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搬山

白幽明、蒲玉两人离长安城越近，青门门人传来的消息越糟糕，示警越发严厉。据说纸条上所写，皇帝血洗氏族，避开众人耳目，将贺兰府邸满门斩杀，唯有年仅十七岁的贺兰逸深一人在逃。

        这一日傍晚，他们在村镇中歇脚，他终于得到了一个确认的消息，“贺兰逸深逃出皇城，性命无忧”。

        白幽明深感奇怪，为什么贺兰逸深出来皇城，并不跟首先青门取得联系，而是独自逃命。但这终归是个好消息，他欣喜地在地上将长安防卫图画了出来，并标有皇宫千牛卫、公主府玄铃子的追踪方向，苦苦思索不得结果，把蒲玉叫过来道：“你要是逃命，从哪个城门逃出来？”

        蒲玉一指着地上四四方方的长方形，奇道：“这比城门大些吧，它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阻得住追兵？”

        “这是皇族倚重的惊仙阵。”白幽明心说蒲玉果然没有见识。

        长安作为世间最繁华富饶之地，曾经引起无数英雄豪杰的争夺，在七百年前最终归属于岭南夏氏，见证着一个盛势不衰的帝国。然而修真者在世间最厌恶的地方就是长安，在长安附近修真者运转不动身上的灵力，原因就是惊仙阵。

        惊仙阵在夏氏登位长安的时候便建成的，阵法缓缓运行，七百年间默默守护着王城。在修真界，但凡擅长阵法的修真者都研究过该阵，却都说不清楚它的运行原理，更不要说仿制或破解了。一百年前有位大修为者以长安灵气的浓厚程度做出了更为惊人的判断，惊仙阵绝非长安城大小，而是遍沿整个九州。黎祝立世七百年，修真界的能人异士辈出，虽免不了利益冲突，暗潮涌动，但也只能在惊仙阵的威慑下平和相处。这便是修真界与夏氏的著名约定——凤州地界下云行，长安都邑弃仙名。它的意思是说修真者来到凤州连云道，不得再使用飞行法术，到达长安后不可使用任何修真功法，必须敬畏皇家威仪。那么就是说，为皇家卖命的修真者，也不能越过这条铁律。

        贺兰逸深似乎正是因为如此，在惊仙阵的阵法范围内，面对皇宫千牛卫尚有自保之力，性命犹在。

        蒲玉很想帮助他，认真思考道：“长安北面为安山皇陵，南面是凤州的连云道，东面是御城河，水路众多，只有西边是平原地带。那他可能西边走了？”

        白幽明双手握拳，仿佛终于想明白了。“原来脑子不聪明的人，就是这种走法？”

        “……”蒲玉不知道他是骂她蠢，还是骂他的朋友蠢，半天没有吱声。

        他们两个人一路向西，经常可以看见在天上飞剑而行的修真者，有时一天之内能看见好几拨。白幽明就像是个万事通似的，准确地告诉蒲玉这些人分别属于哪些门派，各有什么法宝。

        而修真者俯视地界，只会将白幽明和蒲玉当做赶路的行人，并不在意。

        他们走了几日，白幽明望向天空，突然说道：“奇怪，怎么没有昆仑墟的人。”

        蒲玉在路上，常常动不动竖个蜻蜓，来个□□跳，然后诵读一遍青莲功法卷，但是她的身体却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她拿着白幽明的内视镜，天天照着自己的灵海，盼望着哪天也突然能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球状物来，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奇迹。

        “怎么可能还没有动静呢？”她那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狗屎运，她望着天空，每天向大神祷告。

        蒲玉说这话的时候，白幽明冷不丁的喂了她一勺甜到发苦的药液。

        “比昨天疼的重些，还是轻些？”

        她咂摸咂摸了味道，详细描述道：“肚子像是千万个小刀刮似的，一盏茶的功夫就不疼了。”白幽明暗暗记下这种秘药发作的时间只有一盏茶功夫，肚肠绞断的死相极为难看。她的天赋异禀只在“死不了”上，与修仙无关。白幽明拿她当做药人看待，甚是满意，这个药人不仅能重复使用，还能告诉他服用效果。

        他们渐往西行，见到的修真者就越多。修真者三五成群的聚集一处，神情又兴奋，又严肃，不知商议些什么。蒲玉不甘心跑去修真者那里拜师，结果每次都被骂了回来。

        白幽明盯着她看。“他们没杀你，没打你，只是骂了你几句？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修真者这般温柔善良了。”

        她懊恼地蹲在地上，一脸灰白，冷不防的又被他喂了几勺秘药。

        白幽明西行的这几天，并没有发现贺兰逸深的踪影，反而看到了太多的修真者。虽然这些修真者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没有平日那般欺压凡人。他心中疑虑越来越重，手中所做的秘药越来越苦，下给蒲玉的分量也越来越重了。

        这一天，陌衍白与虚境峰三百弟子站在凤州连云道的悬崖上。

        启盛平在一旁施法，他手上的灵盘灵光大作，黄光耀眼。

        “陌掌尊，五天之内众弟子查看了长安附近地形。北面为安山皇陵，南面是凤州的连云道，东面是御城河，水路众多，只有西边是平原地带，可以移山。”

        在启盛平的灵盘上隐隐显出一座山峰图像。

        他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算盘，不停拨动算珠，不一会儿鼻尖就冒出了汗。他再勉强拨打了一会儿，体力上坚持不住，不由脸上羞红向陌衍白告罪，让其他弟子上前替他拨弄算珠。

        他手上的灵盘因不断催动灵力渐渐出现裂痕，同时他身上白气直冒，震动不止，渐渐神情委顿，瘫在了地上。

        启盛平颤声向陌衍白禀报道：“无相峰高一万三千丈，方圆七千八百里，从昆仑墟搬来此处，总须十万三千里的路程。”

        陌衍白伸手接过灵盘，念动法决，顿时天地为之变色，滚滚风雷向他聚来。

        西侧平原上的修真者们似乎预料这一场景，早早就等在那里。

        他们激动的指着天空。

        “这就是昆仑墟蕴虚境界的手段？他们真的在移山！”

        凤州、长安的百姓都能看见天上异象，这一个月来他们被接二连三的怪异之事吓坏了，纷纷闭门闭户，不敢出来。长安城的皇宫之中，夏逾从长生殿走出，先知们纷纷从天谕监出来，看着这诡异的天色。

        “行知大先知，行知大先知！这是谶语的第二个天象吗？”镇国公主府派人过来问询。

        行知大先知是天谕监修行最高深的先知者，人们传言他无所不知。

        他站在天谕殿前，手拿着一块令牌，摇摇头。

        “这是昆仑墟的太清宝诀遣山术，并不是谶语预警的第二天象，昆仑墟的陌衍白掌尊亲临长安城外了。”

        说话间，雷声震动，在乌云中见到一个庞然大物向长安缓缓移动。

        人们隐隐能够看见这庞然大物上的石林河流脉络，只有修真者才知道这是什么山峰。这是昆仑山三十三小峰中的无相峰，天道令上说的丝毫不差。

        昆仑墟将一座山峰移到了长安！

        风云渐收，长安全城之人莫名看到了城外突然出现了一座石崖突兀，悬壁高张的大山。皇帝给天谕监传下旨意，命天谕监掌吏前往府衙各处说清原委，安抚民心。

        行止大先知领悟关窍。“原来昆仑墟最先征得了皇帝的同意。”他转身去问公主府来人，没想到那人已经早早离开了。

        无相峰的山峰犹如剑戟，日头映着山岚的青色林木，点水含青，雾轻锁翠。

        西侧平原上的修真者们远远望着它，激动有之，痛苦有之。

        天道令居然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灵根限制，任何条件不论，只要通过无相峰的试练，便能在长安道场修行仙家大道？”修真者们看到天道令，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修真界在长安城外建立道场不说，还敢命名为长安道场，但之后又觉得自己疯了。“修真者报名升仙大会，先得要散了一身修为？”

        白幽明和蒲玉偷偷听到了那些修真者骂娘的声音。

        蒲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眼神狂喜。“你听到了吗？没有灵根的限制，我可以修仙了！我就说我天赋异禀，总能踏上修真之路的！”

        这突如其来的升仙大会，在她眼里，就像是瞌睡了送的枕头，来的太是时候了。她在内心深处，重重感谢太子长琴神灵护佑。

        他的眉头紧锁，望着这突然出现的大山，再看着神情各异的修真者，说道：“没有条件限制，多少人在这里，凭什么选你呢。”

        贺兰逸深若真的逃到此处，他要怎么躲藏。

        蒲玉习惯他冷嘲热讽，浑不在意，她身上充满了劲力，想要在升仙大会施展。

        直到……

        她听到一个修真者说：“按照天道令所说，昆仑墟的陌掌尊主持升仙大会……”

        “啪嗒”一声，她的脖子扭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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