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疑惑

“丹者,单也，一者,单也。惟道无对,故名曰丹。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谷得一以盈……”

        坐在蒲团上的太清正不疾不徐地讲道，声音如潺潺流水一般沁入心扉，相对而坐的蓝衣少女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豁然开朗。

        就在龙葵听得如痴如醉之时，太清却停下来了，望着那双疑惑不解的眼睛，微微一笑询问道：“你听我讲道多年，可有什么心得？”

        “丹之一道，变化万千。天地万物，皆有药性，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

        龙葵依照自己的感悟如实相告，苦恼地敲了敲小脑袋：“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炼制的几味丹药都没有成功，甚至我还有些心神不宁。我的修为明明像是要突破了，但是每每到了紧要关头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一线之隔，却总也抓不住。”

        美人眉头紧锁，当真惹人怜爱。

        “龙葵是不是太笨了啊？”

        太清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诉苦，好笑又包容。

        “炼丹之道，需要天赋，悟性，耐心，运气还有实力，这几样缺一不可。你天赋好，悟性佳，实力也尚可，唯独在心境上有所欠缺。”

        太清起身走出三清宫，望向那特意开辟出来的花田，那里种满了向日葵。

        一朵朵向日葵随风摇曳，深深浅浅的橙黄色流动着，像极了太阳星遗留的余晖。每一朵向日葵都在努力地微笑着，没有人能抵挡这排山倒海的怒放。就连嘴上嫌弃这些向日葵俗气的元始，有时也会忍不住凝望这片勃勃生机。

        这是龙葵一千年的心血，求了太清在昆仑山划了一块地，千方百计拿自己炼制的丹药让山下的生灵帮忙寻找向日葵的种子，找到后又亲自种下精心伺弄，平日里最是在意这片向日葵花田。

        太清回头看着跟着自己明显有些不安的少女，不太明白她为何这么重视这片花田，在他看来，向日葵花海再美，也是凡尘之物。

        “龙葵，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方能安好。你可知道？”

        太清知道自己的小丹灵有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这无伤大雅，他也无心追究，可他不希望这过耳之风，过眼云烟乱了她的心境。

        龙葵从没见过太清如此郑重的神色，那双眼睛如寒塘深水朝她涌来，当下有些发愣，等她回过神时，太清已经离开了。

        因为锁妖塔的经历，龙葵一向敏感，这些年的相处她对三清的性格也有所了解，通天叛逆但一片赤子之心，元始傲慢但你若得到他的认可也会以诚相待。唯有太清，这个本该与龙葵更为亲近的人，她看不透也不敢看，可她又何尝不知道对方这番话是为了自己好。

        龙葵脚步慢移，缓缓入了向日葵花海，很快她的身影就淹没在那片橙黄中，传来细细碎碎的轻语。

        “龙葵，已经努力学着放下了！”

        “这一片向日葵只是一个约定，龙葵想要告诉王兄小葵过得很好，让他放心吧！”

        向日葵的叶子在阳光下沙沙作响，仿佛是远方逝去的人在回应着蓝衣少女，不停地说着知道啦知道啦！

        夜色弥漫，月光如水。

        龙葵端坐在一人高的炼丹炉前，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蒲扇给炉子煽风，丹炉中的火吞吐着红舌，在炽热中舞蹈，药香浓郁，满室静谧。

        “龙葵，我有要事相商。”

        一道细细弱弱的神识传入龙葵的脑海，打破了这安详美妙的一刻。

        原来是通天瞒着他大哥二哥偷跑进炼丹室。

        龙葵仿佛没有听见通天的话似的，一直盯着丹炉中的火，神情专注而入迷。

        通天也没有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到洪荒走一走，我辈修行本就是徘徊在生死之间，逆行于危难之中，岂能畏难不上？”

        随后少年觉得对着相熟的丹灵说这些虚假的场面话怪没意思的，索性带着三分赌气，七分幼稚说道：“我就是要离家出走，我看大哥二哥能把我怎么样？”

        或许是丹炉中的火烧得太旺盛，连龙葵的眼中也藏着烈焰，丝丝缕缕的红渗透在广袖流仙裙的裙摆，却像在被什么控制着不能随心所欲地蔓延开来，原本平日里温柔的脸庞此刻竟有些冷漠，红唇轻启：“那就打断腿!”

        声音竟是冷到骨子里去了，让人无端打了个寒颤。

        通天被这样不近人情的龙葵吓了一跳，接着神识在龙葵的脑海一撞，狠狠地喊道：“龙葵！！！”

        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像是被通天的喊声唤醒，红色倏地一下便消失殆尽，龙葵的脸上一片茫然，手足无措地问道：“通天道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通天哼了一声，微高的语调多了一份不可思议：“你居然比我大哥二哥还要狠，想要打断我的腿，我以为我们才是一伙的。”

        龙葵听到这句话连忙摆手否认：“胡说，龙葵怎会如此！而且就算要打断腿，也是太清道长和元始道长动手啊！”

        通天简直气出一种无力感来，幸好这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好奇地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呢？和你说话你也不理我。”

        “龙葵只是在炼丹上有些疑问，何为丹之大道，龙葵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通天并不如太清一般精通炼丹，只粗略说道：“我听人说过，炼丹的最高境界便是天地为炉，己身为丹。你为丹灵，倒是与此意相似呢！”

        “天地为炉，己身为丹天地为炉，己身为丹”

        龙葵若有所思地咀嚼这句话，她想起了仙剑大战中牺牲的人，想起了自己跳下剑炉的时候，面上严肃，意识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好像找到了一直求而不得的答案，一股浓郁的灵气进入龙葵的身体，她也随之突破到了金仙中期修为。

        龙葵自然欣喜于自身的突破，平复好体内的灵力，笑意融融对着通天感谢道：“多谢通天道长指点迷津。”

        通天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替龙葵开心的同时对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也有了更大的把握，当即开口说道：“我帮你这么一个大忙，你怎么感谢我啊？”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单纯的姑娘顺着少年的意思玩笑般答道。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通天心里暗喜，便装模作样地说道：“我呢，只想要你帮个小忙，你陪我离开昆仑山去洪荒历练，怎么样？”

        “不行！”龙葵一听这个请求立马拒绝，急急地说：“你要离开三清宫，太清道长和元始道长肯定会生气的。”

        “你答应我的，怎么能反悔？”

        “要不，通天道长你换个要求吧！只要不是这件事，龙葵一定尽力而为。”龙葵面有愧色，眼神飘忽，一时呐呐不言。

        “现在反悔可晚了！”

        神识跳出龙葵的脑海，虚空出现一个身影，不等龙葵拒绝，通天便拉着她遁去。

        果然等龙葵碰到护山大阵时，阵法出现一道裂缝，通天立即带着龙葵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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