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一场闹剧

“衡的兄弟，就是法师塔里的那些其他恶魔吗？衡想的话，我可以开一间新学院，来给衡的兄弟教学。”安陵晴放下手上的餐具，看着有些扭捏的许衡，同时领悟到薇薇安的意思，紧随其后说道。
  “不、不用……我、我……”许衡面对突如其来，完全没料到的疾速答应与施恩，说不出准备好的话术来。
  他以为薇薇安只是把“他”一个人当家人，不应该会说去管他的兄弟，自己当初也是靠“交换”，才把弟兄们给让薇薇安帮忙，从巢穴里面带出来了。
  结果薇薇安除了答应带卡文去时间书室，居然还进一步摸清了他不敢多暴露的需求。
  许衡意识到，自己错估了在薇薇安心里的地位了，或者说，他没有很清晰地了解到，一个半神的价值观和强大的人脉与资源。
  在安陵晴和薇薇安都轻松答应下，他私以为要像之前，遮遮掩掩的请求后，许衡先是被感动，但随即后怕起来。
  因为，薇薇安如果真地要全面照顾自己的兄弟，那途径上，就被她完全掌握了，那要是以后东窗事发，自己没有被打上灵魂烙印的事情，被知道了。
  那他的兄弟，被薇薇安“照顾过”的，一个也跑不了。
  完了！我成大笨蛋了！
  不，应该说，他认为自己太“轻”了，的确是一个大笨蛋。
  不过许衡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觉得，能在瞒着薇薇安的情况，把崽子们都送走?悄无声息的?
  如今他从两个半神随意的口吻中，听出来了自己根本无法对抗的绝望，无论从实力，还是对异世界各方势力的了解，以及人脉资源。
  当初自己，是怎么来到薇薇安面前的?召唤啊，那能召唤第一次，不能第二次吗？自己可以不跑，但是崽子们呢？
  那也不能放他们在巢穴里啊！根本没有生存的实力，只会更快地落入更深的困境。
  此局无解，从一开始，就只能“欺骗”，更从自己贪于将朱莉“给抓起来”开始，到现在自己不可能杀掉她，从而埋葬自己包庇下了薇薇安的敌人，这一最大的背叛事实的时候，所有的未来都在走向一个悲剧。
  可是再让许衡选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把朱莉留下来，她不可能跑出法师塔的，最终的结局，也会是被薇薇安发现，再次干掉。
  且不说，朱莉给了他多少关于异世界从高位到低位的认知和知识，并传授了他亡灵魔法。
  从情感上，他已经把朱莉当成了一个挚友，无论如何，他都想她活下去。
  那时，只是想多一些依仗，盲目的，对世界认知不清晰的，觉得还能在半神的眼皮下瞒天过海。
  许衡可笑自己小心再小心，却不过是让结局，更加的驶向悲伤的结局，可是，又别无选择。
  那时，他哪里是薇薇安的家人?他只有崽子们，何时，有人关怀他的诉求，直到今天，薇薇安的大加施恩。
  不能让自己在乎的人出事，就要继续瞒着薇薇安吗？可是薇薇安，现在也是他在乎的人啊。
  站在黑漆漆的十字路口，却看不清任何一个方向，仿佛无论怎么走，都只有黑暗这一个结果。
  只因为薇薇安是半神啊……不，许衡，你这个想法丑恶到极点！难道她不是半神，你就能欺瞒了吗？
  你在异世界，新收获的在乎的人，难道是因为她们的位阶吗？从来，都不是啊。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
  “没关系的，小衡，不要有什么负担，这对我们而言，连对你的奖励都算不上，你要知道，晴姐是天下第一剑圣，而我，是十二个最强的法师之一，你可以，依靠我们。”薇薇安见许衡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碗，心痛坏了，在她眼里，许衡的反应，就好像从来没得到过糖果的小孩，第一次吃到了大蛋糕。
  不是只有垂累的付出，小猫才值得被爱，更何况，你在我的心里，已经不需要付出了，不需要行动，剩下的事情，应该由我来，才对。
  薇薇安正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小猫抱在怀里吧——许衡的这种她直觉的脆弱感，实在是让她忍不住太想去拥抱了，拥抱这个过于缺乏安全感和关心的小弟弟。
  只是晴再度进入了薇薇安的视线，将她的冲动一下打断了。
  只见安陵晴蹲到了许衡的膝盖旁，似乎是因为这个角度，能看到许衡的表情。
  可哪怕不看表情，安陵晴敏锐地从许衡有些颤抖的语气和肢体语言中，看出来，许衡不是兴奋，而是“不舒服”起来了。
  她自己的情感，都无法摸清，更何况别人的呢？但是她不能对衡的感受，袖手旁观。
  但全无办法，她不知道为什么衡会这样的“不舒服”，更不知道怎么去帮助衡解决问题。
  那个纵横天下，无往不利的剑圣，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剑术有无能为力的地方。安陵晴第一次想赶快摸清这个世界多出来的新东西，到底是什么，才能去更好地，“拥抱”衡。

  而现在，只能无力地问，并提出自己现在唯一能想的到的猜测：“衡，你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怕以后兄弟外出了，见不到他们吗？还是害怕他们跟你一样，在外边被欺负?不会的，我会保护好你的兄弟，就跟我要保护好你一样。”
  “等等，小衡在外面被欺负了?”薇薇安本还说，安陵晴是榆木脑袋，自己的理解才正确，可是一听到后面，就被惊讶到了。然后还想起来，许衡很想回金城见他的兄弟，竟然觉得安陵晴说的有几分道理。
  “不，不是的，薇薇安，那是一个误会，只是晴觉得我参与到天门的训练，有伤痕，就觉得是欺负。”许衡扯出笑容，他没办法了，可又不得不继续这个局面，再再扯谎。
  朝安陵晴偷偷眨了下眼，示意她不要说下去，然后说道：“晴，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我的兄弟，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没事，只是确实有点想那些小朋友了。”
  “小衡，放心，在我这里，你的兄弟，绝对不会受到伤害，学魔法，不会那么容易受伤的。”薇薇安理解地回答道。“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也补上了这么一句。
  “谢谢，谢谢你们，我真地很开心，我还说，家人不言谢呢，现在我倒是谢个不停……”许衡感激着，笑起来，不过这笑容的惨淡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但，压倒他心中一道阀门，最后的稻草，却还是出现了：
  朱莉，在这样的时刻，于他脑海中坚决地说道：“许衡，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只要你履行了放我走的承诺，你那些兄弟们，还有薇薇安的事，
  我可以帮你解决，别忘了，薇薇安虽然背后有时间老人，但你可以依仗更多人，而且，你对薇薇安算仁至义尽了，别想那么多，她把你当家人，于情理，不发现我的身份，不会对你做什么，安心一些……不要暴露出来，让她们怀疑。”
  “朱莉，你……我……”许衡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成了一片又一片的，彻底，混乱了。
  为什么，相遇如此幸运，又如此痛苦?
  “不用谢，小衡，你快吃吧，你吃好了，就送你去金城，不用陪我们，我们自己在这里慢慢享受你做的美食就行。”薇薇安听不得许衡感谢自己，越说心里越软，只得赶紧想满足许衡的需求。
  “嗯，可能我真地太想他们了吧，恕我失陪两位，我带着去吃吧。”许衡将鸡蛋饼夹到自己碗里，说道，“晴，等我回来，你喜欢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好像，一直忘了问你到底喜欢。”
  “只要衡做的，我都喜欢。”安陵晴看着许衡，专心地回应。
  睫毛颤抖着，但保持着微笑，立刻重新变形成猫人形态，第一次这么没经过脑子的，做出疑似催促薇薇安的行为。
  “好，小衡，想他们，就去吧，那么，再见，后面你不想开酒馆了，就带他们回来吧，这样就不会那么想了，之后我和晴再帮你分配他们。”薇薇安手上的魔法阵，已经开始凝聚了。
  “嗯，再见，晴，再见。”许衡点点头，很快，魔法如他所愿的发动了，并于刹那，让史莱姆变幻了衣服款式，变成了有兜帽，带斗篷的，可以起到一定遮掩效果的便衣。
  一转眼，出现在一个昏暗的巷子里——看来安陵晴为了不让他在人群里出现的太突兀，还挑了地方。
  快刀乱麻，没有盘算，如泰山滚石之崩，就这么，来到了金城，许衡只是说出了索求，没有再更多地考虑利弊……吗？
  “朱莉，我要暂时掐断你和我五感的链接，知道了吗？不用问为什么，秘密。”许衡在脑海中，突然说道。
  “啊?你……”朱莉有些茫然，可话没说完，许衡利用高级灵魂契约的限制，让她不能违背地断联了。
  而后，在这个昏暗的，不知何处的巷子里，许衡慢慢面对着墙，蹲了下来，用头去靠住冰冷的石壁，拳头逐渐攥紧。
  然后猛地，一拳捶在了地面上，没有斗气的加持，单凭四阶恶魔的力量，也给地面，砸出了一个裂出蜘蛛网纹路的拳坑来。
  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其他的原因，一滴滴眼泪，顺着许衡紧闭的双眼，流了下来。
  “为什么，明明是我活该，可这样，却要让都在乎我的人，相互抗衡，才能有一个结果?我不能，不能面对你们对我的好啊……这只会让我好痛……”许衡哽咽着，不知道在对谁诉说，墙壁吗？还是，原本内心的铜墙铁壁?
  没错，假的都是假的，薇薇安，你可以随意处置我，乃至没有你，不会有之后的一切美好，那么你也可以夺去。
  可是，我不能，不能让你夺去，到时候，晴她们又肯定要去保护你本可以去摧毁的，与我有关的一切。
  我真地，被你杀掉了，却又会让晴她们仇恨你，那么，就连我想偿还，都不行了。
  本来没有我，没有那次召唤，你们所有的一切都将是没有复杂的瓜葛，才不会因为我，埋下可能的，彼此敌视的种子，可是再让我去选，我不可能不去选接受召唤啊。

  因为被召唤了，才能遇见你们，去“爱”你们……可我的爱，为什么会造成这样丑陋的后果?
  那就，只有，去提前赎罪了，薇薇安，我一定要对你更好更好，是我骗了小朋友的惩罚，希望给糖给你，就原谅我，很卑劣，但是我别无他法。
  我也很可能做不到，因为你缺什么吗？不，并不，我的“爱”和行动，更不是必要的，反而你带来的一切，正是我最最需要的。
  就让我，用尽一次全力，此次新生的可能，去向你赎我欺骗、利用和玩弄了你的感情，去提前补偿你未来的恨吧。
  许衡擦干了泪水，或而说，又如在这个世界转生后的惯常，停止了泪水的流淌。
  因为，要实现目标，唯有不能流泪的自己，何故伤悲?不过自作自受，与其伤悲，不如去改变。
  一贯地，承担了所有责任呢。
  但实际，他私以为的悲剧，就现在而言，只是人与人，无法真正坦诚，造成的啼笑皆非的闹剧罢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场闹剧，许衡此人的纠结与矛盾，将造就一段非凡的未来。
  他是一个内心波涛汹涌又扭捏感性的人，一个普通人，却又不那么普通的人。
  同时，也是一个某些方面不足成熟的人。
  那么因为给自己极端的压力，反而重拾了动力的许衡，还需要去反馈身边的人。
  “朱莉，链接回来了吗？……刚刚，叫我不用多想，该不会，是真地在关心我吧？”
  “你……啧。”
  “所以我们就是朋友喽?你有够了解我的啦哈哈，怪不得每次损的我损的那么到我。”
  “许衡，只能说，你永远都是一个混蛋，你差点暴露了，知道吗？还朋友?”
  “行吧行吧，朱莉大人看不上我，那我就单方面将您当成朋友好了。”
  “呵呵。”
  可恶啊，你个小混蛋，以后给我等着，这次我心软了，以后等你落我手里，我可不会心软任何“一下”！
  ……
  “小马奇，我感受到，那个人，回来了。”
  “哦?你对他，真是相当觊觎啊，他一回来，你就立刻知道了。”
  “但是，我发过誓言了，你也确认过了，对吧？记住我们的约定，走到了这一步，你总该信任我了。”
  “不，我永远不会去信任一个，见不到真面目，只会在我脑子里说话的人，为什么没有可能，你是分裂出的幻觉呢？”
  “幻觉?哼，你不愧是他带着长大的，面对未知，没有一点恐惧，还要试着去对付，马奇，我就直说了，我对他没有恶意，甚至还有谢意，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去这么做。”
  “怎么做?指撬开一个人的精神海?肆无忌惮地去窥探他的思潮?”
  “难道，你不想这么做吗？在我给你的视角下，你也看到了，他的颜色，完全不同，就算走了，还残留着极端强烈的波动，你不好奇?而且相比我，你应该更清楚，他的特殊之处。”
  “哼，别把我说的跟你同流合污似的，他是我永远敬仰，让我去死也在所不惜的人，不是你说，他可能会因为这特殊的精神海，出现危及自己存活意志的可能，我才不会和你合作。”
  “合作?小马奇，你确定我们是合作关系?我可是要把你当我的弟子看啊，啧啧，传授了那么多，还去死也在所不惜，有这样在所不惜的白眼狼吗？”
  “反正我没见过，躲起来，只会在徒弟脑子里说话，也不帮任何更多的忙的师父。”
  “好好好，你这个刻薄的语气，倒是青出于蓝，不过现在可不是闹矛盾的时候，他相当难对付，我们不联手，他可不会乖乖就范。”
  “所以说，我们是合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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