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夜幕降临

岳漠泽从急救室里出来时，看见瘫坐在一边的穆初然。不由得恨恨的看着她，却又想起叶寒晨最后的那句“不要为难她”的遗愿，到底忍住了想拎起她一顿暴揍的想法。

女生走到她面前。地上的女孩还是没有动静，一动不动的低垂着眼。岳漠泽只觉得自己嗓子发哑，却还是缓缓道：“他走了，你开心了吗？”

跟在她身后的岳漠尧没说话，只是揽紧她离开了。岳逸夜勤都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女孩低着头刘海垂下，看不清表情。

夜家人都知道叶寒晨与她的关系。他那些日子的追逐与呵护，他们怎会不知？叶寒晨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什么隐私都没有，却固执的张开自己尚且幼嫩的羽翼，执意要将她保护起来，不让他们窥视。

可是最后呢？

不依旧还是天人两隔。

穆初然一直低着头，手里握紧了那张染血的信纸。

为什么？为什么心里那么痛，痛到连呼吸都带着彻骨疼痛？

那些日子里经历过的，都是什么？

是军训时的针锋相对。

是坠崖时的舍身一救。

是汇演时的惊艳和声。

是深夜里的收留照顾。

是任务时的不离不弃。

还有。

是寒假里一场误会所导致的天各一方与刻骨铭心。

是生日时一个拥抱所带来的欣喜感动与心弦微动。

是骄傲如他被侮辱时自己发自内心的疼痛与心疼。

是特殊如他却答应一起出道时自己的愉悦与愧疚。

是忙碌如他却依旧不厌其烦的帮助自己时的感激。

是冷静如他却只是为了追回自己落下名次的拼命。

是高傲如他却只敢在醉酒时说出真心话时的爱意。

是懒散如他却打起精神亲自打点演唱会时的忙碌。

是固执如他把那句戏言用生离死别来完成的绝望。

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另一个人，是那个自一开始就藏在自己心里的男孩。即便他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好，他不说话，他不解风情，他总是高高在上，可是她一直以为，那才是自己喜欢的人。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张染血的信纸，仿佛是撕裂自己一般的来自心底的疼痛，止不住颤抖的双手，以及已经哭不出来的红肿的眼，却无一不在嘲笑着自己，那都是大错特错，错的离谱。

明明这都是爱。

呵护、疼爱、支持、理解，哪怕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而他却一直在身后，默默付出默默爱着。

依赖、撒娇、耍赖、心疼，哪怕事情变得再糟糕，只要有他的出现，就可以立马安下心来。只要他的怀抱与吻，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这才是她的爱情啊。她一直憧憬着，在脑内演练着的自己和另一个男孩会发生的场景，却在不自觉间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明明那个正确的人就在自己身边，给予她所有的热忱与爱意。

可是，她已经弄丢了。

不知过了多久穆初然才浑浑噩噩地站起来，不知道该去向何方，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样走。

寒晨，你明明知道我是在耍小性子，过不了多久，或许只要你耍赖着抱一抱亲一亲哄一哄就不会生气了的。但是为何这一次，你就那样子死心眼呢？

你让我，该怎么办？叶寒晨的未来不能没有穆初然，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好像，穆初然的未来，也不能没有叶寒晨。

失去你的未来，我该去向何方，我又该怎么办？

不知为何忽然清醒过来，抬头时却看见熟悉的身形掩在白色床单下。颤抖着手掀起一角，是他，那张温润如玉的清秀脸庞，那熟悉的轮廓，是她穆初然熟悉的那个叶寒晨。

手轻轻碰了上去，却是彻骨的冷意。女孩的手愣怔着，不由自主的缩了缩。不，叶寒晨的身体，一直都是温暖的，如同他的怀抱一般，总给人安心的力量，他不是。

想要盖回去，却猛地看见脖颈上的那根项链。小心翼翼的拉了出来，是他说过的那个从小戴到大的，妈妈留下的十字架。这就是他了，这就是，叶寒晨。

再向下拉一点，是肩膀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肉还模糊着，隐隐约约看得见白森森的骨头。这个人啊，身上伤痕无数，却从不叫苦叫累，即使有人心疼落泪，依旧是笑着的一句“没关系的”。

再掀开一些，手上的护腕还在。从里面抽出那把薄如蝉翼的刀——这把刀，或许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搁在自己的手腕上，微微用力，就有细小的红色液珠渗了出来。

女孩笑了起来，即使满脸都还是泪：“等等我，一起走好不好？”

眼前忽然是一抹漆黑，如同置身于看不见出口的无尽隧道中，丝毫不见光明，也不知从何处可以逃脱。逐渐的，视野明亮了起来，如同青春文艺电影里加了滤镜的光芒，自边陲向中心，一点一点的打亮了整个视野。

阳台上飘荡着的条纹校服。

被男生们扣篮的力道折磨到破损的篮网。

点缀着星星点点紫藤花的花廊。

玻璃砖盖起的气派的连廊。

落满了银杏叶子的校园小路。

花园里野蛮生长的一株小花。

粉刷的干净而整洁的教室。

制冷效果降低的空调吹起的层层水汽。

小书房里分隔房间两侧的两张高大的转角书桌。

视角陡然变换，一帧一帧熟悉的黑白色调的场景悄然掠过，如同设定了自动播放一般。颜色却愈来愈明亮，自浅显清新的浅色系逐渐加深，慢慢的，慢慢的，颜色变幻成了深色调，鲜活的似乎要蹦了出来。

猛地一瞬间，刺眼的白光袭来，模模糊糊的凸显出了隐绰人形。高瘦，修长，鬓角修剪得很短。他回眸，却是清晰的像是可以触摸到的一般，似醉非醉的桃花眼，高挺鼻梁，纤薄唇形，清秀而俊朗的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不知为何，心里像是突然塌陷了一样，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爱你，寒晨……”

“寒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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