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洞中所遇

远处幽暗沉寂，并没有人出来回应。郦俊英等人已被燃烧着的赭夜玉蛾团团围住，它们的翅膀附着着熊熊火焰向这些人袭来，不断向他们的头顶滴落赤红色的焰苗，众人急忙躲闪，转身却见那些赭夜玉蛾俯冲下来，将地上的石灰石烧出来一个个焦洞，洞内瞬时被刺鼻的白烟充满，不辨五指。

        万泉感觉自己的口鼻犹如万针穿刺，剧疼难忍，同伴也在声声哀嚎，他立即将腰间的翡翠佩摘下，狠心向地面摔去。

        一个青绿色的防护罩在他们的脚底升起，撑开了丈余大小的空间，及时隔开了那些随时扑过来的蛾子。白烟渐渐淡去，透过防护罩，他们看到外边的情形更显怪异，溶洞洞穴口那些贴在石笋的蛾子有了动作，他们发出“嗡嗡”振翅的声音，鳞翅上玉白色的粉末混着白烟向四周散开。

        滕令慧听见众人咳嗽不止，教他们用水将手帕打湿，捂住口鼻，她忧心忡忡地对郦俊英说道：“师兄，我从未听说赭夜玉蛾有毒，这变异怪蛾的毒性未知，躲在防护罩里不是办法，”她指着那个洞穴口。“当下之计，我们掩住口鼻，拼命冲进去！”

        众人虽有惊慌之色，但也知自身并无性命之忧。天下第一宗派掌尊所执掌的洞府，绝不至于有致人死命的毒物，再不济还有护命的灵光符。

        唯有郦俊英对猛然间的暗算气恼不已，他向远处望去，那个在暗地里下手的人依旧没有出现。他猜测那人仍是想将这干人当做探路的死士，自己躲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他身为带头人如何甘心？

        万泉看着防护罩被焰苗不断腐蚀，颜色正在迅速变暗，焦急地对郦俊英说道：“防护罩撑不了太久，师兄下决心吧。”

        郦俊英咬牙，咬破食指，沾了精血在自己的右掌写了“随”字，立即闭上双眼又睁开。他所在宗派有一门禁言秘术，名为“因果相随”，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去探勘周围的动静变化。若那人仍然跟着他们，他额间必会出现一处淡紫色的标记，可被郦俊英察觉。此前郦俊英为将蒲玉赶出国教道场，逼迫尤四辰修习玄牝之门，最终令尤四辰情急之下服用消神丸丧命，他曾经召集的小团体对他颇有微词，令他甚感不安。此次试炼他下定决心，必要收住人心，稳住头领的位置，哪怕“因果相随”的秘术会耗去他十年寿命也在所不惜。

        他手上捏着灵光符，随时准备祭出，他对众人大喝了一声。“走！”众人当即明白，郦俊英宁肯自己失去试炼的资格，也要垫后护住他们，不由生出无限感激来，奋力冲进洞穴之中。

        这时，暗处的那人笑啐了一口。“果然是些蠢蛋！赭夜玉蛾谈不上毒性，但生性记仇，我那一记火龙镖足以让它们记住这些人，变异的蛾粉散落在他们身上成为标记，这次试炼他们什么都干不了，就和这些蛾子兜圈子吧。”他语气充满了幸灾乐祸，殊不知他的额头也被记仇的郦俊英下了标记。

        那人正是邵为，他厌极了这些小宗门派的人，他作为凡人的洪艳罗时，这些人对自己出言讥讽，他作为四大宗门弟子的邵为时，他们又对自己卑躬屈膝。听闻洪艳罗之死，这些人笑的最是畅快，由不得他记恨在心，见他们接近赭夜玉蛾，抱着损人不利己的心思，出手搅局。

        “只是为什么陌掌尊会养着赭夜玉蛾？这东西实是没什么用，西疆民间流传它牢记生恩死仇，故而传言它可引来死者的魂魄，食用水晶砗磲等通灵之物，便身长百倍，联接幽冥黄泉，引来思念之人。若无思念之人，则亦可勾出人内心深处的无数心魔怨念来。”邵为心想那些变异蛾子巢穴里最多有些发光的暗洞水晶，并没有跟上去的意思。尽管暗洞水晶非金非铁，是制作灵器的上佳材料，却不是他所急需的，他可不愿意为了这些蛾子再多加一关试炼。

        他等着郦俊英一脸疑惑地离开，等着飘散在空中的蛾粉消散，另寻一条路走去，没走多远就听见郦俊英等人的喊叫声，更是得意了。

        其他几组人也在溶洞中发现了赭夜玉蛾，似乎对它的出处较为了解，他们对这个变异蛾子视而不见，有这蛾子的洞穴全不进入。

        “这是幽冥草！那是生石花！”谢华语看着石头上垂淌下来白色的草须，甚是惊奇。她所在的溶洞地面都长着白色发光的草叶，柔顺光滑，犹如最昂贵的绸缎铺设在地面上，零星的几朵幽蓝色花朵犹如一盏盏闪烁的灯笼，煞是好看。

        她出身千机占，认得世间百花百草，更晓得幽冥草、生石花是世间罕见之物。

        “古书上说生石花与幽冥草相伴而生，有接引亡灵，连接生死的作用，虽然这用处荒诞无稽，但也说明它对精神灵识会有冲击。若放在丹药里，可作为臣药佐使，增强灵识振动。”

        她的声音在长长的溶洞中隐隐回响。

        她听着自己的声音颇觉怪异，不由哑然失笑，然后小心谨慎地摘下一朵生石花，细细端详。却没想骤变突生，她刚一摘下，生石花瞬时枯萎，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她当即愣住了。

        她瞬间感觉不对，连忙撤手，可已经晚了，她的手臂酸麻无力，大量的灵力倾泄而出。

        谢华语支持不住，跪倒在地，捂着自己的手掌痛哼着。溶洞中发光的草叶似乎得到了滋养，愈发光亮起来，以谢华语为中心泛出一圈一圈的波纹。

        “这幽冥草是活的？”她极力想要挣扎站起来，却被脚下的草叶以一种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动弹不得。

        她极力保持冷静，咬破颈子上挂着的坠子，正是那朵金花叶莲，然而它只是闪了一下微光，就丧失了光鲜的颜色，仿佛幽冥草也吸走了它全部的能量。

        谢华语从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危险，这是她第一次失去了全部依仗，顿时惊慌失措起来。而幽冥草还在肆意生长着，只见地上发光的草叶迅速爬上岩壁，密密麻麻叠着，死死遮住她来时的通道。

        她连连高声喊救，但事发突然，她连祭出灵光符的机会都没有，声音就彻底被幽冥草叶掩盖掉了。

        蒲玉随着感觉走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大得惊人的水晶矿洞，比之前的溶洞还要壮观。倒长的水晶柱体纵横交错，闪烁着点点晶光，在矿洞中走过，四周晶体倒映出无数个影子，犹如进入了镜子迷宫。

        她越走心里越慌。她走了大半个时辰，别说其他的试炼弟子，就是个飞禽走兽都没看见半个。她越发认定自己走错了路，心中不由连连哀叹。忽然间，她瞧见大量蛾子从外间飞来，附着在水晶晶壁，啃食着水晶晶体。

        这些蛾子撕咬的声音共振在矿洞中，听着极为骇人。但蒲玉却反而放心下来，或许这就是五色潭的试炼吧。她屏住呼吸，用袖子遮住脸庞，一鼓作气往矿洞尽处冲去。

        她的五感敏锐，她感觉到在自己跑过的时候，蛾子瞬时都停止了啃食，她有种莫名的错觉，这些蛾子都在看着自己。她脚下趔趄了一下，放下手臂，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水晶矿洞发生巨大的变化，方才明亮的光源变得黯淡下来，微弱的白色荧光像是在洞内升起了一层厚厚的迷雾。蒲玉感到强烈的不适感，视、听、触、嗅、味这五感都仿佛错乱了，明明她在上一刻清楚看到了矿洞的出口，而在这一刻她就在狭长的矿洞迷失了，如坠无边迷雾之中，一步都不能走。

        在深渊的崖边，启正青紧张地注视着崖口，启盛平走了过来，向他询问弟子们的试炼情况。

        启正青摇了摇头。“此次试炼由陌掌尊发布，五色潭又是他的洞府，我们怕冒犯掌尊，没有安放庆元巡查镜，对下边弟子的试炼一无所知，但看东隐宫沉静如常，想来应当无事。”

        几个时辰过去，崖口没有一张灵光符祭起，似乎也验证了这一点。

        巡山守卫也凑了过去，问道：“师兄，掌尊在五色潭可放了什么好东西？听说往年有人在里边取出过银月麒灵珠，蕴含阴阳二气，极为珍贵。”

        不待启正青开口，启盛平没好气说道：“你们明知故问，私下里一个个都说陌掌尊是不出剑的剑修，连仙剑都弃之不用，怎么会执着于外物，又怎能教导弟子迷心灵器之道。那些试炼弟子是不是偷偷问过你们？你们把几百年前的银月麒灵珠这种老黄历摆出来，说与人听，不是在看笑话吗？”

        巡山守卫讪讪笑着，在陌掌尊执掌下的五色潭，稀世奇珍的可能性或许有，他们在试炼弟子面前没有扯谎，但他们心照不宣的是，陌掌尊布下心魔大阵的可能性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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