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证据

一石激起千层浪，村民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情绪又突然爆发。

        甚至有人再次扔起了石头，只是这次的目标换成了丁雄。

        眼看这石头就要砸到丁雄脸上，丁雄却目光平静毫无退缩之意。

        电光火石间，本该落在他脸上的石头被一柄折扇拦截稳稳打落在地。

        景迟年眼底顿生寒意，气势逼人。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村民，铁家家丁竟也混迹其中，只是躲在人群外围，不细看根本难以发现。

        心下了然，景迟年厉声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纵火之人必将严惩，茶园重建景家自有安排。”

        “再有造谣生事者，逐出茶隐村。”

        村民再次噤声，茶隐村景家为大，若真计较起来他们哪里受得住？

        许冬看准时机出来打圆场道：“天色已晚，大家先回去休息，明日茶园还需要人轮流值守。”

        火把的光逐渐黯淡，村民垂头丧气纷纷散去，只叹日子难过。

        丁雄将木匣打开，交由景迟年过目：“小景爷，您就收下吧，也算是我一点补偿。”

        “真要补偿，就把伤养好。”景迟年用力一按把木匣关上，丁雄顿觉手臂一痛却不敢吭声。

        许娘子走出来正看见这一幕，急得泪眼汪汪：“小景爷有所不知，我家相公是个不听劝的，大夫都说得在家好生将养几日，他偏不当回事……”

        许冬连忙安慰道：“阿姐莫伤心，明日姐夫若再去外头，我定把他绑回来。”

        许师傅也语重心长地嘱咐丁雄：“年轻时不注意身体，等老了可有的是罪受。”

        丁雄默默听着，连连点头应下。

        “若闲不住，不如帮我一个忙。”景迟年想起本就要找丁雄商量的番茄种植之事，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林绾绾。

        林绾绾立刻会意，上前开口：“丁大哥可否帮忙试着种样东西？”

        林绾绾适才一直在观察门内的院子，院子虽不大却打理得井井有条，小片菜地长势喜人，还有些瓜果挂满藤架，几个小盆里更是种了她没见过的植物，可见丁雄应当是耕种的一把好手。

        丁雄还有些犹豫，怕辜负了期望。许娘子却高兴地替他应下：“当然可以，丁雄平日里就爱捣鼓这些，别看他大老粗一个，论种菜他可来劲了。”

        几人一拍即合，只是来得匆忙并未带番茄幼苗，便约定第二日将幼苗送来。

        夜色已深，早错过了回城的时候，景迟年便带着林绾绾先回村中祖宅住下。

        林绾绾终于有机会问出心中所想：“今夜之事实在蹊跷，村民怎会来找丁大哥的麻烦？”

        “想出气，总得有人担责。”景迟年目视远方，村民屋中都没了光亮。

        “还好师父把怡姐儿带回去了，不然怕是得吓着怡姐儿。”林绾绾叹了口气，只怕一日查不出凶手，丁雄一家一日便得承受村民们的怒火。

        “除了脚印，许大哥今日可还查出些什么？”

        “灯笼布罩残片。”景迟年若有所思，“大火该是因灯笼烛火而起。”

        林绾绾点点头，也不知如何安慰。

        晨光熹微，鸡鸣阵阵，小丫鬟送来热水，林绾绾洗漱完出了房间，正碰上景迟年在院子里晨练。

        本不便打扰，林绾绾转身欲退回，却忍不住躲在柱子后多看几眼。

        景迟年一身玄色劲装干净利落，与平时矜贵自持的模样大相径庭。他神色如常，眉目间却隐隐有肃杀之意。步子稳当拳下生风，惊得屋檐上的鸟儿都慌乱逃了。

        林绾绾第一次见人练功，不知不觉眼神便移不开了。

        “少爷，我回来了。”

        洪安推开院门进来，林绾绾终于回过神，打算偷偷溜回房却被洪安一声叫住。

        “林姑娘也在啊，宋掌柜托我带了东西给你。”

        林绾绾脚步一顿，暗道倒霉，转过身来时脸上却挂上了笑容。

        “麻烦你了。”

        景迟年看她笑得勉强，莫名其妙地问道：“住得不习惯？”

        林绾绾见他似乎并未发现自己偷看才放下心来，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就是太麻烦景公子了。”

        景迟年默不作声，自顾自去了正厅。

        洪安将一个小包袱交给林绾绾：“宋掌柜说醉茗楼一切都好，林姑娘在茶隐村专心办事，不用着急回来。”

        林绾绾眼眶一热，没想到宋茗也还记挂着她。

        她把包袱放回房再去正厅，用过早饭后便一同去了丁雄家，许师傅也正好把番茄幼苗送来。

        洪安帮着丁雄将院子的菜地深翻施肥，土壤耙细后再浇上些水让土壤保持湿润。

        林绾绾将幼苗的根系舒展开栽种进去，覆土后轻轻压实，用水浇灌透后第一步便算完成。

        她又借了个小盆装进些土，留出一株幼苗种进去，打算带回醉茗楼后院自己也试着种下。

        “也不知道能不能种活。”林绾绾有些担忧，不会种菜的厨子不是好厨子，虽然自己以前闲时种过不少菜，理论和实践经验也算丰富，但是不知道换了个地方还管不管用。

        “我一定尽力。”丁雄保证道。

        林绾绾自然信他，便将之后种植的一些注意事项一一告知，丁雄也认真记下。

        “番茄不难种，就是绑蔓整枝时会麻烦些。”林绾绾嘱咐道，“还得防病虫害，这个丁大哥肯定比我懂得多。”

        林绾绾还在细想有无遗漏，却被几声狗叫打断了思路。

        她条件反射般被吓得一抖，浑身汗毛竖起不寒而栗。

        这声音对于景迟年来说再熟悉不过，大黄闯进来的一瞬间林绾绾立刻躲进了屋内。

        “还真没见过林姑娘这么怕狗的。”许娘子在屋内忙着绣活，见林绾绾被吓得小脸都白了，忍不住打趣道。

        院子里大黄绕着景迟年不停转圈，尾巴摇得飞起像是在邀功。

        下一刻许冬带着两个捕快押着人进来：“这小子溜进茶园鬼鬼祟祟，我们就把他抓了来。”

        林绾绾好奇地往外头一看，被抓来的竟然是铁胜，他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嘴里还被塞了块破布。

        她连狗都不怕了，和许娘子一起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黄立了大功，这小子跑得快，人还是大黄抓住的。”许冬从提着的布袋里拿出一样东西，“这也是大黄找出来的。”

        林绾绾定睛一看，总感觉颇为眼熟：“这东西好像在哪见过。”

        “酒葫芦。”景迟年肯定道。

        铁胜嘴上被堵着，身体也不安分，扭动不停呜呜狂叫。

        王氏得了消息带着一群家丁急急忙忙赶来，见铁胜被如此粗鲁对待忍不住大叫：“大白天的，捕快就能随便抓人吗？”

        “等我铁家当家的回来，定要去告官！”

        王氏闹得厉害，引得周边几家村民也凑了过来看热闹。

        “许捕头怎么把铁胜抓起来了？”

        “不知道啊，听王氏的口气像是捕快乱抓人。”

        “这年头捕快好大的官威，咱这些普通老百姓就只有受着的份哩！”

        王氏走到铁胜面前，将他嘴里的破布一把扯掉，抹了把眼泪抽噎道：“你爹出门做生意还没回来，咱们娘俩被欺负都没人管……”

        她哭得可怜极了，村民不禁心生怜悯替她说情：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别抓错了人。”

        “许捕头也是茶隐村出来的，怎么能这样对同村的人？”

        林绾绾对王氏的演技大为震撼，原来那日唯唯诺诺的样子是装的。

        铁胜得了解脱终于能够开口说话，恨声骂道：“许冬你个狗东西，连你爷爷都敢绑！”

        “有胆子就把绳子松开，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许冬掏掏耳朵，无视他道：“哪来的疯狗在这乱叫唤，叫得比大黄还难听。”

        大黄似是在应和他，汪汪叫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大压过了铁胜的叫骂声。

        景迟年从许冬手里接过布袋子，将酒葫芦拿到铁胜眼前，质问道：“这可是你的？”

        铁胜看都不看一眼，扯着嗓子吼道：“去你娘的，老子才不用这破东西。”

        有眼尖的村民往前凑了凑仔细看上几眼，笃定道：“咱们村能有几个天天抱着个酒葫芦喝酒的，这分明就是铁胜的东西。”

        王氏听言哭得更厉害了，只见她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道：“大家都来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合伙欺负我们母子啊……”

        那眼尖的村民被她这疯样吓得默默后退几步，不敢再出声。

        王氏和铁胜死不认账，场面一时陷入僵局之中。

        “我看见了……”

        一个瘦小少年默默站了出来，怯声道：“前日夜晚，我家少爷迟迟未归，我便和夫人打着灯笼出去寻他。”

        “路上碰见经常和少爷一起喝酒的李家老二，说少爷往茶园的方向去了。”

        铁胜气得满脸通红，破口大骂：“齐远你个龟孙，谁让你在这瞎说的！”

        “我没有瞎说。”齐远虽然瘦小，但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夫人怕被人发现悄悄进了园子，让我留在外头放风。”

        “然后丁雄来了，我假装迷路让他送我回去，等他再回园子的时候火就已经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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