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看着谢褚沉默，张温瑞简直控制不住要笑出来了。
要是换个地方，他北城的那些狐朋狗友在身边，一定能猜出来张温瑞下一步反应会是什么。这种情况曾经发生过很多次，不少看着还一副傲骨铮铮、宁死不屈臭样的人最后不都是被张温瑞这样的一句话给压死？那些人，清高的，漂亮的，最后全都变成了狗。
张温瑞则就气定神闲地坐在包厢里特定的高奢软皮沙发上，饶有兴味地欣赏着这群狗向他摇尾乞怜的模样。
谢褚心中无言良久，浅淡的一丝怒火压在眸底深处，他本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可现在硬生生把满腔怒气往肚子里吞。极怒的同时又厌恶绝顶，这种人还能混进来。
他不想甩什么大话，冷颜向后退了步，只想直接离开。
“走什么？”张温瑞胸中畅怀，伸手就去拉前面的人，谢褚反应迅速地避开，黑瞳冷淡地平视张温瑞，看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张温瑞欣赏好一阵谢褚微怒的脸，白肤红唇、五官清秀，其实他不好这口，不过他一块玩的那个姓赵的还是姓方的，好像他俩很喜欢这一款，可他们在北城……这些都是杂想。总之，如果能通过谢褚恶心一下季杉从，不管通过哪种方式做到，都足以让他喜难自收。
“看够了吗？”忽然，面前的美人嘴唇微动。
张温瑞这么一近距离欣赏还真是发现谢褚长的不错，连带着假意伪装的大度都真的多了两分，听谢褚说什么他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再惬意不过。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和季杉从在一起呢？”谢褚面无表情问，语气也平平淡淡。
张温瑞抬眉，扬起暧昧的笑：“你们在不在一起我不管，但接下来恐怕你得和我待好一些日子了。”
“其实季杉从我还是不太确定的，可是你——”张温瑞一笑，看到眼前人厌恶移开的眸，满不在意地说，“你一定是gay。”
他是个惯去厮混各色风月场所的老手，对这类直觉再自信不过，也知道声音该压到什么程度最喑哑勾人。话音一落，看到谢褚移开的视线又挪回来，很冷静，却让他笑出了声。
“被我猜中心思了？”
“……”
“猜？你能猜到我要说什么吗？”谢褚冷静问。
他心中不为所动地想，就算我是同性恋，是gay，又怎么样。
和你这个傻/逼有半分关系？
迎着张温瑞自觉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目光，谢褚心思已经不在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上了，他满觉无趣，在算自习已经开始了几分钟。
谢褚缓缓说：“你能猜到，我也很确定你害怕季杉从吗？”
他看着张温瑞脸色微变，不急不慢道：
“你能猜到，如果你那么做，季杉从会不会为我出头吗？”
“你能猜到，我觉得你刚才说的那些大话真是幼稚的可以吗？”
谢褚随口撂下一句话：“万事靠父母，你是妈宝还是爹宝。”
他转步欲走。
最后一句话彻底激到了张温瑞的怒点，他眼里浮上血丝，昨天季杉从轻蔑、嘲讽、冷冷望来的目光再次与此刻谢褚冷淡转走的眸光重合。
季杉从敢，谢褚呢？他凭什么？
他背后……是张家啊，连富三代，商人世家，他从七岁起就明白自己家里有钱有权这个事实，上的不是贵族学校就是重点名校。他想要什么，招一招手就过来了，哪怕是别人苦心筹备三个月的比赛名额、演讲竞选的冠军，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他自小就知道，自己说句话就能压死半个人。
一阵踏踏脚步声。
宋源站在台阶上，神色惶恐地看着下面的两个人，小声喊道：“老班来班里查人了，你们快回去吧。”
他被张温瑞狠狠剜了一眼，通体发凉，怯懦地低下了头。
那个眼神太恐怖，里面像是含有滔天的恨意。
谢褚无所谓，拾步上台阶，很快不见身影。
他漠不关心地往前走，没分出一丝一毫的注意力给后面的情况。一些话说了就说了，他不后悔，他心中很明了，张温瑞想做什么其实根本不会因为今天的对话而改变，诚心想踩死一只蚂蚁的时候，会因为蚂蚁无足轻重的抬臂抵抗而真的就此放过一马吗？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不会按照张温瑞的话去做，所以从张温瑞落句开始他们就注定得撕破脸。
但是——
谢褚逼着自己往前走，没有一丝异样。
等回到位上的时候，眼睛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酸意，如果有人回头一看，很容易便能发现谢褚和正常模样不尽相同的，发红的眼眶。
谢褚静静坐了半分钟。
丁艾青才泡完茶回来，就看到黑着脸进来的张温瑞，一步一步重重踏在地上像是要把这铺了十来年的地板砖给踩塌，他皱皱眉，还是没有出声地重新坐回讲台上。
谢褚平平常常地写题，沉心下去把前两节写的那张理综卷空余的题补完，很快捱过了这节自习课。下课，林雅欣问题，他解释，整个过程中都和平时没有半分差别，甚至还能配合女生不让其冷场地笑一下。
捱到林雅欣转头，满心欢喜谢大佬的讲题能力又精进了，越来越简洁易懂。
谢褚才有些无力地半趴在桌子上，盯着桌面出神良久。
他又很快打起精神，张温瑞是什么品种的玩意儿，还能打倒谢同学？不可能。
张温瑞在课间想要过来，谢褚眼不见心不烦，拿着水杯就出去，却不料学校停了水，一大堆提着水杯的同学和他一样无功而返。
到了班里，张温瑞不见人影，谢褚随便地往桌洞里一捞——很熟悉的触感。
拿出来一看，是盒纯牛奶。
谢褚望了眼日期，没过期，他现在不算渴，所以也没准备喝，顿了顿，把牛奶小心放进了书包里。
林雅欣正好也提着空空的水杯回来，坐回位上后转了过来，犹豫的目光扫了眼他旁边的位置，似在提醒般跟谢褚说：“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张温瑞过来坐到了季杉从的位上。”
“嗯？”谢褚一愣，往旁边也看了看。
他不明显地抿了下唇，平静询问林雅欣：“你有湿巾吗？”
“啊？有的有的。”林雅欣连忙翻遍位子掏出来一袋小袋包装的湿巾出来，交给了谢褚。
谢褚连用了两三张湿巾，用力把椅子周边全擦了一遍，要还回去的时候倏然想到些什么，又抽出来两张，把整个桌面全部擦过才算作罢。
林雅欣看着倒是很不出意料的样子，愤愤的表情像恨不得上手帮谢褚一块擦。
欸？……我怎么这么……上道？？林雅欣讪讪望着谢褚旁边的空位。她，好像，不自觉地默认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
卧槽！林少女接过湿巾袋后转身独自纠结去了。
谢褚一整天都有意躲着张温瑞，晚上放学也是早早大步走出了教室。
他怕有人跟着，七拐八拐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出租屋。
仔仔细细将门锁上了两道，窗帘也拉上，谢褚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
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妈，一如既往的高嗓子。
“儿子！哎，现在打给妈干什么呢？！”
“缺钱了没啊，我待会给你转点钱过去。”
谢褚沉默片刻，沙哑的嗓音轻轻问：“今天有人来过店里吗？”
对面沉默了会儿，疑惑不解道：“你这是什么问题……店里不来人不就完了吗？”
说错话了，不过一切还在正轨上，谢褚清清嗓子，和平时一般无二的语气道：“没事，我就想您给我做的早餐了。”
谢褚深知自家母上霸气和说一不二的秉性，但哄着总没错。
她干早餐店这行干了二十多年，家里从略有负债到现在能供起一个能单租学校旁边黄金地带出租屋的儿子，全离不开收益蒸蒸日上的早餐店，店里生意能做的红红火火也全离不开她那一手有口皆碑的好厨艺，最开心的也就是听到别人夸她做饭好吃，听到谢褚的话后当即喜笑颜开：“想家了啊，这有啥，过年我给你做一桌子菜。”
谢褚情绪稳定下来，陪着他妈又唠了一段时间才挂断电话。他坐在书桌前百无聊赖地待了会，季杉从好像很忙……他歇了半缕带了旖旎的莫名心思。
聚精会神，写题。
谢褚有点儿头昏脑胀，尽全力写到了十点半就停下了笔，接了杯热水喝掉。他脑袋发懵，再加上身上仿佛残留一个燥热夏季白天过后的热汗，没多想就去冲了个澡，一身清爽出来。
季杉从没有发什么消息，谢褚躺床上看了会手机，却仍旧心烦意乱，后面即使熟睡眉间依旧有道折痕，浅浅带着一丝不安。
风过林梢，乌云漫掩天空。
床上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谢褚呼吸略微急促，过了会，急躁地攥紧了手。
他胸脯起伏，手心沁出了汗。
听说人若一旦深陷绮梦，则难以辨明梦境与现实。
一派微茫月色，空气也仿佛在波动，缓慢轻震，朦朦胧胧。
无端让人联想到了深海里的泡泡。
谢褚感觉到自己好像在林子里静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一种已经烦了的地步，可还是看不清周边到底有什么，只短浅地判断出了当前场景的主色调——黑。
太暗了，就算有月光，好像也永远都照不亮这片地方。
可他好像离不开这片地方，谢褚试着起来过，可一站起身就心烦意躁，而待在深林里却给了他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一道细微的“咔嚓”声，划破了眼前似乎无穷无尽的长夜。
谢褚心神一震，瞬间抬头，下意识地去捕捉声音的来源，一刹那又觉得这个动作无比熟悉，以至于瞳孔都紧缩，目光带上了迟疑。
他看到了扶在栏杆上的一双手。
清瘦、冷白、骨节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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