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灯会

被戳破的林绾绾耳尖微微发烫，暗道景迟年的眼睛真毒，食盒不过少了一层，就被他一眼看了出来。

        “不要便还我。”林绾绾折返回去把食盒盖上提起就要走。

        景迟年手劲更大，伸手就将食盒压下：“留给大黄。”

        林绾绾只觉自己一腔真心喂了狗，她这抹茶月饼连宋茗都没舍得给，一做好就赶来送给他，结果他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拿这月饼喂狗！

        “撑死别怪我。”她狠狠瞪他一眼，懒得与他纠缠，松开手扬长而去。

        中秋夜正是醉茗楼生意红火的时候，林绾绾赶回醉茗楼时，已有不少客人稳稳坐着等上菜了。

        宋茗一见她就像见了救星：“我的好妹妹终于舍得回来了？”

        林绾绾忿忿道：“早知道就不去了。”

        宋茗见她小脸皱成一团乐得不行：“这一趟还是有收获的嘛，齐远这小伙子动作麻溜得很，我看他一个就能顶两个虎子。”

        虎子正忙着上菜，听见掌柜的这样说他，忙里偷闲过来不服气道：“掌柜的这是喜新厌旧了？再过几日怕是要把我扫地出门。”

        宋茗白他一眼笑道：“那还不赶紧好好干活去，当心我今日就把你赶出去。”

        和宋茗商量完齐远在醉茗楼的住处，林绾绾便回了厨房开工。赵师傅已经做了许多抹茶月饼足够应对，只是中秋宴还缺几道硬菜，便和赵师傅商量好分工，各做上几道菜品。

        她想起地窖里那许多番茄，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林绾绾将番茄顶部用刀轻轻划上十字，用沸水将皮烫开褪去，切成小块后放在一旁备用。再把牛腩放入滚水中焯上一遍，捞出后用清水冲净。

        起锅烧油，放入葱姜蒜、八角、桂皮、花椒等香料翻炒爆香后再加进牛腩，放料酒酱油去腥调味，倒入番茄混合翻炒至起沙出汁。

        番茄汁液浸透牛腩，配合着混炒的香料逐渐散发出诱人香气。全部倒入砂煲中炖上两刻钟，将牛腩炖得烂熟入味，待到汤汁浓稠时撒上适量盐调味后出锅。

        番茄牛腩刚一上桌，食客还纷纷疑惑番茄为何物，但当第一个人尝试过后，便再也顾不上心中疑惑。

        番茄酸甜配上牛肉鲜香令人拍案叫绝，料重味细又肉烂汤浓，只一口下肚就好似飘飘欲仙，飞上那天上的月亮去找嫦娥姑娘相会。

        “实在妙极……”不知是第几位食客说出这样的话，感动得快要落泪，“今日尝过此物，也算不枉此生。”

        坐他对面的友人举起酒杯笑道：“早说这醉茗楼今非昔比，这回总该相信了？”

        酒过三巡，这最后一桌食客终于也散了去，醉茗楼顿时变得空荡荡，只留下一片狼藉等人清理。

        齐远正要关上醉茗楼大门，却被一柄折扇死死抵住。

        “醉茗楼今日打烊了……”齐远话音未落，抬头看清来人后便闭上了嘴。

        景迟年悠悠走进醉茗楼，一眼便瞧见了那趴在柜台上数钱数得正欢的小姑娘。

        林绾绾将银子放在柜台上排成一排，数过来又数过去乐此不疲，本还对中秋节有所期待，没想到忙碌一整晚连个月饼都没吃上，唯有这雪花花的白银聊以慰藉。

        虽说她不会算账，但数银子还是会的。

        她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头顶却突然一痛。

        抬头一看，又是那烦人的景迟年。

        “来还食盒。”景迟年从身后洪安手里接过食盒放在柜台上，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把她排得整整齐齐的银子都给弄乱了。

        林绾绾干脆把银子全部收起来锁进木匣里，没好气道：“大黄全吃了？”

        景迟年顿了顿才点头。

        “你怎么能给大黄吃那么多月饼！”林绾绾有些急了，当时是一时气急也顾不上提醒，要是大黄真出了什么事……

        景迟年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洪安却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

        “自己傻，还把别人也当傻子。”景迟年垂眸看她，林绾绾从他眼中体会到了什么是关爱智障的眼神。

        林绾绾羞恼不已，只恨自己怎么又进了他下的套。

        她皮笑肉不笑，只想着眼不见为净，便赶客道：“中秋佳节，景公子还是另寻他处找乐子去吧。”

        景迟年深深看她一眼：“没带银子。”

        “什么？”林绾绾摸摸耳朵，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今日出门急。”景迟年面不改色道，“忘了带银子。”

        林绾绾想起自己还欠人家那么多银子，今日进账一大笔正好够还上一些。

        她拿出钥匙打开木匣，从中拿出自己的那份银子递过去，景迟年却并不打算接。

        二人僵持不下之时，宋茗正好从后院进来，见了景迟年惊讶道：“景公子特意来找绾绾么？”

        景迟年淡淡道：“来还东西。”

        宋茗心下了然，又见林绾绾还傻愣愣地拿着银子，恨铁不成钢道：“景公子缺你那点银子？”

        林绾绾刚想反驳人家这回还真就缺她那点银子，就被宋茗一把推出了醉茗楼。

        当她回过神来时，三人已经站在了醉茗楼外，宋茗还无情地将大门紧紧关上。

        “走吧。”景迟年用折扇拍了拍林绾绾肩头，“找乐子去。”

        莫名其妙被赶出来的林绾绾哪里还能说不，只好默默跟在一旁充当付账工具人。

        花好月圆，万家灯火，飘渺月色下长街灯市如昼。本以为今夜将在忙碌中消磨，林绾绾走在长街上，体验着中秋灯会的热闹仍有些不太真实之感。

        “景公子看中哪样就告诉我。”林绾绾把玩着街边小摊上的一盏兔儿灯说道，“银子管够。”

        结果景迟年一样都看不上，她自己倒是看中好几样物件儿，兔儿灯、琉璃盏、青花伞、白玉簪……虽然舍不得买，但开开眼界也已心满意足。

        心里虽这样想着，待走至河边时，林绾绾还是忍不住买了一盏荷灯。

        “景公子可放过荷灯？”林绾绾一手拿着荷灯，一手拿着毛笔，脑中思考着该在荷灯上写什么心愿。

        景迟年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

        “景公子难道没什么心愿吗？”林绾绾好奇地问道，毕竟她可是连放荷灯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有心愿又如何，难道放荷灯就能实现？”景迟年反问道，“小孩子家的把戏，当不得真。”

        林绾绾撇撇嘴直道扫兴，最后还是认真写上自己的心愿。

        上天垂怜给了她穿越时空重活一次的机会，让她在性命垂危之际遇见宋茗，也让她在手足无措之时得身边这位贵人相助。

        她何其幸运，能够拥有健康的身体，亲密的朋友，安稳的生活……而这都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

        河边微风渐起，藏了些许秋夜的凉意，林绾绾的心头却暖烘烘的。

        荷灯承载着无数人的心愿顺水而流，映照得河面波光粼粼漂亮极了，连河中玉盘倒影都逊其几分颜色。

        她贪心极了，希望身边之人皆能平安顺遂喜福乐，希望幸福的时刻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沉浸在自己虚无缥缈的期盼中，浑然未觉一柄折扇落在她肩头——

        “有片叶子。”

        她转眼望去，圆月清辉下，折扇的主人一身月牙白锦袍，面容清冷垂眸看她，瞬间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绽放，似要与那明月争色。林绾绾耳边人声鼎沸，最终却只剩下他淡淡的一句：

        “呆子。”

        林绾绾这才恍然惊醒，长睫扑闪着躲开那双勾人至极的凤眸。

        “今夜烟花真美。”她没话找话，想要掩饰适才的失态，却愈发尴尬起来。

        都说美人灯下看，这美人月下看却更添几分风华……她心道美色误人，暗自念起了大悲咒。

        大悲咒果然有效，不过片刻她就能专心观赏夜空的烟花。

        烟花变幻间，人潮突然躁动起来，林绾绾一不留神差点被挤得掉进河里，好在景迟年就在身旁及时揽住了她的腰。

        景迟年将她调转方向护在身前离开河岸，只听噗通几声河中水花四溅，荷灯翻倒一片再难寻见。

        “所有闲杂人等一律离开此地！”

        这中气十足的吼声一听便知是许冬，林绾绾想要回头看却被捂住了眼睛。

        “别看。”小姑娘的长睫在景迟年的手心不住扑棱，他顿了顿道，“该回去了。”

        “许大哥不会出事吧？”林绾绾担心地问道。

        “那么担心他？”

        “你不担心？”

        “放心。”景迟年意味深长道，“他死不了。”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林绾绾懒得再搭理他，拉下他的手径自往前走了。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街上还是热热闹闹的，似乎并未受到多大影响，二人一前一后走着，拉出长长一段距离。

        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时，林绾绾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总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

        她鬼事神差地从小贩那买了串糖葫芦，还没进嘴，就被一个小孩拉住了裙边。

        “姐姐，我找不到娘亲了。”

        林绾绾：我可能真的有特殊的吸引小孩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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