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舅舅

穆初然醒过来时只看见自己床边坐着个人影，条件反射伸手拉了一下，他回过头来，她才看见这是黎杉。

女孩失神的缓缓放开了手，又在床上重新躺下了。黎杉看着她那个样子就揪心的疼，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发：“……想哭就哭吧。”

其实他也很想哭。可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难过，207没了叶寒晨，夜家没了叶寒晨，穆初然没了叶寒晨，都需要他顶上，都需要他去独当一面。特别是知道了对方背后有人，而且起码是能和夜言匹配的重量级人物，他就更加紧张和担忧。

“哥……”

穆初然的声音在被窝里颤抖着，黎杉瞬间有了不祥的预感，心脏跳动加速的厉害：“我……怀孕了……”

黎杉在处理完这句话的信息的那一瞬间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穆初然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声的流着泪。她在听到叶寒晨要去参加这样一个值得在冷战期间跑来通知自己的任务的时候，就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甚至超过了那一次他深夜过来找到自己一夜风雨的痛苦。

现在想来，他那时应该是刚和陆沉结束任务回国，没有回去报道就知道自己又有了伤亡率极高的任务要去，索性直接跑到了自己这里寻求一夜温存。但是他又怕自己受了伤出了事，才编出了那套“男人睡多了没意思，来睡睡你”的谎言，试图让她不要想着自己。

殊不知那一夜忘了情的两人忘记了做保护措施，竟然那样的碰巧，就这么有了身孕。

黎杉坐在床边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穆初然感觉自己的泪都快流干了，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颤抖：“……你这是，让我当千古罪人啊……”

穆初然一瞬间眼泪又决堤般的流淌下来。男人叹息着温柔的将她搂在怀里，温暖粗粝的大手轻轻抚摸上了她的小腹，笑着却带着无法掩盖的哭腔：“我要当，舅舅了？”

黎杉感受着怀里的女孩在点着头，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后脑勺，带着咸涩泪水的吻落在她的发顶。

小初，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不希望你被卷到利益纷争中，他不希望你和他还有过多的羁绊，可是机缘就是这么巧合，在他和你都没有想到过的意外时刻有了这样的足够深的羁绊……

该怎么办呢？小初，你让我，让他，让你自己，该怎么办呢？

那晚两人相拥许久，穆初然才哭累了睡了过去。男人直起身子，揩了揩她的泪，悄悄掩上了门。趿拉着拖鞋回到自己房间里，看着挂在衣柜门上的军装，黎杉叹息一声。

真的有意义吗？

自己苦苦卧底近十年岁月，初恋女友为救自己惨死，但是他背着她和兄弟们的遗愿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久，却竟然是在穆初然和叶寒晨身上感受到了最残酷的无力感。

他想要身边的人活的更开心一点，无忧无虑的在这个世界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那些直面黑暗和鲜血的事情，他来做就好了。可是如今……

黎杉倒在床上，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疼。眼前耳畔是穆初然的哭泣和叶寒晨带着笑的桃花眼，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被命运撕裂。

怎么办呢？如果叶寒晨真的去了，他还要背负起他的遗愿吗？

黎杉昏昏沉沉的和衣睡着了，醒过来时头疼欲裂，还是坚持着爬起来去给穆初然烧了个早饭。他去叫她起床时见她还侧卧睡着，呼吸明显有些哽塞，看来是昨晚哭的鼻塞的缘故。她起来后一言不发的吃着面，然后又似幽灵一般飘回了自己房间睡觉。

黎杉叹息着收拾碗碟，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他正犯着愁，忽然听见自己手机响了，瞥了一眼，竟然是郑谦晟的。

“黎杉，叶寒晨去地狱之门，你是不是知道？”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黎杉也料想到了，很淡定的答应了下来。

郑谦晟没想到他这么坦诚，先是哽了哽，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放缓了语气：“……老爷子想见你。”

“嗯。”黎杉已经在擦干手，准备换衣服了，“我……也还有一件事要告诉老爷子。”

“哦？好事坏事？”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希望老爷子做好心理准备。”

黎杉开上车从家里出发时还在思考要不要带上穆初然。但是一想到夜家错综复杂的上一辈和下一辈的纠葛，他思忖片刻还是没有把精神状态本就不是特别好的女孩带出来。

有些事情，自己能扛，就自己扛着吧。穆初然已经快被逼入绝境，还是不要再逼她为妙。

黎杉开车到夜家门口时就已经有人等着将他的车开去车库了，他站在大门口看着夜家恢弘的建筑，扶了扶帽檐，还是向里走了进去。

夜言坐在主位上，面色严肃庄重，可是黎杉却一眼就看出了他一夜之间的老态，不由得鼻子一酸。

“黎杉？”

黎杉双腿一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首长好。”

“小晨的徒弟，对吧？”夜言站了起来，岳逸在一旁忧心的扶住了他，老人家却推开了他，走了过来，平视着黎杉，“小晨他……”

“叶少校去了地狱之门。”黎杉一字一句，笃定道。他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夜言眼里闪过的绝望，连忙伸手扶住了他，“首长……”

夜言踉跄一下，还是让黎杉扶着自己。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的可怕，郑谦晟站在夜勤身后，瞥了眼一身军装笔挺的男孩。

黎杉也感觉到了他的眼神示意，将夜言扶到了沙发上坐着，蹲在他的面前道：“首长，还有一件事情，我……”

“你讲吧……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他去了那种任务还要……”夜言没有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黎杉看着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咬咬牙，说出了口。

“您这样说，我就还另有一件事情想告诉您了。少校他……在临走前告诉我，‘那个宣告意见的少将，记得他的脸一辈子’。我想，少校他……”

“哦？”夜言一下子坐正了。他又怎会听不出来这句话的深意？

“你等会儿便将那人长相告诉夜勤。还有什么事情？”

黎杉看着老人和叶寒晨七分像的容貌，放缓了声线：“首长，我的妹妹，您知道的吧？”在看到夜言点头后，他狭长的凤眼里总算有了一丝笑意，“她，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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