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从前的陈铭（2）

周五下午是A中的社团活动时间。陈铭瞅准机会溜了出去，在校门外与同伴碰了头，一起打车走了。

“去烟霭。”

烟霭，听着文艺，实则是N大附近的一家酒吧，离陈铭所在的A市一中也不远。几人打车过去，连起步价都没到就停在了小酒吧的门口。

男生下车时被强烈的阳光晃了晃眼，眯着眼睛敲了敲酒吧还紧闭着的木门，推门进去。这间酒吧门面不大，里面却是另有乾坤。接近两百平米的开间，不算很大的木质舞台，上面堆满了各类乐器。吧台还关着灯，几个酒保正擦着杯子，见他们进来了，熟稔的打着招呼：“哟，来了啊。”在吧台上一字排开四只玻璃杯，给他们倒上了橙汁，然后就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陈铭端起一杯抿了几口，把书包放在一边的吧凳上，翻出一叠乐谱：“先看看吧，等会儿再开始排练。”

几人很快就分了乐谱，各自看着自己的那份，飞快的哼着，手指在吧台上轻敲。等到橙汁都喝下了肚，都熟门熟路的拿了属于各自的乐器，开始调音。陈铭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脚凳上，顺了顺话筒线，把歌词放在自己眼前的谱架上，转身对着鼓手点点头。

鼓声起，贝斯和吉他照着各自乐谱上的音符跟进，很快大家就都进入了状态。从下午三点练习到晚上七点，顾客慢慢的来了，灯光也打了起来，陈铭和同伴们去了里间吃完饭，便上了台。主唱坐在高脚凳上，右颊上的酒窝展现了出来：“感谢大家来到烟霭。今天给大家带来的第一首曲子是……”

多年后这帮人重聚，都已经在各个领域成绩斐然，但到头来算算，真的还留在这个一塘浑水的娱乐圈的只有陈铭，却是誓不出唱片不当歌手。

“可惜了一条金嗓子。”已是外企高管的吉他手万籁晃着酒杯，调笑着坐在他对面的一身休闲衬衣松松垮垮的陈铭，“当年靠这嗓子招徕了多少小姑娘啊。”

“哪里还是小姑娘，分明都是N大的学生！”有人呛他，“你那时候还是个高中生嫩仔呢！让你去撩你都吓得腿软！”

“诶，讲点道理，那时候没去撩妹子的就只有你吧林浩繁？”万籁反呛回去了，“你那真的是怂成一团！”

“我哪有！”

陈铭支着脑袋，垂眼看着自己身前酒杯里的透明液体，修长优美的脖颈深处隐隐约约的有暗紫色的痕迹：“别说了，都怂。”

“你是不怂！”刚读完博士留洋归来的廖蔚瞪他，“组乐队为了积累舞台经验，进娱乐圈为了追老婆！你这些目的说出来得让半个娱乐圈群起攻之信不信！”

“攻啊，攻得过我？”

“靠！”

这就是烟霭乐队最早的成员。队长兼主唱陈铭，吉他手万籁，鼓手廖蔚，贝斯手林浩繁，全是A市一中的学生，是在琴行上课时认识的，陈铭牵头组了乐队，周末在烟霭驻唱。

这四个人收拾捯饬好了站上台，就已经是视觉的强大冲击了。更别提陈铭高音能上低音能下花腔能抖曲风多样，烟霭的客流量都激增了。

他们从七点唱到九点，陈铭不似在学校里的那般高冷，中途还会下场调戏点歌的妹子，勾一抹坏笑的样子不知红了多少女孩的脸。也能面不改色的和不服气的男生干酒，把别人喝趴了转身回来继续唱，音都不跑一个。

“总感觉那时候陈铭有精神分裂，唱歌的时候和日常的时候是在两个次元吗？”

“那是因为那时候喜欢这个舞台啊。觉得那时候在那个舞台上，替雨悠实现了酒吧驻唱的梦，觉得自己站在这个舞台上时离她好近。”陈铭回身看着舞台，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改变，只不过上面的人却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唱歌是我热爱的东西。一直都是。”

但是那个陈铭和沈颜闹翻的晚上，男生明显的一直心不在焉。一向节奏、乐感很好的他，今天竟然几次三番的进不去鼓点，尴尬狼狈的连其余三人都面面相觑，怀疑是不是自己弹错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林浩繁还是在收工后问了出来。陈铭紧抿着唇不回答，反而是扭头望向了老板：“我们学校十一军训，那个礼拜可能来不了了。”

“诶你到底怎么了啊？”林浩繁还在追问，“今天怎么这么不在状态？”

他们乐队里四个人在四个班，又都是男孩子，八卦的传播速度远远没到上午第五节课前发生的事情下午就能知道的程度，此刻都完全猜测不出一向理性的陈铭失常的原因。

当事人并不说，只是沉默的理好了自己的包走了，余下三人摸不清头脑的互相望着。

陈铭也不知道自己如此心神不宁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理性的——理性到有一些冷血的那种。可是为什么这次明明是沈颜先做的过分自己予以还击，明明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可是自己内心却因为她那几滴眼泪开始动摇了呢？

是不是做的太过了？陈铭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天色已经晚了，N大周边却是一片繁荣景象。年轻的面孔们洋溢着笑容，他们在灯火通明的街巷里穿梭着，挥写着属于他们的夜晚。陈铭驻足于N大生活区门口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向前走着，步入深埋于地下的纵横交通网。

陈铭喜欢周末夜晚的地铁。这座城市的白昼是那么的忙碌，人们急匆匆的穿行在人海之中，地铁车厢拥挤的人挨人，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千篇一律的疲惫与冷漠。可是到了周末，似乎一周五天的机械生活被按下了暂停键，生活的齿轮开始了新一轮的运转，每个人似乎都终于驶向了自己的生活。

他说到底还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塞上耳机之后似乎周围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没有别人的打扰，只有他自己喜欢的音乐。只不过今天似乎听什么歌都沉浸不下来了，陈铭自暴自弃的切到了舞曲的歌单里。

到底是为什么？他还在激昂澎湃的鼓点中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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