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这话听着怪阴冷，也不知是警告还是动手前的特意说明。

        两者的可能性在沈明庭身上都是平分秋色。

        李京九抿着唇，手心都被冷汗濡湿了。

        沈明庭拿手指轻轻压了压她侧颈上的一根动脉，动脉上兼着心跳，噗通噗通的流涌。

        “害怕了？”

        沈明庭本来是窝着一大股子火的，可眼下轻易能把这位素来静心沉气的姑娘吓成这样，心里不免生处些成就感来。

        他笑了笑：“也不必太害怕，你只要从今往后记清楚，你生是我端王府的人，死是我端王府的鬼。这辈子安安心心的在府里住着，再也别打什么歪主意想跑。你既安分了，本王还是会对你很好的，谁想碰你一根汗毛，本王都不答应。可若是你偏不听话……啧啧……”

        沈明庭把她环了环紧，这时候的样子，便和寻常夫妻在私房玩闹没什么两样。

        他抱着她，左右晃动起来。

        李京九僵紧了身子，觉得自个儿就像是老虎嘴里叼着的羔羊，只能任他衔咬。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是本王为人半事的宗旨。合家四口人命，少是少了点，但真弄得本王不称意了，也可以拿来填补填补。我全然是不喜欢威胁人的，尤其是对我家小九。所以言尽于此，你好生领悟领悟。”

        合着他不仅不会放过她，连她的家人也逃不出？

        李京九忙表态道：“是我的错，起先是我误会了王爷的意思，还以为王爷真真是要写休书撵我走了呢。现在想来，是京九脑子里缺了根弦，没能想得透彻。这回经王爷一提醒，往后都不会了……”

        “那就好。”男人慢慢的松开她，“这程子我忙，治病就往后放一放。”

        “王爷尽管先周顾要紧的事，这病症也不是三两天能好的，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这四个字落进了他耳朵里，浑身都舒坦了不少。他点点头，轻飘飘的往她手里的信帖一瞥，“活儿接好了，既是搭棚子听戏，多半都是左相的外孙女想热闹。届时请的年轻人多，氛围浮躁得很，你且把好口风，勿漏了我回来的消息。”

        “是。”

        “缺什么首饰物件，一律叫下人置办，回头找小洪儿要银子就成了。好像听人说你自己套了辆马车？”

        “是……”

        “回头我会叫人瞧瞧，倘若不过眼，明儿给你换辆好的，那些贵胄都有眼病，喜欢趋炎附势，看人下菜碟。所以该花的钱别眨眼，我端王府不愁计这些。”

        李京九又应了声是，端然站在那里。

        大抵是从知道了沈明庭不会要她小命儿开始，她脊梁骨就愈发竖直起来，到这会儿姿势站得像盆里的剑兰，哪怕发髻已被他削断，她还是镇定自若的站在那里，柔美中带着不卑不亢的端方。任你数落她，命令她，她都不会因你咄咄逼人的气势而弯下半寸。

        她又回到了往前的样子，揉不圆，搓不扁似的。

        这些变化，李京九自己是浑然不觉的。她习惯就是这样，除非大难当头，小命不保，否则永远不会露怯。

        示软倒是经常有的，可是她现在左脚背上却扎痛得很，像被钉子钉进骨了一般，实在分不出精力来做那些违背心意的事。

        她只等着沈明庭继续示下，然而却没了声音，抬眼去望，正巧见沈明庭转过头来看她，眼底里若有所思。

        几次见他张嘴要说话，却都有些犹豫，最后发话的时候，他刻意板起张脸来。

        “今日的事你既认了错，还是要领个罚才是。”

        沈明庭又再看了她一眼，李京九柔软的应了个“是”，没有叫屈。

        以前他很欣赏她倔强坚强样子，总觉得不同于旁的女人，十分的可贵。现在时日长些，又觉得女人还是羸弱娇嗔的好些。

        就譬如上次在箭场，李京九当着颜鱼儿的面同他撒娇使计的那回，是真真的让他领受到了女人撒娇弄计的好处。他忍不住将那一颦一笑翻出来细细回味一番，忽而又觉得自己怎地这么不正常。

        他切断脑海里的画面，回头冲小洪儿道：“目无尊长，这在宗室规矩里，是个什么惩罚？”

        小洪儿两眼望着地砖：“回王爷的话，长幼无序是要跪祠堂的。”

        其实小洪儿只说了一半，后面的故意没说。宗室的祖宗规矩里，对长辈不敬是要跪祠堂，时间根据情节严重，长短不一。

        别说李京九刻意把老太妃晾在府里一天，单是不小心打烂个茶杯碗儿，脏了长辈的鲜洁，就要跪两个时辰。

        小洪儿说完且去看沈明庭的脸色，只见着他一副极严肃的样子，大概这回是真的想给李京九长长教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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