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破小孩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孩子气，声线软软，仔细听还带有一点鼻音。

        孟轻舸从下班回来后，衣服都没有换，现在抓着钥匙就往外跑。她歪着脑袋把电话夹着，边换鞋，边安慰，“你先不要哭，都是我的错，你先告诉我，你在哪？”

        温然选择性屏蔽，重重嗯了一声，“本来就是你的错，你不仅打我，你还冷暴力我。”

        家里的门已经关上了，电梯还在一楼。孟轻舸按着下行键后，哭笑不得，试图在和她讲逻辑：“你讲点道理好吗？我有没有叫你吃饭。”

        温然乖乖回答，“叫了。”

        “有没有给你买零食？”电梯已经到了，里面没有人，孟轻舸进去后，按了负一楼。

        “买了。”

        孟轻舸没想到她能直接承认，轻笑一声，正准备顺着话音告诉她不能冤枉好人的时候，谁知下一秒，温然话锋一转，“那又怎样，你就是浑蛋。”

        孟轻舸长叹了声气，心道：这是得喝了多少。

        和一个醉鬼是交流不出什么有用信息的。孟轻舸也不和她辩解，坐上车后，问她：“你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把电话给她。”

        “有。”温然乖乖回答，话落大喊一句，“陈辰！”

        突如其来这一嗓子把孟轻舸吓了一跳，耳边仿佛都有回音似的，等那嗡嗡声下去后，问：“那你把电话给她。”

        原本大笑的温然因为这句话，忽然安静下来，对着那头的人说：“她要跟你说话。”

        孟轻舸没有听见那边具体回答什么，只听到了一阵嘈杂声，随后便是温然并不算大的声音，似乎是在自问自答，语气还有些不解，“她怎么不和我说。”

        孟轻舸没绷住，直接笑出声，似乎都能想到是怎样一幅场景。

        电话那头重新传来一个略带清脆的女声，态度特别好的向她打了声招呼，报了个地址。

        孟轻舸道了声谢，便挂断了电话。

        温然吃饭的地方离孟轻舸大概就十分钟，开车过去反而慢，但想着那边两个小孩，照顾自己应该还是方便，孟轻舸索性加紧了脚步。

        她跑过去的，站在街头的时候身上还冒着汗。那条街道正值晚高峰，每家小摊门口都人满为患，嬉笑吵闹的声音乐此不疲的响着。

        孟轻舸一眼忘过去，在靠近街头的地方看见了正坐在桌子上的温然。

        这条街道虽然靠近地铁口，但环境其实病没有得到改善。每个门面之间都会用那种砖头堆一道小墙，断壁残桓中透露出一种颓败感。

        外面也不知道谁放了那种老式课桌，看着漆都褪了不少。温然正坐在上面，两只脚踩着桌沿，表情有些惊恐的看着下面，课桌因为她时不时动一下的原因一晃一晃的。

        孟轻舸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挑眉看是什么东西能让温然这么怕，结果看完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那围着桌子下面转悠的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而是一只肥嘟嘟的大黑猫。

        孟轻舸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了会儿，只看还不够，还顺手拍了张照片。

        直到温然左顾右盼的时候，她才慢悠悠的走过去。

        温然很显然是被吓到了，两条胳膊将腿抱的死死的，仿佛底下处在水深火热中一般。

        她看着底下的猫往上跳的时候，啊了一声，叫出来。

        “怎么了？”孟轻舸适时出现在她身旁。

        温然听到声音，蓦然抬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鬓间的刘海已经落下，衬得脸更小了。她本就生的高挑，这个样子像是被抛弃的小孩子。

        孟轻舸没忍住，又拍了一张。

        这次拍的很明显不如上次，有些糊，她看了眼成片不满意，对着喝醉酒的人，说：“你别动，让我好好拍一下。”

        她原以为醉鬼是听不懂话的，正要举起手机，重新拍的时候，相机里的人眨了下眼睛，眼泪落下来了。

        孟轻舸站在那里，以往帮别人按心肺复苏都不会抖的手现在因为这一滴泪，抖了。

        她还没有说话呢，坐着的小姑娘比她快了一步，声音仔细听，都带着哭腔，“孟轻舸，你给我把它赶走。”

        孟轻舸愣了一秒钟，视线对上蠢蠢欲动的猫眼睛，一人一猫，面面相觑。

        随后孟轻舸不敢置信的问：“温然，你怕猫？”

        温然倒是没有说话，反而对着孟轻舸伸开手臂。

        孟轻舸以为她是让自己过去，结果刚一靠近，温然就抱了上来。

        温然虽然瘦，但是个女孩子，两条胳膊勾住孟轻舸的脖子，双腿缠上孟轻舸的腰时，孟轻舸感觉到那种独属于女孩子的温软，只是还是稍微有点硌手。

        她有些焦灼的舔了下唇，被温然夹心饼干似的抱着，两条胳膊也直愣愣的不知道放在哪，只能呆呆地垂下去。

        耳边是女孩子温热的呼吸声，浅浅的，带着蜂蜜的味道。孟轻舸心猿意马的想着，她今天喝的酒怎么还是甜的。

        “你快帮我赶走它。”温然声音听着委屈巴巴的。

        孟轻舸仿佛没有听见，想把人直接扔在地上，可又做不出来。索性闭着眼睛，将甜腻的味道屏气到一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恍然之间明白。

        那个味道不是身上的，而是头发上的。

        像是荒野里升起的炊烟，一点点的蔓延至上空，滑过空气，最终消失。

        孟轻舸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其他女孩子在街上看到好看的男生会望而却步，甚至冲上去要微信号。可这种事情却从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但她碰到漂亮的女孩子却会多看几眼。

        大学的时候，全校所有人都知道医学院有一个叫孟轻舸的女孩，学习成绩好，长得漂亮，唯独一点不好，就是不喜欢和人说话，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但从来都没有知道，在那张表皮下，也有一颗火热的心。

        甚至，想要的更多。

        孟轻舸心脏节奏越来越乱，正准备让人下来的时候，身后传来另一道急切的女声。

        “卧槽，你赶紧把人放下，不然一会儿我报警了。”

        伴随着这一声，孟轻舸逐渐冷静下来，转过头看见是那天在医院和温然一起来的女孩后，笑了一声，“别怕，是我。”

        就孟轻舸的长相来说，见过一次都会印象深刻。陈辰看见是她，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把温然的手机塞过去，”我刚才去结账了，明明刚刚说她请客，结果兜里面没有剩几个钱。“

        孟轻舸感觉到身前的人快要落下来，只好把人往上掂，”你先看着她，我去结账。“

        陈辰满不在意的摇摇头，”不用，我刚打电话问我爸要了点。“

        身上的人哼哼唧唧，孟轻舸有些头疼，打算一件事情解决完在说，她用下巴指着路口，那边可以很快打车，“我送你回去吧。”

        陈辰摇头，“不用，你赶紧先把她送回去吧。”

        孟轻舸看了眼嘟嘟囔囔，小声说话的人，犹豫了几秒钟答应下来。

        三个人在路口分别后，孟轻舸便背着人往回走。

        红路灯矗立的街头，红色和绿色交替出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孟轻舸背着温然走在人行道上，时不时往上掂掂。

        醉鬼两条胳膊穿过孟轻舸的脖子，趴在她的肩膀上，嘴上一直骂骂咧咧。

        孟轻舸耐心听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反复骂的都是那么几句，诸如孟轻舸你浑蛋，没良心这种。浑蛋这个已经在电话里面骂过，但没良心这个，孟轻舸却不敢认。

        她脑袋微偏，视线的余光扫过趴在肩膀上的人，说话时带着调侃意味的笑，“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没良心了。”

        原本不过是随口一提，谁知道刚才还半阖眼的温然一下子恢复过来，肩膀用力坐直，孟轻舸一个不小心，差点把她摔下去。

        “别乱动。”孟轻舸停下脚步，“要是一会儿摔了，我可不负责。”

        “哦。”温然重新趴回去，明明动作轻缓，声音却大了不少，“孟轻舸，你真是没有良心，我帮你点饭的事情你完全不记得了。”

        孟轻舸愣怔一瞬后，问她：“什么点饭。”

        温然很乖，有问必答，“我胳膊受伤那天晚上，我点了早饭，你那天脾气好大呀。”

        孟轻舸眉头微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和温然相遇的那天晚上，的确有人点了一堆吃的，别人不知道，但孟轻舸知道，那堆吃的救了她的命。

        其实在医院上班有一件很玄的事情，有些护士会在晚上特意避开芒果，旺仔这种东西，反而会带上苹果，名为平平安安。

        但那天不知道怎么的，很忙，几乎是连夜忙的那种。

        孟轻舸一直到早上到时候都没有吃饭，她本身身体不错，但因为太瘦了，有些贫血加低血糖。那天她刚回办公室，桌上不知道谁点的外卖剩下些垃圾，只有一颗糖孤零零地躺着。

        孟轻舸顺手放进兜里。

        可谁知道刚走在停车场，她就感觉天旋地转，全身冒虚汗。

        按着以往的经验，十有八九是低血糖犯了。

        “孟轻舸，你怎么不走了？”温然的声音及时出现，孟轻舸刚才脑子里的东西霎时间烟消云散。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可在上电梯的时候，温然不知怎么的忽然趴在孟轻舸背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有些闷闷的问：“孟轻舸，你是不是要把我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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