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熙和

启国小公主慕容灵月在大启时很受国君宠爱，一来她是国君最小的孩子，二来她单纯可爱，在皇室之中尤为不同，这份不同让国君对她的偏疼对了几分，她也是唯一一个出生不过一年便得了封号“熙和”的公主。

        慕容灵月和慕容泽是一母所生，两人的母亲便是启国皇后。慕容泽与这个妹妹一贯相处不来，他从小受到的熏陶就是如何坐稳太子之位，以及将昭国纳入自己的版图。

        这次出使昭国，他便是抱着能让慕容灵月以两国联姻的方式进入昭国，为自己提供更多情报。但对于慕容灵月而言，她并不想卷入启国与昭国的纷争，只是身在棋局，又怎能轻易脱身。

        慕容灵月近日出门越发频繁，对自己的兄长，她只说即将归启，想要再逛逛昭都的商铺，看看周遭风光，实则是她近来遇到了一位有趣的人。

        “莫小姐”沈煜笑着挥手，慕容灵月提起裙摆跑向他。因着跑了几步，小脸有些红，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应道：“沈兄久等了。”

        沈煜温柔一笑，做出请的动作，引着慕容灵月进入戏坊。两人坐在二楼雅间，看着下方咿咿呀呀开戏，慕容灵月也逐渐投入进去。沈煜在一旁偶尔品评，说到之处引起慕容灵月频频赞同。

        慕容灵月转头看着沈煜，他正专注地讲着台上这折的起源，俊朗的面容与温柔的话语，让从小很少接触外人的慕容灵月不自觉想要亲近。虽然她有亲兄长，但兄长很少这么有耐心地和自己聊天。

        沈兄是她上个月在夜市看表演时遇上的，当时她被人挤着险些摔倒，是沈煜扶了自己一把。他说自己是一个书生，姓沈，家境尚可，待他问到自己是哪家姑娘时，慕容灵月灵机一动回“莫七”，只言自己家在南边，此次来昭都游历，家中排名第七。

        “沈兄可有家眷？”慕容灵月脱口而出。

        沈煜怔了一下，也不介意慕容灵月打断自己的品评，笑着回道：“沈某不过一介书生，功名未就，怎可娶妻！”

        “我……我不日就要归家了，下次再来昭都还不知是何时。沈公子……”慕容灵月红了脸，有些期盼地望着沈煜，正打算剖白心意，被一个少年打断。

        “小七！你在这儿呀，让我好找～”一个清俊的少年走了过来，用折扇点点慕容灵月的额头，一把将人拉起。

        慕容灵月挣扎了一下，那少年凑近她，低声道：“熙和公主，有件事要告知于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光天化日，我又能做什么呢？”

        少年拉着慕容灵月走过拐角，避开沈煜的视线后，松开了手。

        “你到底是谁，要跟我说什么？”慕容灵月看着少年，质问道。

        “那便先解答姑娘的第二个疑问吧。方才与姑娘交谈的男子，你可知晓他的身份？”少年问。

        听到慕容灵月说不出个所以然后，叹了口气，“那是上一届科举的状元郎沈煜，如今在翰林院供职。去年九月成婚，其妻是顾家二房之女顾瑾萱。”

        “他的发妻已怀孕八月有余。”

        慕容灵月骤然听闻瞳孔微缩，她结结巴巴地问：“真的吗？”

        “您若是不信，自可派人去查。”少年抱臂靠着立柱，看着眼前红了眼眶的小公主，“至于第一个疑问的回答，我是顾舒窈，我们在接见使臣的宫宴见过。”

        “是你？！跳扇舞的那个姑娘？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随心而为而已。”顾舒窈摆了摆手，又补了句，“若你非要个答案，就当是因为那沈翰林的妻子是我堂姐吧～”说罢转身离去。

        留下慕容灵月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待新的戏子登台，震天的锣声让她从沉思中醒神，提起裙摆回到方才的雅间。慕容灵月推开门，看着坐在桌边温文尔雅的男子，罕见地沉默了。

        “莫小姐回来了，快坐。”

        “沈兄方才说自己功名未就，怎可娶妻。可我听闻沈兄不仅有美貌妻子，妻子腹中还有八月有余的胎儿。有妻却装作孑然一身与我相交，怕是不妥吧？”慕容灵月并未坐下，只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沈煜有一瞬间晃神，却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苦恼地揉了揉眉心，神色中染上几许忧愁，“我确已成婚，但她并非我倾心之人，是因一场算计入了沈家，那女子蛇蝎心肠，不仅算计了我，前不久还祸及娘家，害得她那堂弟生了场天花。”

        “可顾家势大，我不过才入官场无人帮衬，整日在翰林院编撰文书。上月遇见莫小姐，才让我明白倾慕一人的心境，于我而言，莫小姐便是我倾心之人。我自知有家眷，这样的身份配不上你……却还是忍不住接近，想着再留一日、再留一日。”

        慕容灵月骤然了解诸多，心绪不宁，她一时不知该相信哪些话，不该相信哪些，“沈公子，我需要时间理一理，先告辞了。”

        沈煜在慕容灵月离开后，狠狠地把拳头砸向桌子，将瓜果拂到地上。也不知究竟是谁坏了他的好事，眼看着这个单纯的小公主就要上钩了！沈煜黑着脸出了雅间，打道回府。

        才进了门，就看到顾瑾萱身边的婢女来寻，说夫人与老夫人起了争执，被气着了。沈煜不耐烦地打发了婢女，对顾瑾萱如今的作态十分看不上。

        顾家已经分家，这几个月来也对顾瑾萱不闻不问，这个女人若是乖巧些倒无妨，可她整日与母亲做对，折腾得鸡飞狗跳就令他不耐了。沈煜从未想过顾瑾萱此举与自己母亲有关，在他看来，那些晨昏定省也是顾瑾萱该做的，至于他去不去顾瑾萱房内，怀着孩子，去了又能如何？

        顾瑾萱的婢女请不到人，回去禀报后惹得顾瑾萱大发脾气。

        她想着近日娘家的姿态，想着赵玉那个老虔婆话语里的奚落，想着近几个月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丈夫，还有什么不明白呢……恐怕沈煜一开始要的就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顾家的权势吧。

        “青荷呢？怎么最近总不见她？”顾瑾萱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心下更是烦躁。

        诸多不快令顾瑾萱再也无法忍耐，她让人搀着自己径直往书房去寻沈煜，总归要试着缓和，不然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行至书房门口，守门的小厮见着她来，有些惊慌，刚要行礼就被顾瑾萱止住了，“夫君在里面吧？”

        小厮还未回答，顾瑾萱便听到门内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带着微喘和享受，“妾快受不住了，爷今日怎么了，可是夫人又惹您生气了？”

        顾瑾萱一把推开门，就看到沈煜与青荷在书房的小榻上苟合，沈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滚出去！”而后抚上青荷的脸，吻了下去，身下动作不停。青荷在摇晃中扭头看了一眼顾瑾萱，勾起嘴角。

        “贱婢！你们这对狗男女！！”顾瑾萱看到青荷挑衅的模样，便明白这两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真真是不要脸极了。她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身边婢女的惊呼声中倒在地上，下身有大片湿润。

        顾瑾萱被人抬到产房，接生婆子一瞧是早产，几个人围上来掐人中的掐人中，换帕子的换帕子，待顾瑾萱悠悠转醒，阵痛袭来，她流着汗，想着青荷的背叛、丈夫的无耻，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一日过去，胎儿最终被强推出身体，却因为顾瑾萱早早没了力气，又时间太久，推出后已然断气了。她想为自己和这个孩子哭一哭，都没有眼泪可流，只睁着眼看着上方，一言不发。

        而顾府这边，顾澜在不久前就让母亲刘氏做主提议，由叶晓月操持着把虞香抬了姨娘。叶晓月近日和虞香争斗不止，等得了沈家那边女儿早产的消息，自是心急如焚，后悔没有派人去看顾。

        带着一众奴仆到了沈家，她才知晓胎死腹中，已经落了。她顾不得与赵玉和沈煜纠缠，径直去了产房，看着女儿了无生意的模样痛哭出声。

        “我的儿，你别这副模样。”

        顾瑾萱偏过头看着叶晓月，喃喃：“母亲，我的孩子没有了。”

        “娘都知道了，你好好养着，总会好起来的。”叶晓月握住顾瑾萱的手，忍着泪安慰着。

        “不，母亲。沈煜和青荷怕是早早都搅和在一起了，我今日撞见了，他只让我滚出去。我竟只落了这么个下场……他不是个好的，我要回家。”

        “好，咱们回家。”叶晓月让奴仆去收拾叶瑾萱的东西，喊了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去绑了青荷来一道回去。

        沈煜匆匆赶来，看到这架势便想息事宁人，“岳母这是要如何，萱萱现在身体虚弱，经不起移动，还有那婢女是犯了什么错，怎么将人绑了来？”

        叶晓月一口唾沫吐在沈煜脸上，“我呸！这个爬床的小蹄子身契可是在顾家，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好好的女儿到了你家，怀着身孕，八个月的胎竟是没能好好生出来，你还有脸问？和离！你若是不同意，我们就官府见！”

        沈煜自然也怕叶晓月豁出去，将这些捅出去坏了仕途，看着青荷哀求的神色终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看着叶晓月指挥人搬东西，当场签下了和离书。

        “沈煜，我后悔没有相信顾舒窈的话。现在想来，她说的真对啊。”

        婆子扶着叶瑾萱坐上马车，她咳了几声，对着门口的人说道。

        “她说了什么？”沈煜下意识问道。

        “并非良人，是个沽名钓誉，唯利是图的东西！”

        马车缓缓前行，沈家的一切自此都被叶瑾萱抛在身后，她也算是幡然醒悟，没有深陷在沈煜这个泥潭之中。至于青荷，回了沈家自然在众人围观下打了五十个板子，裹着白布丢到乱葬岗了。

        青荷死前不仅交代了和沈煜的过往，还道出沈煜近日与那熙和公主来往甚密，顾瑾萱听闻这些便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而这豺狼也确是伪装得好极了！

        自此，顾瑾萱便闭门专心养身，待将将好转，便拜别母亲，入了尼姑庵。她知晓母亲也是疼爱自己的，但她不愿再深陷后宅，只想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慕容灵月的心腹稍一打听，沈煜的这些事便都悉数得知了。慕容灵月听闻也确信此人不堪，那些话都是诱人入饵的甜言蜜语，不足为信。

        “口腹蜜剑，蛇蝎心肠的哪里是他的妻子，真是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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