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凌晨四点半，谢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睡不着，准确的说，是睡着又瞬间醒了，大概这也可以算是彻夜未眠。他有在想，要不要干脆起来洗脸刷个牙静静地挨到天亮算了……但是又担心到时候自己和季杉从的见面，尽管那只是简单的一起吃个早餐。

        顶个熊猫眼过去季杉从会不会注意到？到时候自己会不会尴尬？

        这简直废话……谢褚滚了两圈，破天荒地第一次希冀自己拥有鬼斧神工能够完美遮盖黑眼圈的化妆技术。

        毕竟本来两个人的关系就不熟，这一次的吃饭还是在谢褚单方面对季杉从热情长达半个学期之久才换来的。

        又过了十几分钟左右，床上的人翻滚频率逐渐下降，微皱着眉毛不安稳地睡着了。夏天日出的早，房间里渐渐充满光亮，谢褚眉毛蹙深了一下，翻个身终于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九点半。谢褚看着错过的七个闹钟，血都凉了半截。

        他着急忙慌地打开微信，刹那间脑海里有闪过一万句道歉的话。

        【7：47】

        季杉从：抱歉。

        季杉从：早上有急事，不能应约了。

        “……”谢褚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是喜是悲。

        谢褚把这两条信息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心里暗想，只说了早上而已。

        还有机会。

        他敲字半天，打出来几句不同的话又都删掉，最后发了一条“那中午有时间吗？”

        隔了几秒，又打了一句“晚上也可以”。

        第二条发过去之后谢褚突然后悔，懊恼地揪炸起来的几根乱毛，他其实应该问今天和以后有没有时间的！

        这样才完美杜绝了季杉从不答应的任何可能性…尽管，这有点臭不要脸。

        谢褚又犹豫着考虑着要不要再发一条说之后也可以的话，可是他这回却编辑的异常的久，比第一次更加踌躇，他干脆自暴自弃地去刷了个牙洗了个脸，回来看到已经足足快十分钟对话框里还是没有回复，冒起的勇气被打散。他低眼，删掉所有编辑文字。

        趿着拖鞋，谢褚慢悠悠地走到卫生间。

        少年凑近镜子，后脚跟略有抬起，左右转了下头看自己两边翘起的乱毛，手沾水随便压了压。谢褚轻轻抿着嘴，看起来还是很郁闷和不开心，他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还是季杉从。

        中午十二点，在吃午饭，季杉从还是没有回复。

        谢褚吃着随便点的外卖，味如嚼蜡。他住的房子不算大，很拥挤地排着几间狭小的房间，里面置办的家具更是少的过分，坐在矮窄的茶几旁吃饭，电视机离吃饭桌仅两步之遥，他点了一个综艺节目看，还是有在想这件事。

        几分钟后，季杉从的消息姗姗来迟，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谢褚遥遥一看，竟然只回了一个简单的“。”。

        什么意思？

        谢褚捧着手机，百思不得其解，却实在是很想回复……

        于是乎另一方的季杉从在好不容易找到个有信号的地方后，他把手机亮度调到最大，看到了一则短短的对话框，谢褚竟然也给他回了个“。”。

        季杉从简明扼要：“没时间。”三个字断了所有路。

        他现在在野外，被人阴到了一个不知道哪里的荒郊野岭，按时间来说是大把，可空间位置实在不允许。

        谢褚是个有恒心的人。

        他这个学期已经约季杉从十次了，前九次都是如同这次的“没时间”一样被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可是他硬生生能坚持着在高中严苛的放假制度下每轮珍贵的月假都给季杉从发送邀请两到三次，屡败屡战，犹如打不死的小强。

        说是有恒心，其实也可以说执拗——他很固执，打破头也走到底，可是这这样缠着一个冷冰冰、还对自己没多大好感的人通常也确实会让对方很烦，谢褚有所顾虑，但是也不会放弃。

        他想的格外简单，不是很在意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因为他自觉自己未怀什么龌龊心思，他只是想再看看……那次在派对上自己朦胧间扫到的那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当时他怦然心动，几乎以为是吊桥效应作祟，可他不过只喝了几杯酒而已，哪里有在吊桥上那么惊险？

        就是那个浅浅的酒窝，让谢褚一直惦念至今，他后来偷看季杉从也没有再看到过，倒是他养成了每节课看两眼的习惯，几次换位也不改。

        如果季杉从问原因就好了，谢褚倒是很乐意解释，在他很清奇的脑回路里，不觉得突然对一个不熟的同学提出看酒窝请求有很奇怪。

        额……不过这次好像又失败了。谢褚搓搓脸，看着“没时间”三个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谢褚说勇也勇，说怂也怂，虽然屡败屡战但是每次一被明确拒绝就不敢再邀，只等下次机会。

        而且明天也确实要上学了，没机会。谢褚想了想，很安静地发了两个字“好的”。

        认命的同时有难言的悲愤，谢褚埋头翻出来纸笔，他画的很快，几分钟后发过去一张草草勾勒的简笔画，一个小人头顶条带子，全身只用黑笔粗粗描绘，只有双眼睛画的倔强传神，手握成小拳头的形状，头顶的宽带中间被鲜艳的红笔写着“11”。

        季杉从看着这张画一愣，他上赵然车的步伐也顿了一下。

        “嗯？”赵然可是大老远跑来接这位爷的，他回头就看到了愣住的季杉从，一只脚都已经上车了，右手拿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这乍一看还挺傻的。

        他犹疑地按了两下车喇叭，季杉从回神，攥紧手机上了车。

        季杉从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沿，他看着“11”这个数字不发一语，然后滑动屏幕，微信自动加载出以前的消息。

        两个人的对话很简单，每次基本只有两三句，有时候还会错时空对话，但无一例外的都是谢褚先发起邀请，季杉从拒绝，这几个月加起来不过十几二十条，他很快翻完，心里默数了一下，的确是十次。所以“11”是谢褚在暗示下一次他还会来？

        中午的太阳很晒，即使是坐在开了空调的车里都感觉座位发烫。可是如果闭上眼回想那道目光，背上会有比烈阳更炙热的温度，腾然升起，无处可逃。

        他低着头摆弄手机，漫无目的地上下滑屏，聊天界面上方谢褚的名字变成了几次“对方正在输入中……”，可是一直没发过来，他只安静地看着，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屏幕，相顾无言。

        其实有点出乎意料。

        季杉从垂着眼，没有想到会在简简单单的高中三年最后阶段碰到这么大的一个难题，他从没想到过的。明明很多次他可以更残忍有效地拒绝，或者说是冷淡地把谢褚晾在那里，为什么又总是忍不住在下一次接着回复。

        良久，谢褚收到了一条消息。

        季杉从:晚上七点半，你能过来就一起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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