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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来自海州的消息


“人心意怀犹豫,不知当复何从?

        经过至我碣石,心惆怅我东海。”

        海州侯夏逸遥望着从地平线出现的那队沉默的送葬队伍,发出一声叹息。消失在长安的先知们出现在海州地界,他们穿着墨蓝色的道衣,额间宝石月色明亮,秋风扬起宽大的衣袂,每个人颔首肃穆,往碣石山的方向缓缓走去。

        夏逸身边有个十二岁的少年,他眉目清秀,身姿挺拔,俨然是皇族中新一代的俊秀之才。

        他腰系宝刀,也和身边的父亲一样远远望向他们,眼神充满了好奇。

        海州侯府在半月前收到皇帝的诏令,先知们并不像传闻中那样神秘消失在长安,舍弃皇族,而是他们的恳求得到了皇帝的允许,他们携带着行止大先知的骨灰,来到东海海葬。

        碣石山前万千河流汇于一处,响水入海,海州与黎祝大陆涨接,数座沙洲呈现扇形向深海延伸,在涨潮或退潮时,海面常常出现巨大的漩涡,将河道之水卷入其中,经过的渔船往往避道而行。数千年来,人们传说东海之东几亿万里,有一处无底之谷,谓众水汇聚之处,是世间万物归宿、终结的地方。

        海风带着咸腥的味道,卷起层层海浪迎接着这支送葬队伍。

        海州侯夏逸迎了上去,谦恭行礼道:“海州侯夏逸奉命在此,迎候诸位先知。”

        每一代先知只有九位,行止大先知去世后,现由一位名叫“正和”的先知主事,他面容甚为憔悴,手中捧着一个厚重的白玉匣子。

        他只有三十多岁,但声音语气亦如行止大先知一般厚善温和。

        “有劳贵人相迎,我等要在海州叨扰多日了。”

        夏逸看着跟随先知而来的千牛卫,心中一颤,果然如诏令所说,先知是以送葬为名常驻海州,非诏令召回不得再回长安,并非是世人所传皇帝夏逾失去了对长安的把控。

        他看了自己的儿子夏赹一眼,也许真让他说对了,政治手腕极强的皇帝又在玩弄权术,操纵群臣,想要给朝廷再换一批新人,镇国公主夏徵受谶语的迷惑,这次趟进来浑水,只怕很难全身而退了。

        “正和先知,海州临海,地势较低,山丘平缓,从古至今从没建过观星台,本侯已让善风水者到海州各地勘查观星佳处,待寻出准确方位,便急招属地工匠,为先知重新打造高台。”

        正和先知摇了摇头。“多谢海州侯厚待,我等是依从行止大先知的遗言来东海守灵,只此一心意也。”

        海边架起来八个帐篷,天色暗了下来,白色帐内映照出摇摇曳曳的灯火,能够隐隐约约看见先知们盘腿静坐冥想的样子。海边的星空璀璨,星辰明亮可见,却不见这些钟爱星星的先知再出来多看一眼。

        夜晚的海边寒气极重,夏逸将夏赹拉上自己的马,父子俩共乘一匹马,令府中侍卫远远跟着,往城中走去。

        “先知们要自己送葬长者,我们无需留下,长安派出的千牛卫坚守职责,就在海边不远处驻守,海州府也自然不必留人。”夏逸十分喜爱儿子夏赹,每每将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此时也不忘在政事上点拨他。

        夏赹眼睛里泛出点点担忧。“父亲,如今长安人心惶惶,危险重重,您还要在万寿节去长安吗?”

        夏逸约四十多岁,与皇帝夏逾同为先皇的皇子,当年先皇指定夏逾为新任皇帝,便对夏逸做了安排,将他分封为海州侯,令他立即离开长安这个政治中心,来到东海关隘。夏逸当年在皇子里的个人能力,可能仅次于夏逾,于是世人都说先皇对现在的皇帝太过偏爱,为顺利过渡权柄,将同样出色的先皇长子发配到了海州地界。

        夏逸说道:“赹儿,你自幼聪慧过人,颇善谋断。为父进京后,就由家臣辅佐你处理海州政事。”他的语气沉重。“你且记住一点,无论你从长安方向听到什么消息,或是什么人以为父之名来到海州,没有我今日交代的暗语都不要轻信。”他在夏赹的耳边轻声说了。

        海边的海风极大,夏逸一说出口就被海风吹散了。

        夏赹见父亲去意已决,深知不能再劝。他有些呜咽道:“赹儿牢记‘死守海州’四字,等待父亲回来。”

        夏逸心下安慰了些,他亲昵地拍拍夏赹的肩膀,让他顺着马鞭去看远处的山景。“此处叠峦环绕,众水朝宗,七百年前有一异人从东海踏浪而来,与夏氏先祖共谋大事。自此夏氏从海州发祥,黎祝帝业的万世鸿基,实始于此。如今我皇族不足万人,治下万万百姓,扫洒万万疆土,天之所覆,莫不宾顺。你我身为皇族子弟,当死守祖宗之地,决不可有半分懈怠。”

        夏赹认真地点了点头。

        夏逸是当夜秘密启程的,另一队车马按照万寿节的日子赶路。从海州到长安的驿道馆吏全然不知海州侯提前进京,此番举动并非是夏逸违背祖制,而是他在收到诏令的同时,也接到了皇帝所赐的一枚白玉平安扣。他当时差点掩饰不住震惊之色,来使说是皇帝长思兄长,以旧物寄托思念之意。夏逸自然认得出这枚白玉环确是夏逾幼时的玩件,但更重要的是它暗刻了一枚夏族方方正正的族徽。只有皇族的直系子嗣才知道族徽的存在,一旦族长(皇帝)以族徽向族人示之,便说明夏氏正遭遇从未有过的危险。

        在无相峰的沉玉池边上,蒲玉打着哈欠,迷迷蒙蒙地看见夏云棠坐了起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夏云棠先反应过来。“怎么是你,我这是又梦游到这里来了?”

        夏云棠对蒲玉的印象是她总是唯唯诺诺地跟在白幽明的身后,比起白幽明的阴阳怪气,她显得就平常多了。

        梦游?蒲玉辨认着夏云棠懊恼的神情,确认她熟悉的那个贪生怕死的皇族子弟回来了。

        蒲玉想了想,只与他说。“夜间我在此处修行,见你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趴在大石头睡着了。原来你是在梦游,那我不叫醒你是对的。”

        夜间的夏云棠神情极是骇人,但头脑清楚,根本没有半分梦游的样子。

        夏云棠睡得腰疼腿疼,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皱的衣裳,暗道一声晦气。他掐着腰环顾一周,突然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我将床铺搬过来,若明日还梦游到这儿,也好有个舒服的睡处。”

        蒲玉张大了嘴巴。“……不用了吧,你锁好门窗,睡前让人在檐下候着,有个警醒,便不必在梦游时四处游荡了。”

        夏云棠瞪了她一眼。“如果这管用的话,本公子早就睡得踏踏实实了。”他自然这般做过,那日早晨门锁大开,檐下的侍卫都被叫走,他自己的脸上还挨了两个嘴巴子,据旁观者说那是他自己打的。夏云棠都快疯了,无相峰处处邪门,他写给长安内务府的求救书信石沉大海,内务府只有一句话反馈与他,他得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一切如常,绝不可以有任何异动。

        夏云棠每每欲哭无泪,原以为来无相峰耀武扬威,如今都快被梦游折磨成疯子了。

        夏云棠打量着蒲玉的朴素穿着,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

        他从荷包里掏出来一块淡绿色的布料,在蒲玉的面前晃了晃。“这是本公子从你身上扯下来的吧。”

        她捂着额头,那是她从天上穿下来的流仙斩绝裙,虽然失去了奇异之处,却是世间唯一一件。蒲玉记得在洪艳罗做法的时候,她和夏云棠、白幽明就在不远的地方,吸入了大量雾气。现在她回想起来,是那个“梦游”的夏云棠突然苏醒,和自己说了一句“我记住你了”,就紧紧抓住自己的裙子又晕了过去。正是那个时候,无相峰的夜巡卫将她的衣角砍下……

        夏云棠阴恻恻地问道。“是不是从那日起,你就对本公子有了不轨之心?”

        蒲玉腾得站起来,满脸通红。夏云棠立即会意,自言自语说道。“看来不是,那就是本公子在那个时候看上你了。”

        她被这个“清醒”的夏云棠弄得彻底无语了,一刻都不愿多呆,连忙跑回斋舍。

        夏云棠望着她的背影,贱兮兮地说道。“嘿嘿,这怎么可能,我就算梦游,也不至于喜欢一个‘半傻……’”他悠悠然坐在岸边,瞧着沉玉池平静的湖面,哼着长安风行的小曲长调,自得其乐。

        ……

        六个时辰之后,夜幕再次降临,蒲玉神情紧张地摸到沉玉池,果然遥遥看见岸边放着一张软床。她隐藏身形,偷偷潜入水底修习功法,并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冒出水面,专心练功。

        等到月亮慢慢爬上树梢,她再次听到那声熟悉的“扑通”声。

        ……

        “为什么呀!”蒲玉再次将夏云棠救了上来,终于忍不住发了火。一切没有改变,蒲玉再次被“梦游”的夏云棠要挟不能离开。他的闷哼声也并没有停止,似乎痛苦也没有任何减少的迹象。

        他看上去越来越难受了。

        蒲玉这次学聪明了,当她发现自己的胳膊再次出现蓝色图案时,她用绷带将手臂紧紧缠住。她思索了许久,这图案仿佛只是她在夜晚遇见“梦游”的夏云棠才会出现,这预示着什么呢?

        蒲玉遥望天空,难道说这是大神太子长琴对她颠覆黎祝王朝的某种暗示?

        “不对,是皇宫的水有问题……”夏云棠无声地吐出这几个字,他黯淡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蒲玉的感知灵敏,迅速捕获到了他说的是什么。她安静极了,守候在他的旁边,直至他再次沉沉睡去。

        黎明将至,白幽明在神思困顿之际,见到蒲玉出现在斋舍门外,嗔怪道:“你怎么能偷懒不去练功呢?”

        她嗫嚅地问道。“你对山上的夏云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纨绔子弟,来山上给国教道场当吉祥物的。”白幽明望着桌上的图纸,头都不抬。“他是不是经常出现沉水池?”

        她如捣蒜般点着头。“咱们是不是该留意一下他做了什么。”

        “在夏氏的族谱中,凡是名字为双字的,均为皇家血脉的偏支,他的名字又没有常见的缀名,可见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你知道有多少修真者想要抽出皇族子弟的血液来查验秘密吗?他被皇家派上来当弃子,就是因为他血脉单薄,根本查验不出什么。”

        “那如果他说皇宫的水有问题呢。”她在白幽明面前很是坦诚。

        白幽明抬起头来,他的脑海里晃过“黑异龙鸣藤”这五个字,但是他又自己否定了。他在长安城中下了一步闲棋,将“黑异龙鸣藤”交给公主府的诸先生。黑异龙鸣藤的作用不详,他只是在散佚的前人笔记中看到过这条记录,猜测云梦泽的位高者会晓得用法,可是直到他来到国教道场,他都没有收到长安方面的密报。

        他断定诸先生没有动手,就算长安皇宫的水质存在问题,怎么会让夏元棠这样的小人物知晓呢。

        “他是在无相峰上关疯了,不必管他。”

        蒲玉虽然并不是很相信这个说法,但白幽明聪明得多,他认为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吧。

        白幽明看着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他和蒲玉认识的极为奇怪,他是对夏氏有深仇大恨,而蒲玉天真善良,他根本猜不出她颠覆黎祝王朝是为了什么。

        难道有个消失在历史洪流之中的世家只留下她一个血脉?

        “夏氏从不存在妖女祸乱朝纲的过往,唯有三百年前灵帝时代被人猜测过,史书记载灵帝对玉晚星情根深种,在玉晚星喋血观星台留下谶语后,不久就病重离开人世。再之后的皇帝精干也好,平庸也罢,他们的皇后无一善终。世人常说现在的皇帝夏逾深情,你也看到了,贺兰胜雪被屠满门。历代王朝之中,夏氏最为无情。你相貌不甚出众,还是好好修习功法,别动这个歪心思了……”

        白幽明说话刻薄,即使一番好意,听上去也非常刺耳。

        “我能帮你做什么呢?”蒲玉并没有忘记两人之间的约定。

        白幽明摇摇头说道:“真龙血脉堪称逆天,修真界试过刺杀而屡屡失败。其他王朝的政权更迭,在黎祝王朝的历史中,不过是换另一个姓夏的登上王位。”他吐了口气。“我小时候倒是想过一个万全之策。”

        果然,他看到蒲玉被吸引了注意力。

        “皇室成员不足万数,只要能发明一种能将他们全部毒死的秘药,就能解决问题。”

        他的口气阴寒绝杀,蒲玉不由浑身抖了一下。

        白幽明苦笑道。“我成立青门已有十年,处处针对皇室,但这种秘药,我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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