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鲸歌（终）

　　
少女的脚步急促，神色迷茫，在这种强者的追逐下，她是跑不了多远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就要成为她的忌日了，但她的腿脚却依然没有停下，仿佛一台跑步机器，只要她还能跑，就绝不可能会放弃。
“咻~”破空声传来，少女应声倒地，激起了遍地尘埃。
男人舔了舔上唇，眼睛里闪过嗜血的光，“啧啧！有时候你们这帮蝼蚁挣扎着求生的样子连我都要被感动了，何必呢？死亡迟早都会来，当它来临的时候坦荡的接受不就好了吗？”
“嗯？还能跑！”男人嘴角一掀，像是在观看喜剧一样欢喜。
只见少女艰难的站起身来，遥遥晃晃地往前跑，她的右肩膀被土刺洞穿，右手无力的垂下，失去了平衡力的她跑的跌跌撞撞的，像是个学步的幼儿。可她还是要跑，幼儿学步会跌倒，但她终会站起来，运用自己的双腿是她天生的使命。
“呵！那我就再帮你一把咯！”男人一脸嘲讽地喊道：“土刺！”
又一道土刺刺入了她的娇躯，而这次的目标是左肩，土刺的冲击带着她往前扑了出去，看起来像是一具将要倒下的琉璃塑像，毁灭的到来也无法改变她的美！
现在她的双手都失去了力量，该怎么站起来呢？
“爬不起来了吧！”卡赞用手戳了戳她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少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哼。
“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这种小姑娘的，紧致的身躯荡漾着青春的活力，如果有人问我这世上什么东西最美，那我一定会说是少女的躯体啊。”男人嘴里自语着，右手抚过少女的脸颊，这张脸依旧是那么的美啊，即使沾上了灰尘，沾上了血汗。
“可惜啊！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物！”他轻轻一叹，像是在表达惋惜之情，“漂亮的女孩儿总是不够聪明，就像你何必与我为敌呢！我不得不说，要亲手毁灭这么美好的事物真是令人遗憾呢！”
可男人脸上的笑意忽然有些僵硬了，因为地上的那个女孩儿，她用额头拄地，柔软的腰肢蕴藏着惊人的弹性，接着便忍住疼痛骤然发力，她站起来了。
少女身躯微微晃动，艰难的保持着平衡，双肩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她眼皮直跳，可那张柔美至极的脸庞却充满了冷漠，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卡赞，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终于，莉莲清脆又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呵呵！你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这种活在烂泥潭里的蛆虫也配谈论美！”
男人脸色阴沉，蛆虫二字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他猛地一脚将少女踢翻，然后将她踩在了脚下，声音显得暴怒无比，“起来！我让你站起来！你再起起来啊！起来啊！怎么起不来了？”
剧烈的疼痛让少女冷汗直流，可她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的那样恣意，那样的爽快。
“我是站不起来，可我的灵魂永远挺拔，但是你呢？你在泥潭里滚了太久了！久到那股子恶臭已经深入了你的灵魂，所以你注定永远卑鄙龌龊，注定扭曲如蛆虫，人弯曲了脊背也还是人，蛆虫伸的再直也只配吃屎！”她终于说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句脏话，心头竟是别样的舒坦。
男人的面容已经扭曲，双眼猩红如血，那是种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一般的狂怒。
可那股子狂怒却在少女面前如此无力，像是雨打山石，一万年你也无法移平这座山，看穿了卡赞肮脏本质的她毫无惧意，“觉的愤怒吗？觉的羞辱吗？我觉的这种东西完全不该出现在你的身上，你这种卑劣的东西应该对此甘之若饴，蛆虫掉进了粪堆里，它会觉的恶臭吗？不，它应该觉的自己落入了天堂，你应该在粪海里驰骋，因为那是你的天下，你该是粪坑里的王！！”
“哈哈哈哈！”少女的笑声是那样的豪放，像是驰骋疆场，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一样恣意狂放。
“谢谢你啊！因为就算今天我要死了，那我也是笑着去的！而你呢？你将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仓皇而行，你的下半辈子都将在恐惧中瑟瑟发抖。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明天长老们就会发现一切的真相，他们会撕碎你的血肉，捣碎你的灵魂，我的朋友将会追杀你到世界的尽头！”
莉莲已决心赴死，可意志却如女王般愤怒而狰狞！
卡赞竟被她这忽然爆发的猛志惊呆了，是啊！他们不会放过自己的，厄加斯、老盖里、特斯坦，他们都是咆哮世间的怪物，自己的力量在他们面前形如蝼蚁，对了，还有魔里亚，自己‘杀’了他的妹妹，他同样不会放过自己，而以他的成长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自己踩在脚下，而自己呢？他孤立无援！
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像条被抽走了脊梁的狗，他环顾四周，只觉得枝桠繁茂的树木仿佛张牙舞爪的魔鬼般朝他碾压过来，他悚然一惊，凝神看去却又只是树木。
于是他愤怒了，愤怒于自己的胆小，愤怒于自己的卑微，可这些卑劣者从来不会把愤怒归咎于自身，他们会把它化作烈火投像无辜的世界。
“你们这群该死的东西，我绝不会死的，绝不会，我会亲手将你们埋入土里，塞入火堆！啊！”他如失心疯般咆哮，将愤怒与恐惧发泄给四周的树木，源气翻涌间土龙翻滚，地刺骤起，树木便成片地倒塌，碎裂，这一天是它们的末日。
少女在一旁讥讽的看着，嘲笑着，可这些都不过是她强撑起来的威严，心底的悲伤如水般四溢，她就要死了啊！就要与这美好的世界说再见，以往所有的羁绊、情感都要在今日断绝，这让她怎能不悲伤，恍惚间那个大声笑着的男孩儿有站在了她的身前，“索尔，我好想你啊！真可惜！可惜不能陪着你走向世界了！”
男人如疯魔一般肆意宣泄着，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他心中的无助与无能，他狂躁的目光巡游世界，要看看有谁敢触其威势。
答案是无，那些无法反击的树木能做什么呢？它们只能在绝望的**中断裂，这里只有那个女孩儿，只有她敢于直视自己的双目，敢于投以最锋利的鄙视，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趴在地上的女孩儿。
男人忽然一愣，原以为她应该正在鄙视着自己，可不曾想她的眼睛里竟然是一片不舍，在那片晶莹剔透里的是浓浓的怀念，她在怀念谁？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那个曾让他憋屈无比的‘杂种’，“索尔·冈格萨斯！”他顿时明白了。
“啧啧，在想你心中的那个小情郎？”男人的声音忽然在莉莲的耳边响起，这声音是那么的戏谑，像是找回了一茬儿般。
“我还真忘了啊！当初在后山长老殿，你们俩可是亲密的很啊！怎么？想到他又不想死了吧！死了可就再也看不见了啊！”
莉莲闻声顿时心里一慌，连忙收起了脸上的怀念。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恶鬼在你耳边低语，“呵呵！你确实不怕死，可你不知道的是，这世上还有远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啊！”
她对此嗤之以鼻，“呵呵！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你就别白费心机了！”
男人仰天大笑，眼中闪过丝丝邪芒，“不，你会怕的，你应该怕，没有哪个女孩儿不怕。”
话音还未落下，他就伸出手抓住了少女背后的衣衫，稍一使劲儿，她那雪白的后背便暴露在了空气中，紧致的肌肤像是神明最美好的杰作，可惜这杰作不再完美了，那两道狰狞的伤口破坏了这极致的美。
男人猛吸一口气，仿佛空气中都荡漾着那股沁人心脾的芳香，他睁开眼睛，其中邪光大盛，欲望在心底如烈火般肆略而起。
“你在做什么？无耻的败类！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别碰我！”察觉到他意图的少女顿时慌了，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
“看吧，我说了你会怕的，可惜现在求饶已经晚了，我会让你在死前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哈哈哈哈！”男人兴奋的狂笑，他终于能扳回一城了，虽然行为卑劣无耻，可那不就是他自己吗？
“你滚开！滚开！”人生从来都是变换莫测的，就好比莉莲，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存在如此卑劣之人，真是。。。令人失望的世界啊！
樱红的泪珠从她眼角滚落，眼底一片灰暗，那是种如渊般的绝望。
她用此生最仇恨、最恶毒、最残忍的目光看了一眼狂笑的男人，琉璃般纯净的眼睛里只剩一片血色，“我诅咒你，诅咒你注定得不到追求的一切，你所珍爱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所有爱你的人都将给予你最恶毒的诅咒，他们会生食汝肉，啖汝骨，寝汝皮！来自地狱的灼热长枪将会贯穿你的胸膛！”
少女腹下的源珠猛地炸裂，身体里原本温和的源气顿时化作汹涌的浪潮，所过之处血肉崩解，筋骨断绝，瞬间便将她化为血人，身上无数的裂纹纵横交错，就像一件破碎的精美瓷器，在遭受侮辱之前，她终结了自己美好的生命，同时将自己纯洁的躯体毁灭了。
虽然这一生很短暂，可她至少做到了来时纯真，去时清白。
男人脸上的邪异与狰狞陡然凝固了，他确实是个禽兽，可就算是禽兽也难以对一堆血肉模糊的‘肉块儿’产生感觉吧！
“疯子！”他一脸的憋屈，像是吃了一堆死苍蝇一般。然而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意义了，他体内源气流转，四周的泥土便翻滚了起来，当这泥土制成的被子盖下，女孩儿曾经存在过的最后一丝印迹便也要消失了，就像一个美丽的泡沫，她曾七彩斑斓，可一但破灭了，就什么都没剩下。
卡赞看着她破碎的身躯撇了撇嘴，像是对自己什么都还没做便结束得事实表达不满，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土被’便盖了下来。
“住手！你在做什么？”一道急促的咆哮声忽然从他身后传来，吓得他悚然一惊，也顾不得地上的尸身了，闷头便跑，几个腾跃便消失无影。
索尔急步上前，可却也只看见了对方那一丝还未完全隐没的背影。
他没有继续追赶，以对方的速度来看，自己绝对是追不上的，于是他快速走向了地上血肉模糊的身影。
女孩儿的身体趴在地上，血液的鲜红将一切颜色碾压，这是多么可怕的出血量啊，简直像个破碎的血包一般。
索尔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对地上的身影，这感觉凭空就出现了，显得那样突兀，可又十分真实，一股不详的预感随之滋生、膨胀，最终像野火一样爆发，化作无尽的恐惧、绝望与无助将他笼罩。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他拼命的摇头，要将那可怕的想法甩出去，“她应该在温暖的密室里啊！她应该在重重的法阵守卫下啊！她应该。。。她应该是个琉璃一样纯净的女孩儿啊！”
索尔伸出手，颤抖着想要为她翻个身，想要推翻自己荒谬的预感，可任他的目光找遍了却也无处下手，因为她已经破碎了啊，只留下形体的表象，无论你触碰哪里，都只会得到一捧碎肉，一手血骨。
他无法看到少女的脸，可那熟悉的衣饰、熟悉的体态，还有血腥气中熟悉的体香味却已告诉了他事实，她们曾在月下盟誓、曾在雨天温暖对方，那是他的女孩儿啊！
他哭嚎，可却发不出声响，他呼唤，可少女却再也不会回应，再也不会露出那标志性的温柔笑容，他凶狠的抽打自己的脸，将自己的脸打得不成人形，可却怎么也解不了自己心头之恨，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儿过来。
最终，他的所有情绪都化作了哀求，浓浓的哀求！他哀求死神不要将她带走、他哀求风神给予她庇佑、他哀求少女不要离他而去，这哀求里透着直达灵魂深处的悲憬，仿佛要将他的一切理智撕碎。生也好，死也罢，他只想陪她一起。
当他的悲痛到达了极致，掏空了灵魂，在一片风暴汹涌的空间里，像是有一位威严的神明睁开了眼睛，然后开了神口。
她说：“不要死！”
。。。
“这是什么声音？”老盖里有些茫然四顾，这片杀声四起的风之谷里，竟忽然响起了古老而悠然的轻吟声，就像是虚空中神明在高唱神曲，又像是汪洋深处的古鲸在鸣唱鲸歌，歌声过处，草木复苏，伤者回春，所有生物身上的伤口都在迅速痊愈。
一个手臂断裂，只剩下下丝丝血肉连接的男人将断臂接上，伤处迅速生出肉芽，然后连接在一起，这不是愈合，简直是缝补，一条看不见生命线将伤口缝合，若不是疤痕的存在，他简直都以为之前的伤口是错觉了。
巨龟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它那黑金盔甲上的窟窿竟然神奇地痊愈了，见此，厄加斯长老的眼睛简直恨不得瞪出眼眶。
“这。这也能长好？”
不待他多说，那巨龟便再次扑了过来，厄加斯长老剑眉一挑，便与它战做一团，“我能击穿你一次，就能击穿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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