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89号

　　“你好，我是时政要闻部记者武莼，因为手机遗失，麻烦给我一个时政要闻部牛主任的手机号。”除了自己和父母的电话，武莼不记得任何人的号码，她裹着柏珩的外套，走出救援现场，避开媒体采访圈，在路上找一个学生借了电话，在网上搜了新闻社公布的24小时线索热线号码，打到了总机。

　　拨通牛主任电话，武莼大概汇报了自己以及现场人员被困情况，同时提到了媒体的关注。牛主任的“牛式关怀”随后就开始了表演，“小武呀，人安全就好，我刚一直都在关注直播里的救援情况，莫珊珊到救援现场来采访了，我们时刻都为你提心吊胆，深怕你出现意外，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一定要注意身体，小心着凉，赶紧回家换身衣服，然后再去防汛办采访吧。”

　　“牛式关怀”的重点永远在最后一句，武莼习以为常，应下后，挂了电话，道完谢，就准备回家换衣服。好在武莼家就距离市委市政府办公区不远，从幕山大道下穿隧道口，步行20多分钟就能回家。

　　至于泡在水里的车和包，一时半会应该是抢救不出来了，雨还在下，隧道又太长，救援行动还在紧张的进行。

　　其实她在现场并有没看到莫珊珊，这位总喜欢让媒体同行传照片和稿件的女同事，八成是没有来采访。

　　武莼想要留在现场采访，但是录音笔、相机、手机全部都泡在了积水里，再加上媒体的关注与柏珩的出现，她决定还是不去给别人添麻烦了。

　　“这个……那个……武记者……等等我！”拖着西裤上的水渍，江明在小步追着武莼跑了过来。

　　武莼想要假装没听到，但是距离太近，只好作罢，“江处，这是还要继续去办公室加班呀？”

　　因为微胖，江明跑了几步，就开始喘气，“你要不跟我回办公室脱衣服……不不不……那个……这个……把湿衣服脱下来换了，我办公室有两件干净的衬衣，可以……借你一件。”

　　“谢谢江处了，但不必麻烦了，我家就在附近。”

　　“这附近？这片房价可是全城最贵的，之前都看武记者穿得朴素，还说自己工资低，没想到武记者如此低调。”没有想到江明乱抓了一个不算重点的重点。

　　不想继续与江明纠缠，武莼笑笑提醒他，“江处周日能走这条路，应该是有紧要的工作吧……”

　　“嗨呀！主任还等着我的发言稿呢！”

　　看着江明狂奔离开的身影，武莼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在和江明相亲的时候是闷在心口的。

　　如果说不让人尴尬是一种高级的善良，那武莼不得不承认，她没法高级。

　　发改委宣传处李姐的儿子在英国学国际传媒专业，假期需要找个新闻单位实习。刚好专业对口，新闻社又有实习生名额，武莼便做了个顺水人情。

　　但李姐却非要“感谢”武莼，给她介绍发改委的超优质对象——年近40、名校博士、五官端正、微胖不矮、一直未婚的正处级干部江明。

　　李姐并不知道武莼丧偶丧女的事情，武莼委婉拒绝了李姐的好意，也不愿在工作中牵扯自己的隐私，所以也没有刻意提及。

　　但李姐却以为是她害羞，所以暗中“布局”了一场偶遇。

　　“江处，此次出台的产业布局白皮书，其中提及的绿色经济，如何解读呢？最有潜力的是哪些产业呢？各个产业功能区如何定位？”

　　作为此次白皮书的官方解读负责人，江明成了武莼的采访对象。因为提前交了采访提纲，宣传处和业务处室都做了充足的准备，这次采访非常顺利。

　　李姐提前给江明打了招呼，所以他格外注意了武莼，棉麻白衬衣、黑色阔腿裤，长得还算好看，脸微圆，比较显小，看不出来已经32岁，只是她周身朴素，没有名牌，背了一个米色麻布袋子，最值钱的可能就是摆在桌子上敲字的笔记本电脑。

　　看来这个女记者收入低、家境也不太好，江明心里已经有了判断。李姐故意把采访安排在了上午11点半，所以采访刚刚开始，就临近中午，于是李姐热情邀武莼和江明一起去市政府办公区旁边的商业中心吃个饭，再继续采访。

　　可惜，江明好像并没有懂李姐的意思，或许是并不那么热情地想懂，以下午工作太忙为由，提议就在单位食堂吃。

　　为了不让李姐尴尬，武莼便同意了去食堂吃个简餐。可能觉得此次当“红娘”开局就不顺，注定要黄，李姐在同去食堂的路上借口回办公室拿东西，便提前开溜了。

　　两荤两素，一碗白饭和一碗青菜汤，武莼端着江明刷卡的午饭，跟着他在熙熙攘攘的食堂找位置。两人都深怕被熟人看到，便心照不宣地一起朝最偏僻的角落走去。

　　但刚好是中午用餐高峰，许多靠窗的偏僻位置找已被吃饭积极的同志占领了。他们只能在靠近食堂入口的空位坐了下来。

　　“武记者是本地人吧？小学是在哪儿读的呢？”

　　武莼刚刚夹起一个肉丸，正准备往嘴里送的，停顿了下，平静地说，“我是Y城人，小学不是在B市读的。”

　　一般相亲都会先了解最高学历，问问大学在哪儿读的，研究生导师如何，一起找些共同话题。但江明开口第一句却问了小学，莫非想和武莼聊聊金色童年？

　　当然不是。武莼边嚼肉丸边佩服对面这位江处，他不去当记者也是可惜了。

　　大学只能直观说明一个人的学习能力，但小学可以侧面佐证一个人的家境和社会关系。像B市这样的一线城市，小学一般都是分区划片，就近入读，小学的地理位置基本就是一个人最初的生活圈。如果不是就近入读，而这个小学还是一个名校，那这背后就是不菲的择校费和有用的人脉。

　　武莼的回答，明显让江明更加失望。虽然他找另一半还是看脸，但他早已过了只看脸的年纪了。他现在对另一半的期望是，漂亮、有气质、名校毕业，家境优渥，工作稳定，最好是老师、公务员、事业单位或者国企。

　　当然这样好的对象确实不好找，哪怕是林霖，都可能因为是在外企工作不稳定，而不符合他的条件。况且就算找到了，对方也不一定看上江明，这也是他单身至今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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