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疑云

京城，大理寺。

        这里是大齐最高的司法机构，掌刑狱之事，也负责审核各地刑狱重案。简单点来说，就是全国上下的所有疑难案件都会交给大理寺审查，当然也包括一些影响重大，无法侦破的重大案件。

        比如，最近的西城失火案。

        是的，失火案。为了平息舆论，这起事故必须是意外走水，而不能是人为纵火。因为成国公的嫌疑太大了，或者说人们眼里的成国公嫌疑太大了，一旦被定性为纵火，这锅就铁定是成国公的了。

        所以上头给了死命令，不管大理寺用什么法子，都必须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证明这起事故乃是意外走水所至。

        这无疑是赶鸭子上架，作为大理寺少卿的裴钰头发都快揪没了才终于想出个不算法子的法子解决掉了这个大麻烦。而接着，更大的麻烦找上门来了。

        来带话的人拿着皇帝的令牌，说了一通表扬的话，接着话音一拐，言道要裴钰先暂缓结案，明面是继续调查起火原因，暗地里去彻查出事的陈老汉一家。

        “这恐怕不是皇上的意思吧？”裴钰铁青着脸发问。若是皇帝旨意，根本不会如此遮遮掩掩，但来人能如此光明正大地拿着御令进入大理寺，裴钰也明白自己此番怕是推脱不了，但他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给谁干私活。

        来人却未回答裴钰的问题，只是拿出那面金灿灿地令牌在裴钰面前晃了晃，等到裴钰的脸愈发青了，才伸手朝西遥遥一指，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西边？太后？裴钰皱紧了眉头，这水有点深啊。

        ————

        入夜，西街街角被大火烧毁的废墟一角上，趴着两个人影。

        夜色浓如墨，漆黑一片的夜行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穿着此衣的人此刻正在动来动去，几乎无法被肉眼看见。

        “嘛，这个我也只是推测。”裴钰双手一摊，一脸无辜。

        “你就为了一个猜测大半夜把我叫到这来？”祁澜咬着牙，满脸怒容瞪着这个一脱掉官服就吊儿郎当不着调的男子，要不是这人是自己姐夫，他早晚把人套麻袋扔进护城河里去。

        “虽然是猜测，但其他能找的线索我都已经找过了，包括醉仙楼也借着清查账目之机派人进去搜查过，唯一还可能有所遗漏的，就这样这里了。这里距离闹市太近，我没办法瞒过诸人耳目仔细验查。”裴钰低声说道，语速很快思路却很清晰。即便是祁澜也必须承认，这家伙作为大理寺少卿是合格的。

        只不过，也一如祁澜所料，此人，正经从来不过一刻钟。

        只见裴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只沙漏，“这一班的衙役是我的人，距离换班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柱沙漏完之前你得找到证据，不然咱俩明天就得蹲大牢了。”

        “我去找证据，那你干啥呢？”祁澜敏锐地察觉到裴钰嘴里边提到干活的只有他自己，顿时不乐意了。

        “我去给少爷望风啊！”裴钰一脸理直气壮，看得祁澜一顿气急。

        这是亲姐夫，亲的！不能打死！祁澜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奈何身边还有个最喜欢火上浇油的裴某人，“记住一定要有说服力的证物，不然，某人的兵书很可能会被泰山大人发现哦。”

        兵书！要不是他背着父亲偷看兵书被裴钰撞见，他怎么可能会被这家伙威胁帮他干私活。

        祁澜怒极反笑，本就绝美的面容更添一抹艳丽。一时不查，裴钰被一拳重击正中腹部。

        看见裴钰手捂腹部一脸狰狞，祁澜满意的一扬眉，顺着废墟处被清理出来的小洞钻了进去。

        看着祁澜的背影逐渐消失，裴钰叹了口气，脸上痛苦的表情被一股凝重之色取代，他拿出一块黑巾蒙在脸上，足尖轻点，一个雀跃，身形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

        宅院里，祁澜谨慎地贴着墙慢行。

        那场火烧得极大，整栋屋子都变得焦黑一片，房梁被烧塌了一半，主屋的屋顶漏出了一半的繁星，寒风呼啸着穿墙而过。

        祁澜用衣袖拢起一小块区域，点着了火折子，房间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少年护着火光，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走动着。

        中原的断案之法几年前传入了齐国，是以现场被保护的很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祁澜走到房梁倒塌处蹲下，这里被人特意用白色的石子圈了起来，表示这里曾经是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像这样的地方，整栋宅子有三处，一处在前院门房，两处在这屋里。

        门房处死的这家请来的帮佣，这屋里头的应该就是陈老汉和他老婆了。可是为什么这夫妻二人死亡的地点却不一样呢？祁澜心中疑惑，但他也没有忘记正事。

        最后他在院墙边上的一处草丛里找到了一块铁牌，上面赫然一个金钩铁划的成字。

        祁澜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总感觉这一切有些过于顺利了，就好像有人故意将这块牌子放在这里一样。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将铁牌揣进了怀里，准备离开。

        就在祁澜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他的被身旁的一堵墙吸引的目光。

        祁澜举起火折，凑近墙面仔细端详。

        “原来如此。”祁澜伸手抚了抚墙面的黑灰，恍然大悟。这座宅子砌墙用的是一种民间常用的红土砖，便宜结实，但遇热会变脆。所以其余的墙面或多或少都有坍塌的迹象。唯独这里，除了被熏得一片焦黑之外几乎算得上完好无损。

        祁澜扣了扣墙，墙面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声响，既不像正常砖墙的沉闷，又不是空心砖的清脆。

        果然。

        用短剑试探地在墙面上刺了几下，祁澜挖出了那块有活动痕迹的砖块，砖块的表面是冰冷光滑的金属质感，这是一种特殊的空心砖。毫无疑问，里面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金汁砌墙之术乃是魏国独有，所以在这一连串的事件里，魏国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一瞬间，祁澜的脑子充斥着各种疑问。就在他准备继续探查一番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阵‘沙沙’声。

        是沙漏。

        时间快到了。

        祁澜迟疑了一下，将被挖出的墙砖又重新塞回了墙面，又捻了一把地上的黑灰往上面一抹，一番掩饰后，若不是有心人仔细验查绝看不出半分端倪。

        做完这些，沙漏已经快要见底，紧赶慢赶，祁澜终于在沙子漏完之前赶到了和裴钰分开的地方。

        “哟，少爷今天这么卖力？”果不其然，裴某人正坐在那里看星星看月亮好有闲情，看见祁澜狼狈的模样还一脸惊奇。

        “发现了什么？”

        喘着粗气的祁澜白了裴钰一眼，没有理会某人的打趣，从怀里掏出铁牌扔了过去。

        “拿这个去交差吧。”不习惯撒谎的祁澜选择了避开裴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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