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陌生的“他”

“咔哈——！”
  “嘘——别动，很快很快了……”
  马奇下半身俯卧在散的差不多的橙雾前，算是一种坐姿吧，看着“螳螂”一点点捕食“巨人”的场景。
  “巨人”的确跑出了橙雾团，但也仅此而已，被卸了小腿后，“巨人”已然再无可能回到上层，而为了让“巨人”不能用乱胡乱喊，“螳螂”还磨掉了“巨人”的咽喉部。
  现在“螳螂”正在卸第二条腿，“巨人”越发虚弱，沦为刀俎，他仍然不敢放手，再失去眼睛，对于“螳螂”就更无反抗的可能，但不松手也同样。
  如今也不过是无力的挣扎罢了。
  结局可想而知，“巨人”会被卸掉四肢，眼睁睁地看着“螳螂”蚕食自己的身体，“螳螂”出于自己的特殊能力的代价，不会让他死。
  “说实在的，要不就瞎掉吧，不然到时候我开‘吃’了，你就得幻痛了。”“螳螂”“哐哐当当”地砍着，认真地说道。“少喊掉，保存点体力吧，”
  这一说，“巨人”居然还真不喊了，认命了一般。
  “哦对了，还有你，你不跑了吗？你现在或许可以开溜。”砍着，“螳螂”转过头，望着马奇，问道，但实际上，身下的“复眼”从来没有从马奇的身上离开过。
  “溜?我一溜你估计就一‘吃’一‘喝’，酒足饭饱地来追我了吧，倒不如存点力气，省得你戏弄我。”马奇笑了笑，回应道。
  “所以认命喽?甘愿被我‘吃’?”
  “被真的‘你’吃的话，我倒也无所谓，但是只是被你吃的话，还是算了吧。”
  “但是你不也只能被吃吗？……那，你想不想也‘吃吃’看?兴许你就能跑过也‘吃’了的我了。”
  一推第一只被砍下来的小腿，“螳螂”也露出微笑，就这么毫无顾忌的，把能让马奇逃跑的关键，给随意地放在马奇的眼前。
  随后，也及时砍下来了“巨人”的另一只小腿。
  “可别了?不‘吃’就是不‘吃’，别跟分享什么零食一样，把断肢丢给我。”说是这么说，马奇还是接过了腿，观察起来，他发现，“巨人”的情绪弱化了，“观点”也没那么强烈了。
  腿和主体即使分开了，也依然带有各自的不同程度的“观点”和“情绪”。
  触摸这些肢体，就像在触摸许衡实体的情绪和观点。
  “有意思，算条汉子，有始有终，虽然我更乐意看看你违背自己的信条，虚伪地‘吃’下这大个的腿后，会诞生什么样的怪物，然后再慢慢‘狩猎’你，但是这样也不错，至少能‘吃’一个值得尊敬的家伙，
  提前说了吧，有什么遗愿吗？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如果是说要拜托我改变世界什么的，那还是别说了。”“螳螂”深深地看了马奇一眼，耸了耸肩，轻松地笑道。
  “额……这样吧，我希望到上一层后，你再杀了我。”马奇听到“螳螂”的话，愣了好一会，才有些怀疑地说出了自己的“遗愿”。
  “到上一层吗？你真是个怪人，以你这小身板，到了上面，可待不了多久……好吧，满足你。”“螳螂”点点头，然后两只“螳刀”夹住斩断的另一只腿，将之塞到螳螂的下身的腹部。
  那些“复眼”便盯紧了那只与螳螂身差不多长的小腿，突然裂开变成一个个满嘴尖牙的小嘴，随着“螳螂”一俯身，开始疯狂地撕咬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了主体的原因，好像小腿比连接在“巨人”身上时，要脆的多，很快就被“嘎嘣脆”地“啃”了大半。
  “哈咳——”一旁的“巨人”见了，立刻嘶哑地惨叫起来。
  “早就说了，还是把你弄瞎嘛，不瞎又喜欢看，这下幻痛了吧。”“螳螂”对“巨人”的惨叫不以为意。
  “咔！”“巨人”眼神顿杀机一起，变得血红，两手不再护脸，一扒拉水，就想上来跟“螳螂”拼命。
  “啧，我正‘吃’着呢，最讨厌有人打扰了。”“螳螂”不耐烦地说着，这次他没躲，两把“螳刀”一闪，手起刀落，眨眼，“巨人”的两只手臂便同时被各自斜斩下来的“螳刀”给砸的崩断。
  碎石般的断臂碎片四溅，看着的的确确的硬碰硬崩断的。
  再而一划，“巨人”脸上陷下去一道痕，红色的液体喷出，恰是眼睛的部位。“不过没想到啊，在这层水域泡了这么久，还有这些力气，不愧是老派的上层人。”
  待化为两道红色流光的“螳刀”停下后，才让远处的马奇看清，在吃了“巨人”断腿后，悄然进化过后的更加粗壮，锋刃连同外壳全部染红还附上杂乱的粗尖刺的两对“狼牙棒”似的“螳螂臂”。
  最后再用下肢一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彻底变成人棍的“巨人”，“螳螂”不再多看一眼，反看起自己的新肢体，嫌弃地道：“力量型的?有力是有力，不过也太丑了吧？”
  “诺，快吃吧，现在算是跑不过你了。”马奇将手上的断腿反扔向“螳螂”。

  “你这样的话，该不会想打感情牌吧？不过我是不会对‘食物’有感情的。”“螳螂”用两只“螳刀”捞住两只断手的同时，也顺带接住了被扔过来的断腿，忍不住又多看了马奇两眼，道。
  “‘吃’你的吧，万一你‘吃’饱了，就不乐意‘吃’我了呢？”马奇打趣道，面对那张脸，再怎么样，打心底他真严肃不起来。
  曾经就遭到过克罗里茨的调侃：“一提到‘衡哥’，你的精神流就有波动，要是以后被幻术师或者其他精神术士知道了你这个弱点，你可就不攻自破了。”
  对此，马奇不以为意，因为外形再怎么一样，感觉永远不会相同，见了那么多“自我”，行为举止语气再怎么不一样，都暗含着一种类似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马奇不会认错的。
  “哎呦呵，你倒是会想，不过我对你的看法倒是有改观了，只可惜你不‘吃’，与其最终被其他的蠢货吃掉，不如我来‘吃’好了，起码会给你最大的尊重。”“螳螂”吃完了断腿，再将另一条继续放入身下，有些惋惜地说道。
  他的身形也在不断地扩大变化，身上的铠甲突出了更粗壮的的红色尖刺，下肢更加粗壮，“复眼”在铠甲上有了更多演化。
  “那我‘吃’，你就让我活了?”马奇觉得眼前的“自我”有意思起来了，好奇地问道。
  “嗯……哈哈，如果你真‘吃’了，那我对你的看法就变不了喽。”
  “所以我到底还是得被吃呗?哈哈哈！‘衡哥’啊‘衡哥’啊。”
  马奇乐了，真地被“螳螂”感性与理性的穿插给逗乐了。
  “是啊，到底是被‘吃’，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吧。”“螳螂”没有笑，沉吟片刻，蹦出这么句话来。
  “……放心吧，‘衡哥’，其实，我们不仅仅是朋友，早已是兄弟了。”马奇的笑容微微收敛，想了想，感慨地说道。
  “螳螂”在吃的过程中，对马奇造成的冲击变小了，但他更不敢看“螳螂”了，因为“新观点”更让他困惑了，隐喻的东西更多了一些。
  越往上的“观点”，越变得像一个洋葱，层层包裹，一字一词一句，都暗含了更多的概念，它们是结论，少了更多的论证，或者说是结论更进了一步，基于原观点又诞生了新观点，需要论证的更多了，层层递进。
  会让马奇更加烧脑：
  “天为高深，地为宽远，‘人’为丈量；我行于地，因天所瞻，为‘人’所达；道结三才，寄相于‘人’，所同天地；天之所顺，人之为衡，地之所化，是为生‘我’，‘我’欲成道，必以驯‘人’，唯我合人，制衡通达于天地，砥柱中流于涵虚。”
  情绪上反倒不强烈了，本以为吃了那个暴躁的“巨人”，“螳螂”或许会也变得暴躁，然而事实证明，马奇错了。
  变成了一种坚毅，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怜悯，幻视当初的“金”。
  并且，无论是“金”、“龟壳”、“翡翠”和“螳螂”等等，似乎都有一种要顺从“秩序”最后乃至改变“秩序”的信念。
  “顺而不服，合而不同”——马奇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有点胡言乱语了，脑子里竟然冒出跟“衡哥”类似的语言习惯的想法。
  “好了，也是时候了，再和你继续聊下去，然后让你一直这么看着我，我就真下不去嘴了，啧啧，现在带你上上面看看去。”“螳螂”的有些哀丧的声音，打断了马奇的思绪，但见一只已然有“巨人”一半多大小的大“螳螂”出现在不远处。
  基本的结构没改变，但各个部位都有了更多红色，覆盖身体的铠甲有了一些细微的延展，更加立体的同时，边边角角的，多了更多结构性的防护，并且更为光亮，隐隐反射出一些金光。
  下肢的“复眼”却不在紧盯着马奇，然而并不值得庆幸——那些“复眼”各自固定了方向，好像散瞳了一般，可马奇觉得，这是它们已经完全形成了360度的全覆盖视动网。
  “螳螂”将对他身周的一切动态，了如指掌，就像他站在某个高位，去审视自己，实际也是所有人，并给予一个归纳性的推断，最后得到的“观点”一般。
  而再一闪身，睁眼下完全看不清，只能感到“观点”在变强的马奇，就连进一步的动作都没有，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开始用他那对大了好几圈的翅膀扇动的“螳螂”给吓的一激灵。
  “我给你推力，我现在的身体你也触碰不了，就靠你自己往上走吧。”“螳螂”在身后说道。
  马奇赶紧也依着后方产生的推力，制动起来。
  前方的“巨人”人棍，在“螳螂”闪过来的一瞬间，就被从中间斩裂了，在马奇路过之时，已然化为了一团破裂的残骸，还有一些从上方寄生出来的“尖刺”漂浮着。
  过程中，虽然水压越来越大，但在身后“螳螂”强有力的支撑下，比马奇之前一个人头铁地冒进，快的不是一星半点。

  马奇也能松懈身体上更多的控制，去对抗精神上理智拉锯的冲击。
  “其实我挺好奇，你不‘吃’，怎么从这片海域之外来的?”
  “嗯……偷渡的，你信不?”
  “我……”
  说着，马奇没再听到“螳螂”往后的语句，而其他声音，翅膀的扇动声，自己的喘息声等等，也一并跟着没了。
  就像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失聪了。
  还连带着“理智的精神冲击”还有他对当前情况的惊讶、狐疑等等的情绪，平淡如水。
  说到水，在水中受压，有所拘束的感觉，也没了。变得轻飘飘的。
  体感和情感，都暂时隔离了，不能说是消失，因为马奇还莫名感觉，这些东西就在旁边，只是被抽离了。
  转身，马奇看到了“自己”，一个双眼失神，但还在沉重地扑腾着翅膀的自己，而身后的“螳螂”停止了自己翅膀的扇动，就这么看着是他又不是他的“他”。
  看来到最高层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种情况。
  马奇想着，很快，惯例要来的“精神流”便来了，但这次，不是“螳螂”的，更不是“衡哥”的，而是他的。
  他自己的思维，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观点，乃至自己的记忆以及情感，一股脑杂乱无章地抛了过来。
  下意识，或而说本能的，他开始一部分一部分的接受，就好像蒸腾的水，化成雨，再自然落回大海。
  一切在脑海中回溯拼凑，接着，他便发现，有太多的思想、思维和观点，居然充满了矛盾和主观的经验与情绪，分散开来后，一个个再而重新链接，在他这样的状态下链接在一起，出现了阻断。
  本感觉自己的体感和情感，在将自己涌回来的“精神流”进行链接的途中，有了“回暖”，可是很快就卡住了，进而产生了怀疑。
  对自己过去的怀疑。
  他兀地没发现，很多的“观点”是由自己未论证过，由感受和主观所见得来的“想法”，所合聚确定的。
  这一历程在小时的脑中滑过，太过自然，以至于如今他回看过来，反而反常，过去原来一直都不是“透明”的，是有参差和蒙蔽的，他似乎面对着一个陌生的“过去”。
  马奇有种错觉，似乎他自己从来没了解过自己——看着眼前的“肉体”，他真真正正地感到了隔离。
  如果他不将自己如今一个个散开的“过去”，一一对照，拼完整，并将“怀疑”打消，提出可以重新确定的逻辑链或者直接修改掉一部分，马奇自觉自己，回不到“自己”里去了。
  而“螳螂”也不会给他更多的时间，已展开了“螳刀”，悲悯地看着在原地机械运动的“他”，准备要下杀手。
  “杀”了便“杀”了，马奇依仗着对克罗里茨的信任倒不惧，可现在，他这种诡异的状态，无法确认，到时候弹回了，他会不会有什么恶劣的影响……
  玩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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