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过去篇·初次见面

“2008年3月2号星期天晴

        今天是从文科班去理科班的第一天，心里非常舍不得文科班的同学们，但是人就是这样不得不面对各种各样的分离。其实除了一些课本，习题册，笔记本和试卷，东西也不算特别多。

        晚上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留在文科班的朋友们，小熊，小琴，萍，婷婷都自发地帮我搬东西，陪我去理科班，最后我只拎了个水杯。不过新班级的班主任看到我身边围了一群人貌似不是很开心，交代说不是这个班的把东西放下就赶紧走。好友们只能帮我把东西放到我的座位上就匆匆离开了，那一瞬间才感觉到我好像真的要和她们说再见了。

        从文科班一起来的还有几个男生，有两个还是和我同一个文科班的。人来齐了以后，班主任给我们匆匆介绍一下就结束了，新班级的同学们便开始晚读了。

        之后班主任还一个一个地找我们文科班来的私聊，来之前大家都说这个班主任神经兮兮，特别不好相处。现在看来，大家说得挺对的，把我叫出来后直接问我为什么物理成绩这么差还要学理。

        我直接语塞，怎么了不允许我的地理成绩更差吗？成绩差就不能学啦，要不成绩不好的都退学算了。但是我只能忍住怒火，委曲求全地说，之前在文科班物理成绩确实被拉下了许多，之后我会好好学习把物理成绩提上去的。

        好在他没再为难我放我回来了，不过我的新同桌熊鹰就惨多了。因为头发过长被要求剪短，一晚上反反复复至少去了三次理发店最后才剪到班主任满意的长度。怎么感觉班主任整的这一出有点下马威的意思呢，还有班上的同学也有种说不上的奇怪。不过学霸班级可能都不爱说话，一晚上都在很认真的学习。

        来理科班的第一天，已经开始想念文科班的老同学，才第一天就变成老同学了呢。不过闪闪同学，坚强点，来这里是好好学习的，加油，努力，一定要把成绩提上来，尤其是物理！(_)”

        ——《欧闪闪的日记》

        六点二十分，尹知探走到了教室里，人基本上来齐了，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的杨平平正站在讲台上冷漠地看着几个学文的同学们收拾东西离开。

        杨平平是一个资历很浅的年轻老师，这是他第一次当班主任，所以他给自己的压力很大，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别的班主任会在背后议论他，说他年轻带的班级成绩不行，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只看成绩的应试教育者。

        对于好成绩的尹知探而言，并不觉得有多讨厌。而且，在他的带领下，这个班的每次校级考试总成绩都是第一名，尤其是数理单科也是第一。语文和英语差一点，语文倒数第一，英语也是倒三行列。全年级一共十八个班，四个文科班。

        刚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他的同桌--班长蔡子辰一把凑过来说道：“探花，你知不知道这次文科班转过来的一共六个人，只有一个女生，这样我们班只有九个女生了。唉，走了五个女生，就来了一个，血亏呀。”

        尹知探高中一共有两个外号，一个是侦探，关系尚可的男生都是这么喊的，另外一个就是探花，只有蔡子辰一个人这么喊。

        这是因为和蔡子辰第一次介绍自己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尹知探，知识的知，探花的探”。这是父母对自己给予的美好希望，不求状元郎，但求登第次。

        一开始都是这么介绍自己，被蔡子辰这么喊了以后，改成了侦探的探，结果可想而知。

        高中那会，男生都热衷取各种各样的外号，大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绰号，当然也会有些比较低俗的。对尹知探来说，名字本身只是个代号，大家喊什么都行。

        “嗯。”尹知探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接着将书包里的习题集放进抽屉里，再从桌子上用书立整齐立起来的书本中抽出英语书，现在是晚读时间。

        蔡子辰觉得有点无趣，说了句“你既然对人世间的俗事这么不感兴趣你不如趁早出家吧”，便抽出了语文书。

        其实尹知探内心早就激动不已，因为再过几分钟，那个叫“欧闪闪”的女生会出现在这个教室，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学文的同学走光了以后，这时候杨平平突然发言：“大家安静一会，接下来简单和大家说几件事。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因为大家知道这会要是说话，那下场肯定是很惨的。

        “第一，一会有六名从文科班转来的学生，我会简单和大家介绍一下，大家到时候也欢迎一下。

        第二，大家也知道这些从文科班转来的学生理科成绩都不太理想，尤其是和我们这种一开始就在理科班疯狂题海战术的学生不一样，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把注意力和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要被他们在文科班的懒散学习氛围所影响。我已经把他们的位子都安排好了，所有人都在最后一排。

        同时我也希望，大家也尽量不要和他们交流。高中三年很珍贵，不要将时间浪费在一些无所谓的人和事上面。

        好了，你们先开始晚读吧。”

        以前，尹知探从不觉得这种话有什么问题。因为即使班主任什么都不说，他也不会想要主动和这些人交流相处。但是现在看来，对这些人来说还挺残忍的。

        高中刚入学很不幸地分到了一个文科班，好不容易等到文理分科来到了理科班，一方面在学习成绩上已经和理科班的学生有了不小的差距，另一方面要重新适应新的老师，新的同学，努力去融入一个一开始就不被欢迎的班级中。

        “大家安静，欢迎新同学。”班主任突然带了几个人进来，自顾地边说边鼓掌，班上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尹知探一抬眼便看到了在一群男生中的欧闪闪，个子小小的，有点肉，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皮肤白皙，扎着高马尾。

        尹知探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多与欧闪闪有关的画面，大多都是她在喋喋不休，或快乐，或难过，或生气，或沮丧地和他分享着身边的每一件琐事，而那个时候的他总是很敷衍地附和着。

        这么多年欧闪闪的样貌都没怎么变化过，除了发际线，这会发际线还挺正常的。想到欧阳闪闪多年后因为发际线逐渐后移不得不留起的刘海，尹知探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笑啥呢？”蔡子辰的声音打断了尹知探的思绪。尹知探收起嘴角的小笑意，目光重新回到英语课本上。

        “嘴抽筋。”尹知探敷衍道。

        无论多离谱的话只要是从尹知探口中说出来的，大家都会相信的。

        “那你多喝点水，可别抽面瘫了。”蔡子辰关切道。

        接着，班主任宛若流水账式地三下五除二介绍完了新转来的几个同学，说是介绍，其实说了一下名字便结束了，新同学们的介绍更是寥寥几句话。

        “大家好，我叫欧闪闪，希望接下来的两年半时间里可以和大家相处融洽。”

        欧闪闪的声音在尹知探耳边响起时，他眼眶有些湿润了。也许，容貌可能会有所不一样，可是她的声音却从未有过任何的改变，是清脆而又响亮的嗓音。

        ——“尹知探，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尹知探，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从高中那会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让我为之心动，那就是你—尹知探。”

        ——“知探，你回来啦。”

        ——“和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我都很快乐。”

        ——“我们结束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

        与欧闪闪有关的那些记忆再次袭击着尹知探，在得知欧闪闪的死讯以后，他始终没有什么真实感。

        可是就在刚刚那一刻，他没来由地难过起来，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那么梦醒以后，自己是不是再也听不到欧闪闪喋喋不休的声音了，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欧闪闪莽莽撞撞的模样了？

        尹知探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痛苦的回忆。他心里默默地回复没有人回应的自我介绍：

        “欧闪闪同学，你好，希望我们在以后的时光里都能相处融洽。”

        介绍结束以后，欧闪闪就去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

        每个班级的座位排法都不一样，3班是232，就是左边和右边都是两个人一排，中间是三个人一排，一共七排。

        其中，中间前四排可以说是纯粹的学霸区域了，涵盖了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以及各科课代表。身为英语课代表的尹知探，坐在中间第二排左边的位子，和欧阳闪闪的距离大概就是他俩的物理成绩吧。

        尹知探内心暗暗思忖着，该怎样与欧闪闪正常地接触。

        对于尹知探而言，如何自然地认识倒数第一排的新转来的女生，比数学考满分难多了。

        所以，他第一次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与欧闪闪接触的呢？明明印象中自己和她还说过几次话来着，虽然那会好像都已经高三了。不过，这才来第一天，来日方长，从长计议。

        尹知探悄悄拿出闪闪的日记本打开翻阅，没一会果然看到杨平平把欧闪闪叫出去了。

        看着欧闪闪在日记里吐槽杨平平的内容，又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他能想象，如果欧闪闪和自己倾诉这些时，张牙舞爪气鼓鼓的模样。

        “嘴又抽筋啦？”蔡子辰又一把凑了过来。

        尹知探立马把日记本合上，心虚地喝了一口水。蔡子辰盯着日记本的方向看着，尹知探连忙解释道：“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记事本，只是有点花哨。”

        “皇帝的新记事本？”蔡子辰一脸疑惑地看着尹知探，这下轮到尹知探面露疑惑了。

        “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了，你干嘛盯着英语课本一直发呆，手上还做着假装翻页的假动作，然后嘴角还一抽一抽的。”蔡子辰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

        难道他看不到这个日记本吗？尹知探内心有些困惑。接着尹知探两只手把日记本高高举起，“啪”地一下放下。如果看不到这个日记本的话，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只是伸了个懒腰而已。

        果然，蔡子辰转过去开始背书了。看来，这个日记本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没多久，欧闪闪满脸不开心地回到了座位上。尹知探的余光偷偷地瞥向欧闪闪那边，隐隐约约看到她好像拿出了那个一模一样的日记本，然后开始奋笔疾书。

        “四次。”尹知探小声地说道。

        “什么四次？”蔡子辰火速凑过来。

        “新来的那个叫熊鹰的男生，这已经是第四次从外面理发回来了。”尹知探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继续做试卷。

        “你是不是生病了？”蔡子辰一脸担心地问道，“你以前可从不关心这些呀，除了我每次上厕所回来从你这边经过。而且你居然记住了新来的男同学，我敢打赌这个班上还有一部分人你脸和名字都对不上。”

        “你一上午去四次厕所，每次下课都去，一进一出我都要起身给你让位子，一上午我至少要起身八次，狗都烦了吧。再说了，一个小时上一次厕所，作为一个年轻人，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去医院看一下肾了。那个新来的男生头发都要赶上一部分女生了，这个很难记不住吧。”尹知探忍不住回击道。

        “你才肾不好呢。”蔡子辰的声音突然没压住，但是好在也不是太大声，只引起了学霸区域小范围的“啧啧”不耐烦声。除了后座的数学课代表周灿灿狠狠踹了一下蔡子辰的椅子，并给予一记凶狠的眼神杀，示意小点声。

        人总是这样，在闲聊过程中喜欢断章取义，选择自己在意的内容听并继续话题。

        以前的尹知探对这种无意义的交流方式是嗤之以鼻的，觉得既浪费时间又无趣。现在的尹知探却觉得，偶尔戳戳别人的痛点打发时间也挺好的，他太知道如何戳一个男人的痛点了。

        重返校园的第一天，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尹知探来说，一切都得心应手。

        除了一件事，如何与坐在倒数位的欧闪闪接触成为了重返校园后最难处理的事情。不过好在这才第一天，以后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先让她熟悉熟悉这个班级和同学吧。

        能与十六岁的欧闪闪再次相遇，一定是命运之神的眷顾，是上苍对欧闪闪多年的卑微暗恋起了怜悯之心。

        “闪闪，初次见面，亦是重逢，吾之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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