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静夜

最终还是甩脱了红毛。

        最后红毛还很得意地喊：“今天就放过你！下回我看见绝对不会让你跑了！”

        但明明都上气不接下气，这句话都喊得中气不足。

        这场追逐战的终点是光叔的小卖部。

        光叔拿了两瓶水，然后进里屋不知道忙什么。

        向徊夏接过水，顺手拧开盖子递给薄何一瓶。

        “谢谢。”

        向徊夏跑得有点出汗，头发也被夜风吹乱了，除了微微有点喘以外没别的。

        薄何原本还算整齐的白衬衫乱了，衬衫下摆露出来一多半，头发也乱了，脸跑得有些红，汗倒是没怎么出。

        “薄老师，你喘得好厉害。”向徊夏咽了口矿泉水，嘴角笑意张扬，一颗虎牙显得人有点野。

        “竖中指这种行为，初中生都不做了。”薄何开启嘲讽模式，脑中向徊夏竖中指的一幕不断回放。

        最终他也撑不住笑了。

        唇角弯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眼里漾出了一丝笑意，如同寒冰破裂，出现生机。

        向徊夏看的有些发愣。

        “薄荷。”向徊夏把矿泉水水拧上盖子，不自觉用手理了理薄何稍乱的头发，“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没有。”薄何不笑了。

        “现在我说过了。”向徊夏想了想形容词，“真的很好看。好看到我想给你摘月亮。”

        薄何愣了，他神色略微不自在地说：“……我要月亮干什么。”

        “照明。”

        “……神经病吧。”

        光叔刚从里屋出来，没听见他们的谈话，他手里拿着个账本，嘴上说着：“这你上回说的朋友？”

        向徊夏：“应该算？”

        “看着你俩不像头一回见着那么有……”光叔顿了顿，“违和感？”

        向徊夏一听有些慌：“他现在看着像和我一路子的？”

        薄何看向徊夏一眼，不理解他此时的情绪。

        光叔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看了看，最后落回到账本上，说：“你现在看着有点像和他一路子的。”

        “？”向徊夏不解。

        光叔看他那样有点傻，咧嘴笑了声：“傻小子，夸你呢。”

        向徊夏这才回神。

        “你的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薄何。”向徊夏答。

        光叔想了想，问：“荷叶的荷？”

        “不是，单立人那个。”

        光叔一笑，他放下账本，看着薄何说：“那这个……薄荷小同学。”向徊夏的解释他就好像没听见，跟当初向徊夏问他名字时的情况特别像。

        薄何：“……”算了，怎么都行。

        “小徊这孩子虽然看着凶。”光叔接着说，“但他实际上是个乖孩子。”

        乖孩子向徊夏：“……”

        他问：“这也算夸奖？”

        光叔脸上笑容弧度没变，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这算讽刺。”

        向徊夏：“……”他晓得了。

        似乎这个时候他再继续在这场谈话中充当“内容”的话，就非常不合适。

        他很是识趣地进了里屋，进去前说了一声：“我进去找灯。”

        于是不算宽敞的外屋里就只剩下了薄何和光叔。

        “小徊这孩子……其实不爱交朋友。”光叔原本笑眯眯的态度忽然多了几分感慨，“别看他看起来性格挺开朗，但从小到大深交的朋友一个都没有。”

        光叔坐在小板凳上，身子往后仰了仰，接着说：“我算是看着他长大，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他转头看薄何，“所以他上周第一次带你来我这里的时候我是挺惊讶的。今天是第二次。”

        薄何就静静地听着，不知道作何反应。

        “小何啊，叔瞧着你是个好人。”光叔还在说，“小徊的性格，跟你待着，自卑肯定是免不了的。”

        薄何微愣。

        他的印象里，向徊夏一直是个很骄傲的人，就算其实没有一技之长，也是意气风发。

        自卑是他从来不会和向徊夏联系到一起的。

        “而且我从小夏身上看到了好的改变，这是以前我从来没看到过的。”

        “所以叔希望……你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光叔说到这里脸上没有笑容了，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泛着点亮，像是有水在里面。

        “叔叔。”薄何突然开口，“在我目前对向徊夏的认识中。”他稍微斟酌了一小会，在脑中把什么阳光开朗乐于助人之类的词都划掉，最后总结出：

        “我觉得向徊夏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向徊夏拿了一堆手电筒和小夜灯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光叔笑得很开心，薄何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向徊夏能看出来他和平时不太一样。

        “对，我觉着小徊这脑袋也灵光，他就是不愿意学。”

        向徊夏：“……”这怎么还在聊我。

        他不得不出声打断：“光叔，这堆东西多少钱。”

        光叔一看，有点傻眼：“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照明。”

        光叔一拍向徊夏脑袋，道：“废话，你买灯我能不知道你是照明？照明就照明，买这么多干什么？”

        “我怕黑，所以每天都要用。”

        向徊夏说了这么一句。

        光叔算看着他长大的，怎么可能不懂。

        所以不是买来给自己用的，是给薄何用的。

        “哦，哦。”光叔回答。

        他一看时间，快十点了，赶紧说：“这么晚了，你俩得回去了。”

        他没说灯的价钱，因为薄何在。他瞧着薄何一看就不是那种会欠别人东西的人，所以他不好说。

        向徊夏也明白。

        “那行光叔，我们走了。”

        “诶——小夏——”光叔叫住他，递给他一把伞，“带上伞。”

        向徊夏心里一暖，他接过伞，道了声谢便拉上薄何走了。

        光叔看着俩人的背影，看了许久。

        “你做什么工作回来这么晚？”回去路上向徊夏问薄何。

        “家教。”

        “家教？家教要工作到九点吗？”向徊夏不解。

        “四点开始，八点结束。学生家长留了吃饭。”

        “这样啊。”向徊夏又问：“那薄老师，做家教多少钱一个小时？”

        “四十。”

        向徊夏装作思考：“那按上周每天补习八小时来算，一天就是三百二十元……那五天就是……”

        “向徊夏。”薄何沉声打断他，“不需要算这么清楚。”

        向徊夏这时候却又倔强：“那不行。要算。”

        薄何忍了忍：“不需要算。”

        向徊夏没忍住笑了，说出来的话就好像洞察了薄何的内心：“所以薄老师，心里也别老想着那些灯的价格，我上回就说过了，不用算。”

        少年后面几句话说的有点严肃，语气也有点重，意在强调。

        薄何的气势罕见地弱了一截：“知道了……”

        向徊夏这才满意笑笑。

        薄何此时头微微垂着，从向徊夏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少年乌黑的额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向徊夏忽然觉得薄何好可爱。

        而且看起来很乖。

        他不自觉揉了揉薄何的头发。

        薄何抬头，语气略带警告，但实际毫无气势：“向徊夏，你得寸进尺。”

        “薄荷哥哥我错了。”向徊夏这个道歉简直毫无诚意。

        薄何：“……”你错个屁。

        算了，只是碰碰头，没什么，大不了摸回去。

        ……摸回去？

        薄何不自觉看了眼向徊夏的头顶。

        看起来不错。

        不过太高了，摸起来的姿势应该不太美观。

        好。放弃。

        就这么不知不觉走到了薄何所在小区。

        向徊夏的手电筒一直都是亮着的。

        他把手电筒给薄何，说：“太晚了，快回去吧。”

        薄何拿着手电筒，说：“再见。好好复习，开学考试。”

        向徊夏：“……好。”

        不知道是上天偏爱还是别的原因，这个周末竟然没下雨。

        因此向徊夏周一去考试那天心情大好，就连英语单词都看顺眼了。

        考试考两天，第一场考的是语文，薄何在考试之前叮嘱过他，不论什么科目，一定要把字写清楚，尤其是语文。

        向徊夏考语文看到不会的题目直接跳过，会的题稍微放慢速度保证字不爬。

        最后写完了作文他才回去把那些空着的题蒙上一些答案。

        剩下科目的考试也如常进行。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这两天向徊夏做卷子做的眼前发懵，耳朵也听何元的哭嚎听得起茧。

        所以考完试他只想睡觉。

        “徊哥你怎么了徊哥？你别是考试考猝死了吧？”但还有个闹腾的何元阻止他的计划。

        他没回答，用校服外套罩住头，专心睡觉。

        偏偏何元还在继续说：“徊哥你一点都不担心考试分数吗？你不想知道跟着何神补习一个月的成果吗？”

        他想但他更想睡觉。

        这时候因为他的头在校服外套里，所以他没看见薄何的动作。

        薄何把食指竖到嘴唇前，用口型说：“他要睡觉”。

        何元一看就懂了。

        “好嘞何神！那我就不打扰你看徊哥睡觉了！”

        薄何：“……”本来向徊夏可以不知道的。

        丢人。

        本来快要睡着的向徊夏猝不及防听了这么一耳朵，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小窃喜。

        他压着校服外套的手动了动，似乎是嫌闷，薄何看见向徊夏把校服外套拽下来了。

        薄何难得心里一慌，向徊夏绝对是听见了，他以为向徊夏要说一些令自己更尴尬的话出来，连忙用手按住向徊夏的头，语气有点急：“睡你的觉。”

        本来没打算干什么的向徊夏：“……”

        薄何，摸了他的头发。

        薄何看着自己的手。

        原本放弃的事情莫名其妙做到了。

        感觉……还挺好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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