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星光晚宴

“唉……”

        国王那花团锦簇的花园深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温妮正背靠着一面花墙席地而坐，她将头埋在环抱的胳膊里，长长的黑色卷发垂在地面上她也浑不在意。

        “今天还是没能好好和瑟兰迪尔说上话。”温妮有些泄气地想着，温妮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她一看到瑟兰迪尔就止不住的浑身紧绷，害羞地连说话也不利索了。也许是害怕说错话做错事，给瑟兰迪尔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也可能是因为温妮敏锐的察觉到，自那晚后，瑟兰迪尔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温妮？温妮？你在吗？”花园里传来陶瑞尔的声音，她似乎心情不错，连语气中也带着些快乐的意味。

        “我在，怎么了陶瑞尔？”温妮调整好面部的表情，从坐着的草地上起了身，掸去依附在裙摆处的草屑，好奇地看向陶瑞尔。

        陶瑞尔朝着温妮的方向跑了过来，她的身姿很轻盈，在满是草木鲜花的庭院里奔跑，却连一片叶子也没沾上。不过眨眼间，她已经来到了温妮的面前，执起她的手期待地说：“今天晚上，陛下为了迎接瑞文戴尔的王子，准备在森林里举办一场星光晚宴！”

        “星光晚宴？那是什么？”温妮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不由好奇地问道。

        “那是你能想到的最浪漫的宴会，只有在贵客驾临时才会举办，不过你也知道如今外面越来越危险，能够举办星光晚宴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陶瑞尔兴致勃勃地像温妮说明着，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忧地看着温妮：“你会来吗温妮？我是说往年这样的宴会，你总是更愿意陪国王呆在他的书房里。”

        温妮的心在听到陶瑞尔的问话时，狠狠的揪了一下。她不禁露出了一个寂寞又无奈地笑容来，如今的瑟兰迪尔还会愿意让她在深夜陪着他，独自呆在书房里吗？

        “放心吧，我会去的。”温妮向陶瑞尔保证。

        “可是你的表情很奇怪，温妮，你和陛下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陶瑞尔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女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摸着下巴思索道。

        温妮面露难色，陶瑞尔是她在密林中最好的朋友，她不愿对她有所隐瞒。可这是她心底最隐秘的心事，又让她难以启齿。

        陶瑞尔看着她的模样，其实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她不忍逼问。只是摸了摸温妮的脑袋，温声说道：“如果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吧，不过要是有什么苦恼想向我倾诉，记得随时来找我哦。”

        陶瑞尔善解人意的话语让温妮心中的负罪感又多了一些，终于，她鼓足了勇气，看向陶瑞尔。

        “陶瑞尔，如果我说，我发现自己爱上了国王，你会笑话我吗？”笑话我区区人类，竟然如此不自量力。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陶瑞尔出乎温妮意料的笑了出来，她的笑声很爽朗，坦坦荡荡，连温妮这些时日来压抑在心头的愁绪也一起冲散了。“你们日日在一处，朝夕相处，会爱上对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何况陛下又是那样俊美又英明的君主，我想王国里偷偷喜欢陛下的女精灵也绝不止一个两个。”

        陶瑞尔的语气平淡，仿佛这是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是，我可是个人类呀！”温妮反驳她，但似乎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放弃那些对于瑟兰迪尔不切实际的爱恋之情。

        “人类怎么了？上古传下来的歌谣里，对于精灵人类的爱情也多有赞颂呀。”陶瑞尔笑着挠了挠头“可惜我不太会，你知道的，比起唱歌跳舞，我还是最擅长战斗啦。”

        “真的是这样吗……”温妮迟疑的看着陶瑞尔，心头又燃起了一些渺茫的希望。

        “应该是吧，至少如果是我，我并不会在意所爱之人的种族与出身吧。”陶瑞尔沉思了一会，表情严肃地说道。

        温妮看着陶瑞尔一脸严肃与认真，忽然玩笑突起，她故作担忧之色看着自己的好友：“陶瑞尔明明活了1800岁还情窦未开，你说的话真的能信吗？”

        “好呀，你竟敢取笑我！”陶瑞尔看着温妮笑看着自己，伸出手挠向温妮的腰际，她那个地方素来是最怕痒的。

        一时间，花园的上空响彻了少女们放肆又快活的笑声久久也未散去。快乐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夜幕降临，月光温柔地将整座密林揽进怀中。连天公也作美，今天从白日就晴朗的不像话，到了晚上更是连一片云也看不到，漫天的繁星闪烁着便是这场星光晚宴最好的妆点。

        那是密林中一大片的空旷地带，毛茸茸的草坪上正适合举办篝火晚会。密林中的精灵们不论是高贵的辛达精灵、人数最多的西尔凡精灵，大伙儿齐聚一堂，在星光下载歌载舞，饮酒作乐。真是中土黑暗世纪里，难得美好的时光。

        此时埃尔拉丹兄弟周围围满了年轻的精灵们，他们从莱戈拉斯那儿听闻他们在外漫游时曾遇见过早已隐居的吟游诗人戴隆，因他们乃是露西恩的后人，被戴隆传授了许多上古时为露西恩所作之曲。上古的精灵歌者中，以戴隆的声音与歌曲为最，连金嗓廷方和费艾诺之子玛格洛尔亦有所不及，只因他的歌声里除了技巧外，感情亦最丰沛。

        密林中的精灵们请求兄弟二人在宴会上放歌一曲，也好令众人能够一听仙乐，暂且忘却那些俗世中的烦恼。埃尔拉丹与埃洛希尔两人拗不过热情的诸位精灵一再相请，接过莱戈拉斯递过来的乐器，便打算演奏起来。

        首先唱歌的是埃洛希尔，他唱起那首古时高等精灵们歌颂群星之后瓦尔妲的小调。这首歌在中洲的精灵中流传甚广，并不独独诺多精灵会唱。但埃洛希尔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让围在他周围的精灵们都听得入了神，即便是最幼小的精灵也自心中对着空中的繁星升起了无限地渴望。

        仅接着是埃尔拉丹，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反常态，放弃了乐器的演奏，清唱了起来。他的歌声如此悠扬，戴隆歌曲中对于露西恩的思念在他的口中一览无余。当他唱到“我注视着你的眼睛，发现里面栽满了玫瑰”时，埃尔拉丹的目光下意识的巡视着这片空地，希冀能在此处看到温妮的影子。可惜他必不可能看到了，此时的温妮正坐在一个临时帐篷的后面，她的身旁是仍然年轻英挺未被风霜浸染过的阿拉贡。

        宴会的欢愉并没有影响到他，他微微闭着眼，似乎在思念着谁，口中轻轻吟诵着《缇努维尔》：

        木叶长，蔓草绿，

        野芹花采采苍苍，

        林中若有微光，

        幽暗里闪烁明星。

        和着天籁笛声，

        缇努维尔翩然起舞，

        星光掩映在她的秀发

        点缀着裙裾晶莹。

        冷冷山巅，下来了贝伦，

        迷失徘徊林下，

        精灵河水滔滔，

        水之涯，他踟蹰郁郁。

        蔓草间，他寻寻觅觅，

        忽见金色花朵

        点缀伊人袖口与披纱，

        飘飞乌云秀发。

        命定跋涉山野虽久，

        却因迷醉疲惫全消，

        倏忽迅捷，他拔足疾赶，

        握在掌心只有月光皎皎。

        精灵家园在密林中，

        飘忽轻盈，她翩然远逝，

        留下贝伦踽踽夷犹，

        在寂静林中侧耳倾听。

        ……

        她的长发如云飘映，

        贝伦凝视她的双眸，

        他看见苍穹星空，

        伊人眼中流转盈盈。

        秀美的精灵缇努维尔，

        永生的少女蕴含睿智，

        长发飞掠在贝伦身旁，

        双臂如银将他轻拥。

        一双伴侣走上命定之途，

        翻阅幽岩巉崖，荒凉冰冷，

        走进铁石深殿，黑黯门户，

        密林隐暗，时光停滞。

        隔离之海将他俩分离，

        最后仍再相聚，

        多年前他们远去凡尘，

        隐逸林中无忧和鸣。

        阿拉贡的声音很轻柔，目光亦满含情谊，那其中呼之欲出地情感让温妮也听得痴了。这是贝伦与露西恩的爱情，温妮当然听过，那命定的爱情即便饱含艰辛也依旧令人神往。而阿拉贡似乎正借由着先辈们的爱情，寄托着什么。

        “你不去跳舞吗，温妮小姐，在这儿陪着我这个无趣的人岂不是辜负了这美好的夜晚。”阿拉贡忽然转头看向温妮。

        温妮今晚在陶瑞尔的要求下盛装打扮了一番，她的脖子上戴着瑟兰迪尔在新年送她的一条由白银与白色宝石打造而成的项链，头上着带着傍晚时才摘下的茉莉花枝编成的花环，在她的头顶散发着清香。

        “啊，我不是太习惯出席这样的场合，若是往常，这样的宴会我总是陪着国王呆在书房里闲聊打发时间的。”温妮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如果灯光再明亮些，阿拉贡或许会发现身旁坐着的女孩面颊微微泛起的红晕。

        “密林的国王？”阿拉贡有些怀疑地想着白日里见到的那个，神情倨傲的精灵国王，难以想象他竟然会容许一个年轻的女孩同他闲话。“我刚刚似乎在宴会上看到他了。”阿拉贡小声嘟囔着，让温妮也吃了一惊。

        “您是说国王陛下也来参加晚宴了吗？”

        “是的，我应当不会看错，在人群里他是在是个太过耀眼的存在了。”阿拉贡只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十分肯定道。

        “啊，抱歉，我失陪一下。”温妮急急忙忙站起了身，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一瞬间乱了方寸。她的理智告诉她，今日的晚宴是为贵客举办不同以往，瑟兰迪尔会出席亦是应当的。可她的内心仍在扑通扑通的狂跳着，她走进了精灵们载歌载舞的空地，四处寻找这瑟兰迪尔的踪迹。

        可当然，她一无所获，反而被埃尔拉丹拉住了向场外寻去的脚步。

        “温妮小姐，我能有幸请您跳个舞吗？”英俊的精灵王子弯腰向她做出了邀舞的动作。温妮无措地看着他，她此时并没有心思同旁人跳舞，她一心都扑在了寻找瑟兰迪尔上。可是埃尔拉丹是瑟兰迪尔的贵客，她如果拒绝，是否过于失礼了呢。

        温妮正举棋不定时，那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了起来。

        “抱歉，埃尔拉丹，能把温妮借给我一下吗？”瑟兰迪尔不知在何时出现，他站在温妮的身后，拉过温妮的手，摆出了一副不容人拒绝的姿态来。

        埃尔拉丹先是一愣，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做了一副请便的手势了，又跑回了空地里邀请别的女精灵去了。温妮发着呆，被瑟兰迪尔带到了空地旁一片无人的寂静处，这里离宴会并不远，还能听到从空地上传来的乐手们演奏的《在星空下组曲》此时已行进到如歌的柔板，正是最适合跳舞的部分。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温妮？”瑟兰迪尔在此时忽然做了邀舞的动作，他的金发随着他的动作垂散下来，他的目光仍注视着温妮的脸。

        “当然……当然可以，国王陛下，这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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