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悲哀感

许是因着过年，老天爷也愿赏脸给几分好颜色，除夕后都是艳阳天。

冬日暖阳下，宫娥和太监来来回回的忙活。

谢无禅从长生殿出来时看到了贺今舟，他正站在殿外的场阶上，身上的鹤纹被阳光折射出细微的光亮。

谢琰在他身边叽里呱啦不知说什么，嘴跟要冒星子似的。

贺今舟见他下来，眯了眯眼，“国师新年好。”声音淡淡。

谢无禅笑着应声，“侯爷万安，官家适才提及幽州匪徒之势...年后恐要派人去压阵。”

贺今舟即刻错过他肩上阶梯，谢无禅先一步将胳膊伸出挡住。

“诶...侯爷别急，这年后谢府马厮里的马儿可等着人喂，那孟姑娘报完账名后可再杳无音讯，侯爷可是将人藏住了？”

贺今舟顿了顿步子，冷冷道“吾的人，自是由吾处置，是死是活，与国师何干？”

不等回答，他已走上了殿。

谢无禅看着他的背影,调笑般摇摇头。

“好生霸道，当日众目睽睽下可说过要将人送来的，你不送人来...我自有旁的办法...”

他转过头来看向谢琰，“醉仙楼关门了几天，五王急的要死罢？”

谢琰不羁地撇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谢琰，念在你有几分谢家血脉，我好心告诫你，离那赵梦卿远些，她既跟段以安有来往，又是符胤党，其间手段岂是你这等蠢货能对付的？”

他面若菩萨嫡仙儿，眉目清秀无害，说出的话却气的人半死。

谢琰气的哼声，“国师还是多看看自己罢，与公主同为谢姓，喜上加喜，等着做国舅爷罢..”

谢无禅只笑着道“借五王吉言。”

他走出了殿外，在宫巷中缓步走着。

身边的廖或低声道“五王瞧着要在殿外等侯爷，真真是痴情人儿，那赵老板也是风月高手，能叫这样一个浪子收心，只是不知侯爷...会不会放过...”

“这就得看那位孟姑娘的本事，不过这都多少天了，年都要过完...你去给段那边传个信，叫他做些动作出来。”

他眉目间隐有些担忧，借着道“她久不来谢府，我弄不清她身份真假，面上又跟李木的人来往。那些符胤人恐要生异心，他们不是没主子的，背后那位也在等着。”

廖或皱眉问道“国师可知道那人是谁？”

谢无禅摇摇头，眼神空洞无边。

“能将符胤党布局在京师各界蛰伏数年，且个个嘴严口密，从未透露一点风声，这样一种人物，我想不出来是谁。”

但他隐隐觉得，那宗卷被发现太过蹊跷。

就好似背后有人引他和贺今舟，李木等人发现符胤旧党。

之后再将他们引向另一个更深的漩涡，名利场上的厮杀争斗，有人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谢无禅心底生冷，暖红的阳光在宫檐上一寸一寸的移动。

——青时看着梨花屏风内的光影一寸寸的移走，阳光没了。

窗外暗沉下，是即将入夜的前兆。

外面静悄悄的，只有一些婢子走动的声音。

她从案桌上坐起，看了看青铜镜中的自己。

白玉面庞，唇儿没甚么血色，嘴角有被咬破的结痂的迹象，衣衫未遮住的肩胛处能看到被吮咬下的梅花般的红痕。

外面再怎样千疮百孔，心底却稍安。

她终于从贺今舟的嘴里知道了阿兄的身份，是贺今舟不会轻易取之性命的身份。

他是李木从小培养下的死士，是大燕灭符胤时军兵之首，位居太师之位。

既然十几年前是他组织灭了符胤南国，自己又是他最亲近之人。

又为甚么要给她一个符胤宝物叫她若遇险便找符胤人？

还有....之前梦离从梵净寺周边查符胤旧党，却被人打了一顿，伤势严重回了府。

但她自己就是符胤人，自己人又怎么会下这样的死手？

华子夜所言轻亥方丈勾结梁国人又是怎么回事...

青时直觉脑瓜痛的厉害，有太多蛛网般的线索盖在头上等着她剥开。

可她出不去，困在了云池的偏阁，更别说之前应下阿兄接近谢无禅。

“青时姐，青时姐！”门口忽来传来晓琴的声音。

青时将耳附在窗上，轻声回“晓琴....”

晓琴听到她的回音心才稳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脸，呜咽道“青时姐...你还活着...她们都说你死了...梦离....她..”

青时抿嘴说不出话来，这几日刻意逼自己忘记的。

只一想起，那一帧帧就立即充斥在脑中。

火光中侧过头看着她的梦离，雪地里大睁着眼睛的简瑶尸身。

“她死了，她是符胤细作。”

她还将自己与阿兄在醉仙楼的事告知，但青时知道贺今舟的手段，他定是拿了她表哥来威胁她。

可怜的女孩儿，临死前的口型竟还是对不住。

晓琴沉默半响后才道“青时姐，侯爷..侯爷..”

“他不会。”青时说这话时，手中的龙空镯子因碰道窗框响了一瞬。

晓琴呼口气，“京樵这会儿不在，我才偷溜着进来。知道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简师傅回乡里，柳琴现在可在中堂称霸王..这几日总抓着我的错处，现得小心些。”

回乡？中堂人人都以为简瑶是鞠躬尽瘁完便得善终回家乡。

真是一场好梦，那股子悲哀的感觉又袭过青时全身，噬咬着她。

“等等，晓琴！”

青时将手紧握在一起，道“你能帮我个忙么？”

他不会杀她，但也不会放过她。

晓琴定住，道“你说。”

青时凑近了窗，声音很轻很轻。

半响，晓琴应声好，抬脚要走。

就听窗内的人问了一声道“晓琴，你身契满了，想去做甚么？”

这个话题似乎给窗外人带了愉悦意，传在窗内的人耳朵里。

“我？自然是回梨花镇照顾爹娘几年，那时年纪也不小，我这样的身份...若有人愿娶我，我就嫁人生子，养几只鸡，种几亩田，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呵呵，青时姐，到那时，你可以来梨花镇来找我哩！春日里梨花开满各家墙院，虽不及京师豪华，也是个好风景...”

窗内的人用手紧紧捂住嘴，晶莹的眼泪脱线般夺眶而出，滴滴落在窗旁。

她竭力不让自己的哭声泄出。

晓琴得不到回应，“青时姐？我先走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

青时撑在案桌上无言，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甚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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