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道生一

　　“刚好让我看看这段时间来你们的练习成果。”

　　张野笑了笑，动了一丝真元牵引，随后六杆浮空阵旗依次嵌套在了颠倒迷踪阵法的外围。

　　黄毛六人凭自身术力远程遥控，六个节点对接的瞬间，赤元离火、玄元兑水以及紫元惊雷三杆阵旗之上光芒大盛，隐隐有引动天象之变的前兆！

　　游离的电火花在术法交接的两个节点之间来回碰撞，连带着旗身不断颤抖，像是随时有可能因为低劣的材质而爆裂开来！

　　六元捭阖，三元异动。

　　那是大阵中央，被牵制吸引后无处释放的龙炎、惊涛，与暴雷之力。

　　“撑得住吗？”

　　阵中的张野淡淡微笑，看着六人中分别掌握水、火、雷三属阵旗的旗主，眼神中透着一抹意味深长。

　　掌控赤元离火旗的黄毛表情艰难，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簌簌滚落，他的身体僵持在双手持印、下盘稳扎的状态，暴起的青筋像是这种时候稍稍松懈一分，阵旗上外泄的力量便会撑得他爆体而亡！

　　张野不动。只是看着这三人微微咂舌。

　　修为浅薄，根骨不正。

　　所幸的是自己在炼制阵旗之时帮他们六人每人下了一道心神注解——法宝本身与旗主通灵，因而这份压力，实则已经是阵旗自身分担了一半后的产物。

　　能量守恒不变。

　　从应龙那边窃取过来的术法总和，要么是按照颠倒迷踪阵法的意思六个方向随机发射，要么就是更换一个全新的容器，将这三枚体积骇人的光球再次转接出去。

　　老道士给张野提供的暂时性修为足够他支撑大阵运转很长时间，但是战局变化刻不容缓，为了从大阵中抽身，他不得不先解决掉手头这三枚定时炸弹。

　　应龙的术法强度本身不容小觑，每一次龙炎喷吐、暴雷席卷，都是足以要人命的交易。现在这数轮法术飞弹交织在一起，汇聚而成的能量，即便是老道士那种修为通天的陆地半仙，硬抗一手也只能是闷声不响憋出内伤。仅凭借区区本源之力就完全消化掉这三枚光球之力，对修为尚浅的黄毛等人来说委实还是困难了一些。

　　“六元捭阖大阵，不是让你们各修各的。六元合一才是王道，我也亏你们仨还能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张野忍不住勾起嘴角冷哼了一声，看着剩下木、风、土三位旗主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态势。

　　阵法一道，讲究术数和合。

　　尤其是六元捭阖阵法，二元交织威力是四倍，四元重叠威力是十六倍。当六元合一，才能发挥最强威力。

　　剩余几人聚精会神，在听到张野的提示之后立刻将单独的阵旗链接成阵。那三股将成爆烈之势的光球融入六元阵法中时，一下子如同水库中高高蓄起的水位倾洒向有容乃大的江河湖海，运转不息，流光大作。

　　当六杆阵旗在注入能源之后依次被点亮，最后具象化的三处节点，分别落在了最开始的玄元兑水旗、赤元离火旗、紫元惊雷旗上。面色上像是得到了极大舒缓的黄毛一声令下，随后一头神采奕奕的三尾火狐轰然降世，摇动着火云般的巨尾，冲破令旗后，叫嚣着扑向了远处与赵云升打作一团的冥界妖龙！

　　这一幕看呆了无数人，也连带着场面上一脸懵逼的黄毛自己。

　　他修炼赤元离火旗至今，除了能操纵阵旗释放几个初级控火类术法，从未像今天一般召唤过如此神骏炫目的火属神兽。

　　那头火狐或许攻击力上捉襟见肘，但单从卖相来看，已经完全足够唬住一帮外行人。

　　通红的体表上火光大作，尤其是三朵火云一般的大尾，奔跑时甩在身后，每一次摆动都带着光彩炫目的赤元离火色！

　　睡了一半被外界动静吵醒的不染上师最先看出了其中的名堂，他眯着眼睛指了指那头吸人眼球的大红狐狸，似是而非的蹦出了一个疑似答案。

　　“器灵？”

　　说完自己都撇了撇嘴。

　　相传通灵之器内育器魂，修炼有成之后可以产生具象化的自主意识，必要时助阵搏杀，是古代修士的一大助力。

　　只是眼前之物空有器灵之表，看似神采飞扬，实则也就是个徒具空壳的皮囊蠢物。既没有自主意识下的灵性攻击路数，也没有各种各样的独特修为法术。除了长得好看唬人以外实在是拿不上台面，如果这样的东西也能叫器灵，他自己身上扣下来的污垢都能算是妙药仙丹了。

　　“不是器灵，是‘阵灵’。”

　　张野笑了笑，虽然脸上的表情也有惊奇，但是仍然故作镇定的给出了这个答案。

　　“什么叫阵灵？”李江帆问。

　　“性质上应该和前辈之前提到的器灵类似，说直白一点儿就是阵中庞大的力量无处宣泄，借助阵器自身属性具象化以后的产物。”张野撇了撇嘴，按自己的理解给了个大概的解释。

　　这种情况他也没有遇到过。

　　在他看来，阵器发生异变，那就只能是一种情况——阵法失控。

　　但是眼下的情况看来，这个失控并没有导致什么坏的结果，反而在无意中唤醒了众人的士气。

　　有句话叫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在一帮武卒的眼中。这一手已经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神功绝学。

　　对比那头浑身掉腐肉的僵尸龙，即便是魔化之前的应龙，相比于眼前这只三尾火狐也是卖相上略显寒碜。如今这样一头外观上堪比神兽的东西从眼前这个痞子混混的阵旗之下随随便便就召唤了出来，可想而知这一战过后“奇门诡术”的威名会被以讹传讹到一个怎样耸人听闻的高度。

　　“阵器也会有灵嘛？”

　　李江帆似懂非懂，微妙的眼神像是若有所悟。

　　这个时候的张野看了他一眼，无心之中说了一句韵味深长的话。

　　他说，“万物皆有灵”。

　　黄毛的阵旗之变仅仅只是开始。

　　紧随其后，一头水属巨鼋、雷属烈鸟依次从玄元控水、紫元惊雷旗上化形而出，矛头直指远方的战局，脚下的速度奔雷惊风。

　　三头神兽的搅局本质上并未给局面带来什么实质变化。空有神兽之形，徒具皮囊外表。他们的撕咬搏杀根本无法撼动冥龙的存在，倒是和冥龙扭打成团的赵云升看到身边一下多出了三个更为醒目的目标，于是杀红了眼顺带把这三头冒牌神兽按在地上一顿暴锤。

　　火焰，惊雷，与波涛。

　　三种元素之力如同爆炸的礼花，在眼前的战局之中斗得难解难分。

　　“老板……”

　　黄毛欲言又止，看着张野，疑惑的神情中充满了不解。

　　张野摇了摇头，示意他有问题稍后再问。

　　场上持六元捭阖阵旗的六个人表情不一，好消息在于三枚定时炸弹已经全部解决，这一刻的张野正式摆脱束缚，以伪·地魁境修者的身份加入战局。

　　“时候差不多了。”

　　他笑了笑，微微鼓掌，意思是终于到了可以收场的时机。

　　冥龙的怨气已经被消耗过半，剩下遍体鳞伤的赵云生，两人的打斗中，每一次拼杀，都是在用残存的生命做赌注。

　　场面的血腥已经让外围观战的一群武卒不忍直视，三头刚切入战局不久的神兽很快就在飞舞的拳脚与利爪中沦为破碎虚影——至于那两头真正的怪物，每人都是龇牙咧嘴，欲把对方先杀之而后快。

　　干戈起，风雷动，阴阳分，混沌合。

　　各种诡谲阵印在张野的手中不断成形，快速变化的手势，像是太古时代一个个不可捉摸的符文咒印。

　　他的口中振振有词，随着那一连串手势变化，雨势散尽的天空再次阴云啸聚，雷霆涌动。

　　黑色的气势渐渐如泰山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种威压不同于大型法术引爆前夕的元素潮汐，而是一种纯粹的自然之力——宛若太虚天空之境自头顶垂直压下，地面之人无一处可以躲藏。

　　这就是张野的实力吗？

　　如果说在场的众人中有人的惊讶程度可以力压全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表情僵硬神色夸张的典狱司总指挥。

　　尽管知道这家伙此刻所展现的修为境界是来自于昆仑上师的馈赠，但是能引得天地变色的法术，想一想也知道该是什么层级。

　　“不是法术。”

　　李江帆摇了摇头，一口否决了周大人心中的那点小九九。“没有元素波动，不会是大型术法。阵术，他用的应该是奇门阵术。但是我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阵法，没有阵图，也没有阵器，他是单凭口诀和手印就要布阵吗？！”

　　“哈，在座的只有一位懂奇门遁甲的专家，就是台面上正在卖关子的那位。”

　　老道士掏了掏耳朵。“静观其变就好。”

　　静观其变。

　　看着场上那势均力敌渐渐体力不支的一人一龙，张野掐动了最后的阵决。

　　“归元，和合，寂灭，道生一。”

　　万千种色彩在他的指尖如莲花般绽放，继而转瞬凋零，零落成指尖空洞之色。那一刻，有黑色的大门在他的面前扩大张开，高宽十丈，内里通幽。无尽的阴风像是从门内向门外，又像是从门外灌向门中。一线之隔，跨生渡死。

　　道生一·灭却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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