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密谋

沈煜与母亲搬入顾府已有月余，时至八月，顾府池塘中的荷花都已绽放，荷叶连绵一片，为府上增添了不少绿意。

        这段时日，顾瑾萱与沈煜频频偶遇，虽多数时候都有顾明晔在场，但顾舒窈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些不寻常。

        例如顾瑾萱会在沈煜每隔几日来祖母处请安时特意打扮，从衣裳到首饰无不精细。

        因而，顾舒窈遣人去请了顾瑾萱来玉兰院，打算探一探顾瑾萱的心思。

        “舒窈妹妹”

        门口的婢女打起帘子，顾舒窈笑着起身迎了几步看向来人，“萱姐姐”。

        顾舒窈引着顾瑾萱坐下来，示意冬叶和春霞退下，顾瑾萱见状也吩咐婢女退至门外。

        “这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顾瑾萱笑着问道。

        顾舒窈犹豫了一瞬，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姐姐近来可是与那沈家表哥走得近了些。”

        顾瑾萱闻言脸上染上些许绯红，有些羞恼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是又如何？”

        她狐疑地看了眼顾舒窈，对她问出这样的话觉得十分不快，心里又有些打鼓，担忧顾舒窈也对沈煜有意。

        “那个人并非良人，不过沽名钓誉，唯利是图之辈，姐姐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了。”

        顾舒窈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自己所知晓的。

        因着沈煜现在并未露出什么马脚，她只能假装消息来源是府里有老人与祖母娘家有旧，从老家那边打听到的。

        顾舒窈以为顾瑾萱哪怕不会全信，也至少能因此有些许怀疑，从而去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却没料到顾瑾萱听完直接拍桌而起。

        “表哥才不是你口中那样的人！不用你假好心！”

        顾瑾萱扔下这句话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顾舒窈所说的话她是一句都不相信，她相信表哥是有真才学之人，也从这段时日的相处了解到了表哥的为人，那样的翩翩少年怎会是什么唯利是图的豺狼。

        是了，这些话一定是顾舒窈出于嫉妒所编的谎言。

        过了几日，顾瑾萱一大早梳妆打扮之后就与婢女一道去荷塘采摘莲蓬。

        她擅做一道莲子为主料的点心，今年如往年一般又到了这做点心的时节，恰逢沈煜在顾府小住，是以今年她便早早准备起来了。

        待到点心做成，顾瑾萱亲自往祖母、父母亲那里送了些，心里憋着气故意略过顾舒窈那处，单独装了些准备送到沈煜的母亲那边。

        赵玉住在离前院较近的一处院子，顾瑾萱打听到沈煜一般这时候会过来与母亲一道用饭，用过饭后再去前院和兄长一同读书，估摸着快到时间了，她便命婢女拎着食盒施施然朝赵玉暂居的院落走去。

        “表婶，表哥，瑾萱没有打搅到你们吧！我做了些点心，给表婶送来。”

        顾瑾萱见沈煜果然已经在厅堂内，心中一喜，柔声见礼后，从婢女手中接过食盒，拿出一碟点心。

        盖子一掀开就闻到淡淡的莲子清香，只见那白盘中放着五块做成荷花形状的点心。

        赵玉捻起一块点心仔细端详，连声赞叹顾瑾萱好手艺，点心做得很是精巧。

        “这里面的点心是打算让人送给表哥和兄长的，既然表哥也在，一会可否帮我捎去前院？”

        顾瑾萱将食盒朝前推了推，问道。

        “自然。多谢萱妹妹一番美意。”沈煜应了下来，又朝母亲行礼告退，“时候也不早了，母亲，儿子先去前院读书了。”

        顾瑾萱也顺势告辞，与沈煜一起出了房门。

        她看着身侧身姿挺拔的少年，趁着周围没人注意迅速塞了个字条到沈煜手中，然后一扭头快步走了。

        沈煜看着顾瑾萱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般落荒而逃的身影，觉得有些有趣。

        这一番举动有着少女的俏皮，与这个表妹往日温婉的一面倒是不太一样。

        他拿出纸条，展开来，只见那纸条上用娟秀的字写着一句话：

        溪客已开，明日此时，愿与君共赏。

        沈煜回到前院后并未先回住处，而是拎着食盒去寻顾明晔。

        待他到顾明晔居住的屋子时，顾明晔正坐在椅子上品茶，见着他抬手招呼着一起品品新得的茶叶。

        沈煜顺势将食盒中的点心拿了出来，“这是萱妹妹做的点心，让我带给你一起品尝。”

        两人喝着茶，就着点心，聊着与荷花有关的诗词，十分惬意。

        “说起来，我们府上的荷花也开了，不如明日我们到那观景亭一面写文章，一面赏景如何？”顾明晔提议道。

        沈煜摩挲着袖中的那张字条，嘴角微微上扬，点头应道，“表哥这个提议甚好。”

        次日，二人早早便到了观景亭，趁着天凉一道读书、赏景。

        待到日光渐浓，顾明晔有些困倦，便伏案稍作休息。

        沈煜沉浸在手中书卷之中，正在细细品味时，听到一个刻意压低嗓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公子，我家小姐在等您，请随我来。”

        沈煜跟着婢女走到观景亭不远处的一处屋舍，瞧着应是给赴宴的客人更换衣服或是稍作休息时使用的客房。他轻推开门，只见顾瑾萱坐在桌子旁笑盈盈地望着他。

        “萱妹妹找我何事？”

        他看了看周围，除了刚才引自己进来的婢女，再无第二个人。那婢女在他进来后就虚掩上了房门。

        顾瑾萱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沈煜，荷包上绣着两片荷叶与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表哥看了瑾萱昨日的字条，还不明白吗？我以为表哥今日赴约，便是与我同心。”

        沈煜朝顾瑾萱拱了拱手，“萱妹妹，现下我不过是个举人，恐担不起妹妹的另眼相看。”

        “我只问表哥一个问题。你可也心悦瑾萱？若是瑾萱会错了意，表哥只当此事从未发生，我也不会过多纠缠表哥。”

        顾瑾萱双眼噙着泪水，有些委屈地拽住沈煜的衣袖。

        沈煜看着面前几乎落泪的少女，看着她明艳的脸庞，娇嫩的双唇，回想起二人一道谈论诗词的情景，一闭眼答道：

        “我自然觉得萱妹妹才貌双全，心甚悦之。”

        顾瑾萱闻言才露出笑容，顺势向前一步靠近沈煜，感受到男子清冷的气息几乎要将自己包裹住，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煜哥哥，等殿试落榜，你便来我家提亲可好？”顾瑾萱有些羞涩又十分期待地说着。

        “你唤我什么？”沈煜面色微愣，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顾瑾萱羞恼地依偎入沈煜怀中，抬手捶了捶他的胸膛，小声回应“煜哥哥”

        再次听到顾瑾萱唤出这个亲密的称谓，沈煜感觉脸上甚至开始发烫，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喜悦，也可能是二者兼之。

        顾家二房嫡女论身份是他高攀了。待到殿试落榜，入了仕，自然需要一些人脉，而顾家就是他眼下最佳的选择。

        思及此，沈煜不再犹豫，他将顾瑾萱往怀中带了带，在顾瑾萱耳边轻唤“我答应你，萱儿。”

        两人在房内略待了一会，沈煜担忧被人发现，也怕顾明晔醒来不好解释，便先行离去。留下顾瑾萱红着脸回忆方才种种甜蜜，即使只是片刻拥抱，她也觉得很开心了。毕竟中意的人心悦的不是顾舒窈，而是自己。

        另一边，沈煜将顾瑾萱赠予自己的荷包小心收起来，回到观景亭见顾明晔还未醒，轻声唤了几句，将人叫醒。

        “表哥还是回去睡吧，在这儿小心着凉。”

        原本沈煜打算与顾明晔一同回去，半道上却被叶晓月的人请了去，说是有些问题想问问他，两人只好分道而行。

        沈煜跟着婢女到了会客厅，叶晓月亲切地问了几句在府上可还习惯之类的客套话，才引入正题。

        她话里话外都在说如果沈煜成为大房的姑爷，日后仕途会有多么顺利，潜台词是她会助他一臂之力，但沈煜也需要自己使把劲儿，靠他自己拿下顾舒窈，让顾舒窈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表婶，这件事我恐怕无法应下您。二表妹一向对我冷淡，言谈间不愿与我有过多接触，况且我自会凭着本事在昭都立足，无需用这种手段。”

        沈煜决然地拒绝了叶晓月的一番安排。

        真是笑话，那个顾家二小姐哪里像姑姑说得那么好掌控。那个女子每每看到自己都是一幅瞧不上的模样。

        不像萱妹妹，为人纯善又倾心自己，这样的人才是最好掌控的。

        顾瑾萱毕竟是侯爷的侄女，侯爷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面子，总会多一些庇护，再不济还有老夫人可以利用。

        虽然娶顾瑾萱比起顾舒窈会绕些弯，但前者胜在更好操控。

        沈煜忆起方才谈论间，颇有傲气的顾明晔，再看看现下将自己视为可利用之人的叶晓月，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终有一日，他要这些拿腔作调的人都被自己踩在脚下。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傲气，但是官场上的事可不是学问做得好就行的。

        如果你娶了顾舒窈，侯爷定会在仕途上多提携你。煜哥儿，你说呢？”叶晓月步步紧逼，再次劝说道。

        沈煜掩下不快，假意需要时间考虑，敷衍了几句。叶晓月也知道此时不宜再逼，只好先放他离去。

        定安五年九月，叶卿卿怀有身孕，侯府上下一派喜气，特别是大房的奴仆更是将喜悦摆在了脸上。顾景给叶卿卿房里的奴仆都发了赏银，命众人仔细照顾夫人。

        顾舒窈靠在临窗的竹榻上，听着一旁冬叶绘声绘色地讲述侯爷多么喜悦，二夫人去探望时多么体贴。

        冬叶气鼓鼓地讲着，而她的思绪却已经飘得很远了，顾舒窈想起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叶卿卿也是诊出了喜脉，而父亲与自己断绝了关系，她也在那个月与沈煜定亲。

        虽然现下自己不会再执着于沈煜，但这段时日，沈煜还是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很是刻意地聊上几句，多半又是叶晓月的手笔。

        听闻近日，沈煜与顾瑾萱愈发亲密，但偶尔也会有些关于此事的争执，想来顾瑾萱对于叶晓月的安排并不是全然清楚的。

        这些争执，估摸着也离不开沈煜的操控。

        顾舒窈有些头痛，现下她与顾瑾萱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她说什么顾瑾萱也不会相信，只能寄希望于叶晓月那边能尽早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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