缝给的一块布料。那轻飘飘的料子被阿洋举到脸前，他微微往前伸着脖子，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阿洋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不算君子，可他控制不住的把脸埋到那块布里。

        他抱着这块柔软的料子睡着了，梦里都是香软滑腻的一片。

        天还没亮阿洋就起床了，屋外还是冷冷的一片蓝色，阿洋搓了搓脸打算穿上那件许久没出柜子的外衫。

        因为久久不见空气，衣服被压出了一道一道齐整的褶子。

        这几道笔直的印子让往日有些轻佻的阿牙也变得庄正了，他梳了梳头发，可惜那几根固执的刘海怎么也不愿意改变自己生长的方向。

        阿洋走在还没有苏醒的小镇街上，青石板上有淡淡的水雾，要小心，这样的路一个不注意就会摔个底朝天。

        墙根下面零星的长着几株草几朵花，阿洋想着小裁缝那张细白的脸就不住地高兴。

        可惜这高兴就持续了几分钟，拐了个弯阿洋就遇见了昨天的那个男人。

        清晨天还冒着冷，那高个子的男人今天没梳头发，他的眼睛被半垂着的刘海儿挡着。身上随意的套着一件风衣，就那么站在车门前点了一根烟。

        阿洋扫了眼自己的裤子鞋，和那个男人一比，自己的“盛装”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

        尤其是，那人随意吐了口烟，白色的烟很快的融到雾里，微微的阻隔了阿洋的视线，他觉得那人随时就会像烟一样飘走。

        可那个人现在好好的，好好的站在小裁缝的店门口。

        吆喝声起，小镇人的烟火支起，太阳出来了。

        人已经到了门口，可阿洋却退缩了，他觉得自己和那个叫顾逸的男人差的很远。

        可小裁缝笑弯的眼睛忽的扑闪扑闪飘到他的眼前，阿洋暗自想着：是简宁叫我来的，是简宁叫我来的。

        于是他迈出了那只穿上帆布鞋的左脚踏进了属于简宁和顾逸的世界。

        “你…认识他？”那男人手里的烟不见了，他站得笔直微微侧头斜睨着眼睛打量着打扮普通的阿洋。

        阿洋点点头心想：反正昨天认识了。

        那男人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是吗？”

        阿洋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可语气实在称不上是友好，于是他胡乱点点头，踏上台阶敲了敲门。

        门那面传过来了好听的声音，“谁呀？就来。”

        阿洋想说话，他想说‘是我，简宁。’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四个字就像胶水一样把他的上下嘴唇紧紧粘在一起。

        所以他只是握紧拳头，心脏砰砰的等着。

        “是你呀，快进来。”小裁缝还是那么温柔，他眉眼舒展，修长的手指握着门把手。一束阳光打过来，白的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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