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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晋江正版42


沈嫣这几日一直处于前所未有的恍惚状态,  白日浑浑噩噩,夜晚半梦半醒。

        那个梦一直在持续,几乎吞噬了她所有的意志,  黑夜中一闭上眼睛,  从前模糊的人脸清晰地刻画成镇北王的模样。

        战事告捷,千里归京路上,她被马车颠簸得没了脾气,整日恹恹的,夜里抱着他不放,  好像只有枕着他健硕紧实的手臂,才能带给她片刻的好眠。

        夜里他转过身来,  缓缓靠近,  近到与她呼吸相接。

        两人之间不再像从前一样隔着冰冷坚硬的盔甲,  薄薄一层中衣沾染了浓稠的温度,温热的气息在脖颈间流连,愈发不受控制。

        她被酥酥麻麻的痒激得一颤,下意识咬紧贝齿,  却挡不住男人破军杀将的野心。

        他唇才靠过来,  她慌忙去躲,  潮红着脸无奈道:“几日没洗澡,脏。”

        她说的是自己。

        大军昼行夜歇,风尘仆仆,她又是女子,不能与男人们一同下河洗澡,  已经好些日子没洗过一次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了。

        他却不管,  拨开她面颊的碎发,  温软的嘴唇缓缓贴上来,  不轻不重的吸吮让她战栗不已,那气息里也像染了蛊惑人心的笑意,透骨沁髓而来。

        “不脏,吾妻甚甜。”

        这般说着,大掌扣紧她后颈,缓缓覆上她嫣红柔软的唇瓣。

        ……

        一连几次,梦中都是这般旖-旎的场面,醒来时全身犹如被下了麻药,三魂七魄都缠上了他的气息。

        那晚他的话,一字一句犹如在她心口烫了一个洞,灼热的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那是她前世的爱人,是与她欢海痴缠、温柔缱绻的男人。

        昔日和离带给她的打击,亦远远不及梦中前世带来的方寸大乱和措手不及。

        清醒不下来,她控制不住地去想。

        一闭眼就是那英挺的肩背、结实的块垒、汗珠滚动的喉结,神魂颠荡,无法自抑。

        也终于想通,为何抓周礼上偏偏让她选中那只金蝉,为何在镇北王府第一眼看到他时会莫名其妙地心痛和晕眩,为何他能和她做一样的梦,为何她在玉佛寺玄尘大师处,脑海中第一个迸出来的“安”字,竟是他前世的名字……

        凡此种种,原来都是宿命的必然。

        梦中他是她唯一信赖和爱慕的男人,可沈嫣不敢去想,这一世她对他能抱有怎样的态度,他毕竟是谢斐的父亲。

        天道伦常在上,她曾经的公爹一边云淡风轻地说,让她不要耿耿于怀,却又在字里行间提醒她,他们早已突破男女大防,绝不是普通的男女关系。

        沈嫣越想,心绪就越乱。

        自家的主子从出宫那日就情绪异常,云苓看在眼里,询问多次,却只换回姑娘不愿启齿的摇头。

        可云苓却意外地发现,姑娘每日醒来,一双眼都朦胧缥缈,氤氲着一层薄雾,像哭过似的,可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绯色,

        云苓原以为是进宫那日姑娘在风中走了许久,怕是犯了头疼脑热,请了大夫来瞧,大夫又说无碍。

        云苓叹了口气,归根到底,恐怕还是和离一事闹的姑娘心情不愉。

        当日用过午膳,二郎媳妇陈氏就约大郎媳妇景氏一起到漪澜苑来给老太太请安,顺道陪沈嫣说说话。

        陈氏自知若自己一人贸然前来,恐怕像极了世子爷的说客,毕竟上回劝沈嫣回王府的也是她,而她丈夫沈二郎巴结世子人尽皆知。

        尽管不情不愿,但还是拉着景氏一起来了。

        景氏听闻世子爷对七娘还有挽回之心,心下惊喜不已,这才彻底相信了是七娘主动提的和离,七娘再嫁之身哪里还能寻得世子爷那样的良配,稍一推波助澜,两人势必还能像从前那般琴瑟和鸣,茵姐儿的婚事也就有了盼头。

        陈氏真是看不惯她这副殷勤样子,劝她将面上的喜色收一收,“一会先别提世子爷要见她,七娘要是吓得不肯跟咱们出门,此事可就泡汤了。”

        景氏连连颔首:“放心,我岂会如此蠢钝。”

        屋里烧着炭,两人进门就看到暖塌上铺着柔软的云龙捧蝠坐垫,老太太和七娘两人各坐一边,老太太喝茶,七娘写字,一屋子其乐融融。

        老太太见两个孙媳还算有心,叫人搬了凳子,请两人坐下喝茶用点心。

        陈氏便从紫檀炕桌上的剔彩福春果盒里抓了把点心糖拿在手上吃,先夸了老太太的气色,又夸沈嫣写的字,景氏更是绝口不提一句谢斐,先是将老太太在玉佛寺那几日府上发生的事情挑了几样说,又说到几个孩子过年放焰火的趣事,逗得老太太直笑。

        说到最后,话题终于切入来日的上元灯会。

        陈氏笑道:“珵哥儿吵着要看杂技,非让我带他去呢。“

        老太太喝了口茶,缓缓道:“上元热闹,朝廷也是一年比一年办得用心,光是那座十三层的鳌山灯,就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陈氏道可不是,“前儿我出府去,正好看到工匠在试灯,八仙庆寿,真是好大的气派!这还只是试个亮堂,到明晚烟火齐鸣,得热闹成什么样!”

        景氏一进门就看到沈嫣情绪淡淡的,这会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意,立即插嘴道:“明日我带瓒哥儿和茵姐儿出门,七妹妹不如同去?”

        沈嫣眉心一跳,下意识就要拒绝。

        短时间内,她是真不想出门,一来心里装了太多事,这几日一直睡不好,没有赏灯的精神。二来,上元那日王侯贵女尽数出动,路上大概不少熟面孔,她也生怕应付,尤其……她害怕遇到谢斐。

        自从他去了卫所,沈嫣有意无意会记着他回府的日子,尽量不挑他在京中的时候出门。

        上元这样的日子,又逢他回京,迎面撞上不是没有可能。

        陈氏见当事人情绪不高,赶忙朝老太太发力:“祖母,您让七娘跟我们出去散散心吧,看看歌舞百戏,逛逛灯会,买买小玩意儿,总比闷在家里好啊!您瞧我整日欢欢喜喜的,就是喜欢逛街买衣裳首饰,银子花出去,我心里就畅快。”

        陈氏才生完芍姐儿坐完月子,就大张旗鼓地置办起冬衣来,如今过了年,又开始忙前忙后地裁剪春衣,虽然丈夫没什么出息,但二房富裕,只要真金白银进了口袋,陈氏就能眉开眼笑。

        景氏却在一旁默默翻了个白眼,二房一窝都钻在钱眼里,真是没救。

        不过陈氏话糙理不糙,老太太也觉得有道理。

        虽说前几日才去了玉佛寺,可年轻的小姑娘老是跟在自己这老婆子身边吃斋念佛算怎么回事,不如跟她们几个年轻孩子一起出去走走,心情也能松快些。

        “听云苓说,你这几日总是梦魇,醒来就坐在窗边发呆,可有此事?”

        沈嫣乜了眼云苓,放下了手中的紫毫,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总不能说,昨天她又梦到自己扒拉着公爹不放,而公爹对她又亲又抱。

        老太太一直知道她喜欢把事儿藏在心里,和离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你随她们去吧,总是闷在家里,人都能闷出病来,”老太太想起一事来,续道:“你姑姑昨儿来信,说等湖南大雪停了再启程归京,这一晃又是几个月,祖母知道,你想跟她出京走走,可这几个月,总也不能一直在漪澜苑待着,这么热闹的日子,去散散心总是好的。”

        一屋子人满脸期待地等她的回应,沈嫣找不到理由搪塞,只得应下。

        大不了到时候她两眼放仔细些,远远瞧见了就躲开。

        回到东厢,沈嫣正要追究云苓多嘴,后者兴致冲冲地道:“明日世子不会出门的,姑娘放心!”

        沈嫣诧异地看着她,云苓立刻道:“我听底下人说,世子也不知道在卫所犯了什么事,前几日就回来了,还带了一身伤,听说被罚了军棍,下不来床了!”

        松音听了也高兴,从妆奁内取出一条细金流苏的珠帘面纱到沈嫣面前比了比,“世子爷不能出门更好,姑娘到时候再戴这条面纱,便是熟人也未必认得出来。”

        沈嫣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她想躲着的,又岂单单谢斐一人?

        ……

        正所谓“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今年的上元恰恰月明如昼,华彩-金碧,天上人间,锦绣辉煌。

        华灯齐上的一瞬,恰似仙人手中金樽漏下的琼液触及秦腔的喷火绝活,霎时金鼓喧阗,人语马嘶,沸反盈天。

        成福门外,百尺鳌山灯拔地而起,几乎倾人间万里山河灯火光耀于一身,双龙戏珠、八仙祝寿的灯景尤为辉煌煊赫,塔身更有十万盏灯点缀其间,璀璨的烟火随着声声鼓点在几近绯红的夜空中煊焕绽开,层层灯塔上皆有窈窕美人长袖挥舞、琴箫和鸣,高唱“太平万岁”,鳌峰万叠排云起,火树千枝赛月明,红烛照华筵,风吹灯如雨。

        而鳌山灯下,自成福门外到东阳街尾,恍若一道绚丽灯河蜿蜒人间,各种杂技、鼓乐表演穿插其中,熙来攘往,车水马龙,喧闹的杂剧声、器乐声、人声、车马声交织一处,身边人谈话皆要凑耳才能听闻。

        人群中摩肩接踵,尤其靠近百戏节目的地方拥挤异常。

        芍姐儿还太小,陈氏今日只带了珵哥儿出门,景氏带了茵姐儿,家里其他的孩子都得了允许,可以和自己的姨娘一道出门赏灯,瓒哥儿则与学堂的几个公子哥约好了猜灯谜。

        陈氏和景氏怕多生事端,都没有带贴身的丫鬟,珵哥儿还小,到处窜得厉害,一会要看扒竿登梯一会要看神仙索,陈氏和景氏也忙不迭地追在后面,又时不时留意身边的沈嫣,她不会说话,若是弄丢了人,世子爷那头就不好交代了。

        好在茵姐儿听话,得了母亲的指示,一直跟在沈嫣身边,拉着小姑母一起追珵哥儿。

        上元连着三日没有宵禁,平日这个时候,老百姓都已经安置了,哪像今日,一切热闹都才刚刚开始。

        沈嫣跟着两位嫂嫂四处游逛,直到酉时末分,陈氏非常自然地领着她行至鳌山灯下。

        一座百尺高的鳌山灯非常有看头,也是上元游人最为集中的地方,看歌舞和杂技的前簇后拥,灯塔四周还有拜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的,人群中,景氏不知在哪喊了一声,茵姐儿跳起来应和,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沈嫣的视野。

        “姐儿回来,不要乱跑!”云苓惊得大叫。

        这一声叫唤不出所料地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毕竟是自己看着的孩子,沈嫣怎能不急,匆忙在人群中寻找茵姐儿和景氏的身影,云苓挽着自家主子的手臂寸步不离,混乱中忽然被人撞到手腕,又被涌动的人潮一挤,当即与沈嫣隔开了些距离。

        绚丽的灯海如同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而人群便是那鱼鳞般的人流涌动下看不清轮廓的小小光点。

        百丈之外,醉和轩三楼雅间,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微微眯起,视线落在一个称得上毫不起眼的、着红色绣金袄裙的姑娘身上。

        若是平日着朱红色的衣裙,以她的容貌,恐怕会艳得令人心窒,可今日上元处处繁光缛彩,她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倒显得不那么夺目了。

        周遭所有的喧闹声都被模糊成一个符号,唯有她,安安静静地走在街上,朱红裙摆上细碎金光随着缓缓荡起的弧度轻盈滚动着。

        像坠落人间的月亮,与尘世间的烟火格格不入。

        思绪慢慢飘远,想到前世他曾带她到佛寺上香,大师口中那一句“火内栽莲,洁己不毁”也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勇气,后来她将这几字绣在贴身的衣物上。

        谢危楼远远望着扰攘人群中的沈嫣,忽然就想到“火内栽莲”这句话,倒是极为衬她。

        但很快,谢危楼眸光扫过一人,面色立刻沉了下来,手掌默默握紧了身前的木质轩榥。

        “王爷!您瞧那是不是世子爷!”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比寻常人看得更远。

        荀川攀在窗牖边沿,够着头往外瞧,看到熟悉的人影伸手一指,再回过头来,却撞上男人夜色般沉寂而凌厉的的目光。

        霎时背脊一寒。

        原来王爷早就看到世子爷了?脸色还如此阴沉,怕是动了怒意。

        不过今日过节,世子爷出来走走也不算什么不可饶恕的大过吧……吧……

        才想到这里,下一刻,荀川就在那鳌山灯下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影,当即悚然一惊。

        世子爷竟然……强行拉着一名女子躲到了巨大的福禄寿灯景后面。

        再定睛一看,那女子身形竟与从前的世子夫人极为相似!

        荀川想到和离后世子爷整个要死要活的状态,也不难理解今日这样的盛会他会想方设法与夫人见面,只是……

        看这情况,夫人明显不愿意啊。

        荀川心中暗暗吁口气,状若无意地摸了摸下巴。

        世子爷原本说好安心在家中养几日伤就去国子监,没想到竟然跑出来纠缠夫人,还被王爷当场抓包,这是什么运气!

        就算不瞧身边人的面色,荀川也能感觉到凛冽的寒意从后背一点点渗入骨髓。几个下属站在谢危楼身后,看到楼下的情况时,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沈嫣原本回头去找云苓,却被一只忽如其来的手掌握住手腕,强势地拉到一旁的福禄寿灯之后。

        身后撞到竹节缠枝的花灯,微微的刺痛让她蹙了蹙眉心,再抬眸看到熟悉的面容时,心口霎时一紧。

        谢斐望着日思夜想的女子,心内的疯狂几乎压制不住,“阿嫣,阿嫣……”心里藏了太多的话,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今日真的很漂亮,谢斐很少看到过她穿这么娇艳的颜色,极细的金线绣成大片团花的纹饰,衬得雪肤娇嫩莹澈,白得晃人眼睛,珠帘面纱轻轻搭在她秀挺的鼻梁,一双清凌凌的眼眸之下,乱琼碎玉般的流苏垂落下来,明艳不可方物。

        天知道他想要见她一面要耗费多少心思,早前派遣隋安找沈二郎通气儿,怕她不愿出门,又特意派人暗中散播他重伤未愈的消息给她的两个丫鬟,让她以为自己下不来床。

        沈嫣试着挣开他的手掌,却实在摆脱不了男人的力道。

        四处望去,哪里还有陈氏和景氏的身影?云苓也不知去了哪,她说不了话,连喊人都喊不出,周遭的嘈杂声响如同海水般将人淹没其中,明亮的灯火里只有谢斐,一双桃花眼灼灼地锁视着她。

        喧闹的锣鼓声敲击着耳膜,谢斐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好好地对她说:“阿嫣,是我糊涂了,柳依依被我警告过,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至于那个赌约,我不否认,但我可以告诉你,从我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真真切切地喜欢上了,此后费尽心思娶你为妻都是我心甘情愿,我可以保证,我谢斐这辈子最爱的只有你,阿嫣,原谅我好不好?”

        沈嫣淡淡地看着他,内心没什么波澜。

        其实她与前世有一个相似之处,爱一个人时是竭尽全力的爱,恨一个人就是刻骨铭心的恨,一旦心灰意冷了,再滚烫的誓言也捂不热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也许这并不是好性子,但她如今就是这样的状态。

        谢斐不喜欢她无动于衷的模样,好像他在苦苦哀求似的,满京城找不出他这么卑微的丈夫。

        不过事到如今,只要她还肯跟他和好,他便是求她又有何妨。

        他颤抖松开她的手腕,双手握住她肩膀,望着她的眼睛,“跟我回去好吗,我们忘掉所有的不高兴,从头开始好吗?你嫌我不用功,明日我就去国子监,迟早挣个功名回来,让你面上有光。你喜欢孩子,我们都还年轻,迟早都会有孩子的……”

        沈嫣被他摇晃着肩膀,无奈地摇头,只能无声地告诉他:“和离就是和离,好聚好散不行吗?我们回不去了,往后也不要再见面了,好吗?”

        谢斐盯着她的口型,尤其是看到“回不去”这句,绷紧的身体像是骤然断了根弦,几乎要支撑不住。

        喉咙里有一股苦涩的血腥味猛地冲上来,他手掌有些颤抖,却更加用力地握着她,仿佛在寻找什么支撑。

        良久,颓然间狠厉一笑:“别任性了好吗?你想让我父王面前扫我的脸,在天下人面前将我的尊严踩在脚底,如今你做到了,你还想怎么样啊沈嫣?你说啊!”

        沈嫣对他无话可说。

        这么多年遍体鳞伤的都是她,一纸和离书,却成了她碎他尊严和脸面的任性妄为,如果他一定要这么想,她就算解释一千遍一万遍又有何用?

        他永远不会知道,倘若不是那个梦,她现在就已经死了。

        不光是她,还有他们的孩子,她的祖母,全都因他的过错而受到无妄之灾。

        她咬紧后槽牙,艰难地用力去掰他的手掌,只要找到云苓,她就可以回家,她不想再这么无意义地纠缠下去了。

        谢斐手掌上还有伤,竟是被她这么奋力一推,险些将人放跑了。

        他立即转身将人拽回来,扣紧她小小的身子,躲开人群,又带回这巨灯之后的隐蔽处。

        伤口上的血蔓延开来,他眸光暗下去,呼吸也更加急促,狠狠将她按在怀里,咬牙道:“我既然有办法让你出来,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放你走!”

        抱得太紧,她玉软花柔的身子随时都能让他狠狠沉溺进去,他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气,感受她玲珑的身段贴着自己的身体,欲望压不住地往外涌。

        沈嫣被他搂得喘不过气,心慌如麻,却又实在挣扎不过,甚至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和苦涩的药味。

        “阿嫣,你听我说完,我是爱你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他语气很急,呼吸不断往外冒着热气,滚烫的嘴唇贴着她的后颈,“你现在这个状态能好到哪里去,难不成真想着来日随便找个鳏夫嫁了?你家里那几个兄长嫂嫂都盼着我们重新在一起,你不会不知道吧?”

        原来如此。

        陈氏和景氏邀她一同出门,这会又齐齐消失,原来都是他一手设计好的。

        沈嫣贝齿咬得唇色发白,终于绷不住,眼里泛起无助的水光。

        好像除了祖母,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在将她往悬崖边推。

        所有亲人、所有宽慰的话、所有善意的笑容都是假的,全都是为他们自己谋出路的手段罢了。

        谢斐的呼吸急促,依旧抱着她不肯松手:“父王才回京,他不知道我这么爱你,更不知道你也喜欢我,你向他解释解释好吗?他连玉佩都给你做信物了,只当你同我胡闹一次,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

        话音未落,猝不及防的刺痛自后背传来,霎时脖间青筋爆出。

        沈嫣手里攥着尚在滴血的金蝉簪,猛地将男人推开,提着裙摆往人多的地方逃。

        那一簪恰好刺在谢斐后背的棍伤上,疼得他大脑都空白了一瞬,额头冷汗直出。

        他往后跌跌撞撞直挥手:“还不快把人追回来!”

        此话一出,凌安和藏在硕大的八仙过海灯后的几个长随立刻跑出来找人。

        凌安一眼就看到谢斐后背血迹蔓延开来,在牙白织金的锦袍上尤为醒目,吓得浑身一冷:“爷,您还好吗?属下先带您回府,请大夫来瞧一眼吧。”

        他们原本只躲在远处的灯后,想来世子爷挽回夫人恐怕会说些肉麻的话,他们几个远远看守就行,哪能想到夫人竟狠得下心对世子爷动手。

        谢斐已经没什么理智了,双眼赤红,扯着凌安的肩袖就往外推,另外那几人都被他踹出去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人!”

        “你们快去!”

        凌安当然不能把世子爷一人扔下,让那几个随从先去追人,自己扶着谢斐往街上走。

        荀川在醉和轩上看完这出好戏,张开的嘴巴就没阖上过,尽管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世子爷那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与夫人离开的决绝都被他看在眼里。

        身边的镇北王已经很久没听到动静了,荀川悄悄往身侧的方向瞥了眼,目光触及那双冷目,吓得立即将视线收回。

        男人唇线抿直,下颌绷紧,那双寒潭般深邃漠然的凤眸中,藏着寒冬腊月里最冷的冰,冰棱一般刺进人的皮肤里。

        荀川紧张得都快忘了呼吸,不知是不是被恐惧控制了心神,眼前的鳌山灯似有几分晃眼,远远望去,像是在寒风中轻微地晃动。

        他揉了揉微微酸胀的眼睛,再去看不远处的灯塔,瞳孔猛然一震!

        还未等他开口,身后紧跟着传来侍卫惶急的惊呼:“那灯塔是不是在晃!你们看到了吗!那鳌山灯在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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