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皇帝看着席下二人，目光似乎有千钧重。

        沈明庭在他面前为所欲为也就算了，如今还要教导一个女人藐视龙威。

        这真是他称帝以来的奇耻大辱！

        以前太后总是喋喋不休地嘱咐，不要和沈明庭这个疯子硬冲，要以群臣之口挟制于他。

        如今却是忍不了了，实实在在忍不了了！

        “老七，你到底想干什么！”

        “臣弟只是想让皇上知道，臣弟和阴山国公主是走不到一起的。”

        “如何就不能走到一起了？就因为这个女人？”

        “皇上，她有名字，她叫李京九。”

        “朕记不住这么多名字！朕只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碍着你的前程，她配不上你！”

        皇帝大喘一口气“朕已经许诺过公主了，公主看上你，这便是等同于朕拟下了一道圣旨。怎么，你想为了这个女人，抗旨不成？“

        二人之间电光粼粼，稍不留神就要擦枪走火。

        站在一旁的李京九听见沈明庭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知他正在竭尽全力地忍耐。

        ，

        可皇帝的质问却咄咄逼人，搞不好，他二人真要当面掐起来。

        掐起来便掐起来罢，关键沈明庭是病人，受不得刺激。他若真犯起病来，她手里可没药啊！

        李京九赶紧替沈明庭答道：“王爷向来以江山为重，以为皇上为天。皇上金口玉言，一诺千金，王爷自然是不敢抗旨不尊的。可问题是阴山国公主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沈明庭闻言侧眼，只见李京九轻轻摆了摆头，低声道：“别动气，都交给我。”

        他一时讶异，眼中狂躁之意竟一扫而空。

        “我强人所难？”阴山国怒不可遏“规矩不是你们熙国定下的么？我按规矩挑人，还挑出错来了？”

        “规矩是皇上定下的不假，可公主不也说了么，阴山国人成婚，最讲求男女双方你情我愿。公主看上王爷没错，但王爷已经阐明意愿，公主仍旧不松口，那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不过也许是民女鼠目寸光，且不知阴山国人所谓的情投意合，便等于像公主这般的强取豪夺。”

        阴山国公主涨红了脸，鼓着腮帮子。

        “住口！”皇帝忍不住拍了桌子，“这里没你说话的地！”

        “臣弟觉得小九说得很在理！”

        “你……”

        这还是沈明庭头一次公开和他唱反调。皇帝气得眼冒金星。为了能快快定下联姻之事，他已经连着两夜没有睡觉，一直反复审阅着两国结盟契约。

        这下一生气，太阳穴就压不住地跳。

        “皇上……”安德祥见皇帝气色不好，连忙走过来，“皇上，您不要紧吧？”

        皇帝没理安德祥。

        安德祥紧着眉道：“王爷，你看你这是做什么？为了一个女人把皇上气成这样，这这这……至于嘛？

        皇帝颤着食指戳向沈明庭，“朕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了，你不娶阴山国公主，你就是抗旨！你是要女人，还是要你自己的前程，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沈明庭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气氛一时僵住，安德祥见这样拖下去，阴山国人迟早恼羞成怒，便赶紧走下台阶将沈明庭拉到一边。

        “王爷万万别冲动，皇上也在气头上，你们可不能意气用事伤了和气。文武大臣，外宫女眷们都拿眼睛盯着呢，王爷和皇上是亲兄弟，不能叫他们捕风捉影，拿到外面去宣扬。再说了，其实皇上并不是冲着你来的。”

        沈明庭充耳不闻的样子。

        安公公只好继续苦口婆心，“王爷也知道，阴山国糟蹋我们熙国边境是从先皇那时候就开始的事儿，锉磨至今，已经五十多年来，王爷您不还和他们交手过两次么？你是最清楚他们是有多让人头疼的。”

        沈明庭继续沉默。

        “这些无赖蛮子倚仗天险，没法收整。早些年也试过要联姻结盟，可是那阴山国国王实在是子嗣匮乏，没得几个正经女儿，舍不得嫁过来。此事就这样乌烟瘴气的耽误到了现在，终于是有转机了。

        此事一旦办成，那可是历朝历代中的一项丰功伟绩，千古以后也是要被歌颂赞扬的。皇上有多想促成此事，王爷该是清楚。”

        沈明庭终于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大声说道：“可本王喜欢小九。”

        “王爷……您轻点，轻点......”

        右相见安德祥劝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的水，怒气不争的把安德祥推到一边，独自对沈明庭道：“王爷，促成此事，于皇上有利，于王爷您更有利。你想想，您成了两国结盟的命脉，往后就算是行差踏错个一步半步，谁又敢和王爷不对付？”

        右相给沈明庭使了晦暗的眼神。

        他的话说得小声得不能再小声。旁人听不见，李京九站得近，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不得不承认，右相说的道理倒是十分诱人，沈明庭之前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史书上才会记录：阴山国公主欲嫁熙国端王，端王欣然应允。

        李京九端然不动，继续听着右相进劝。

        “王爷要是实在放不下九姑娘，那也好办，您可以先娶公主为妻，等过个两年，再把九姑娘纳入府中，如此可好？”

        半天沈明庭不发话，右相都要哭了。“王爷，算是微臣替咱们熙国边陲的老百姓求您了！”

        “是个办法。”沈明庭终于开枪，斟酌着扫了李京九一眼。

        右相这才松了口气，“这样又得人心，又得美人，一箭双雕，再好不过。”

        沈明庭道：“好是挺好，不过本王要先去问过我家小九。”

        “……”

        右相口老血差点喷在沈明庭脸上。

        李京九本是专心致志的偷听着，听来听去，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不可闻。

        李京九不由怀疑，沈明庭该不会改了主意吧？

        正这样窃想，沈明庭已经绕过右相，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沈明庭转过来。

        刚刚才经历过一场争吵，席坐上的人被吓得鸦雀无声，生怕一句议论就惹火烧身。

        这会儿，右相拉着沈明庭劝了半天，总算有了动静，所有人又屏气凝神地等着这下来的好戏。

        女眷们一脸期寄，暗道这下可好，那来路不明的野女人终于可以滚蛋了。

        她原本可以悄悄地滚，可没经过教养的人就是脑子蠢笨了些，非要明目张胆地闹。现在好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被王爷亲自轰走了。当初有多风光，待会就有多狼狈！

        朝中的中流砥柱们也松了口气，终于能将这耽误社稷的祸水给赶走了，实在大快人心。

        只有那些个年轻的男宾才不这样想。

        他们眼里只有李京九的花容月貌，无上之姿，心中委实感到惋惜。

        若今日不是闹得这般人尽皆知的难堪，往后她与沈明庭走不到一处，还可以偷偷去捡个漏，留在府上做个暖床倒也能让不少人艳羡了。

        就在众人一个个各怀鬼胎的目光中，沈明庭到了李京九的跟前。

        他高了李京九半个脑袋，微微附身才能贴在她耳旁。

        “小九。”他轻轻唤了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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