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妖

“宋妈妈，你不是最会做面食吗？今天怎么失手了？”晚霞看冯氏的脸色已经彻底阴了，就笑着调侃了一句。

        谁都知道宋婆子的手艺，往常宋婆子做的花卷馒头，暄乎的跟刚弹出来的棉花似的，今日的花卷包子又硬又僵，还发着青，简直大失水准。

        一向喜欢打头阵的朝云最按捺不住，她可没有晚霞的好脾气，当即忍不住哼了一声，数落道：“哼，让太太等了足足一刻多钟，端上来的竟然是死面疙瘩，宋妈妈还觉得委屈了，这让人怎么说呢？”

        鸡一嘴鸭一嘴的，宋婆子被数落的更惶恐了，“太太，几位姑娘，不是奴婢不尽心，奴婢实在是……”

        一个人再掩饰自己，也唬不了日日见面的人，要不说小聪明能唬住别人，却唬不了一个办公室工作的同事、一个寝室生活的室友。

        祥烟看着宋婆子做戏，心里忽然一动，这是要作妖的前奏啊，这宋婆子要作妖了。

        人生无趣，难得看戏！

        都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左右无事，那就给她搭个台，自己也顺便看场戏乐一乐吧。

        她看一眼不紧不慢地喝着米粥的冯氏，面皮儿带笑不笑的嗔了宋婆子一眼，说道：“宋妈妈有什么话就说嘛，太太最体谅人了，还能吃了你不成？你可没有鲜肉韭菜馅儿的包子好吃。”

        苏嬷嬷听的心里泛呕，忍不住瞪了祥烟一眼，祥烟说完才想起来主子正用饭，她睃一眼宋婆子肥硕的身躯，偷偷吐了吐舌头。

        宋婆子巴巴等了半天，祥烟递过来的梯子她赶紧抓住，就坡下驴，“太太，主子的吃食，奴婢是最经心的，那酵面总是早早预备着发起来，要是天冷，奴婢夜里还要起来给发面的盆子坐两回热水。”

        宋婆子时刻不忘表自己的忠心，这卑贱谦恭的态度配着忠心的行动，实在让人很受用，所以屡试不爽。

        这技能也算是各个阶层求生存、谋发展的基本技能吧。

        “知道你是个勤快利索人儿。”冯氏听了祥烟的话就不悦地放下了筷子，此时见宋婆子真有话说，就不紧不慢地扬了她一句。

        宋婆子察言观色的能力超强，立即见好就收，切入主题，“昨儿个奴婢早早就发了酵面，准备早上蒸包子和花卷儿，酵面准备的肯定是足足的，就是……，”

        宋婆子支支吾吾地说道：“昨儿人定以后，奴婢都歇下了，……少奶奶……肚子饥了，去灶房找吃食，黑灯瞎火的也没有可下肚的东西，少奶奶就叫奴婢揉了些酵面，撒了葱花清油和作料，烙成饼端回去吃了。”

        “把少奶奶伺候好，奴婢收拾停当，给酵面里又续了些面，想着天也热了，不用坐上温水也能发起来，奴婢就歇了。”

        “谁知道早上起来一看，面发的不暄乎，奴婢赶紧坐了热水，一直等到卯时过了，酵面才将将发起来，误了太太的时辰。”

        “都怪奴婢贪睡，要是昨晚给少奶奶做了葱油饼，奴婢续了面再坐两回温水，面就不至于发不好，也不会耽误太太朝食了。”

        “今个儿奴婢早早发好面，明天再好好蒸几笼暄软的三鲜包子孝敬太太，还要请太太高抬贵手，饶了奴婢这次啊。”

        “哦，还有这事儿？”这下别说去巡铺子，连食欲都没有了。冯氏放下筷子，用帕子按了按嘴角。

        朝云看了看弓着腰等着太太反应的宋婆子，嗔道：“少奶奶正坐小月子呢，不可能出房门啊，宋妈妈不是睡糊涂了吧。”

        “朝云姑娘说笑了，老婆子还能再伺候太太几十年呢，老婆子没糊涂。”宋婆子赶紧陪着笑说道，那认真劲儿，特有喜感，好像耽怕冯氏也认为她老了，不中用了。

        “是丁妈妈陪着少奶奶去的吗？”众丫鬟都很好奇。

        “没见长生家的，是彩线陪着少奶奶去的。”

        “这丁长生家的干什么呢，还叫少奶奶亲自去灶房，我得问问她。”苏嬷嬷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以前少奶奶哪儿做的不周到，不等太太发作，丁婆子就劝导着少奶奶了，自少奶奶出了事以后，丁婆子越来越不顶用，不但不劝说少奶奶循规蹈矩，有事还不及时报给荣德院知道。

        “听说少奶奶夜里不要人值夜，丁妈妈夜了就回家了。”内院的管事媳妇周正家的弱弱地回了一句。

        “少奶奶还养伤呢，她倒是心大。”潘四槐家的聪明伶俐，又在太太面前当差，像丁婆子这样的哪瞧在眼里，她当即就接了一句。

        丁婆子领了个管事妈妈的差，就得罪了李家一众自以为得脸的奴才。

        “不过呀，我听说丁妈妈跟人抱怨呢，说少奶奶老训她，训的她都不敢开口了。”周正家的也瞧不上莫名其妙胜出的丁婆子，就那样没高没低的，还管事妈妈呢，白白拿着管事妈妈的待遇，少奶奶训她都是看得起她。

        “哦，郑氏竟然训起管事妈妈来了！苏嬷嬷听说了吗？”冯氏有些惊奇，这郑氏竟然训起人来了，训的还是她打发过去的管事妈妈。

        “没听她提起过，哪天我问问她。”苏嬷嬷摇头。

        冯氏见话题歪楼了，看向宋婆子说道：“少奶奶正坐小月子呢，是要好好补一补。”

        冯氏板着脸，看起来心情很恶略，宋婆子心里忐忑起来，苦着脸顺着冯氏的话说道：“太太放心，您就是再赏奴婢个胆儿，奴婢那处也不敢怠慢了少奶奶啊。”

        “好了，知道你经心老道，多大点子事儿。”冯氏起身离了桌，扭身进了西花厅。

        “是！是！”宋婆子松了口气，目送冯氏进了花厅，才谦卑地退了出去。

        淳和居里，一早起来，丁婆子围在郑明跟前，几次欲言又止，让郑明很是无语。

        可怜丁婆子虽然面皮黑些，素质差些，却实在不是个耍心眼子的人，勉勉强强耍一回心眼，几乎满脸都写着“我在耍心眼，我在耍心眼！”满脸渴望地看主子一眼，再看一眼。

        可能是这些天郑明训她训的有点不留情面，逼得这个实诚人也耍开心眼了。

        郑明很认真地反思着自己，却不想开口，由着丁婆子憋屈。

        “少奶奶，听说您夜里总去灶房？”丁妈妈最终没憋住，还是问了出来。

        “是啊。这两天吃的不实在，晚上肚子总饿，就去找了点吃的。”郑明淡淡地回了一句，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刺激了丁婆子。

        丁婆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刺激，一受刺激就激动，激动了就要嚷嚷，“少奶奶，你怎么能这样夜夜去灶房……吃喝？”

        郑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肚子饿，睡不着，不吃怎么办？难道就一直饿到天亮，等灶房送来朝食吃了再睡？我现在的身子是能饿得起的还是能熬得起的？”

        “少奶奶，您可是李家的少奶奶！是秀才娘子！是晚辈！您怎么能三更半夜去灶房偷吃呢？”丁妈妈一着急，说话就利索了，只是把不该说的也说出来了。

        傻子一根筋，这个蠢婆子被郑明训了多少回，临了先想到的还是指责郑明，没办法，习惯了。

        这大概也是李家所有人对她去灶房加餐的定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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