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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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语檀看来,她只不过是发了会儿呆,查看了任务系统的功夫,但在孩子们看来,这却是个漫长的过程。
孩子们的眼神都紧张地看向救助者大人,像一群不知道未来宿命的小鹌鹑。
高大的梧桐树下,四位救助者并排站在一起。除了最右边的那位带着蓝色面具的救助者还没有动作外,其他三位救助者都在挑选着这次要带走的孩子。
这个过程进行得很快,随着救助者带着黑手套的手不时指出一个孩子上前,越来越多的孩子走出队伍又回到队伍里。
没有被指出来上前的孩子也越来越少。
很快,第一个幸运儿就被挑选出来了。
抱着玩具熊的女孩怯生生地走出人群,跟在了带着黑色面具的救助者大人身后。
还有三个幸运儿没有被选出。
孩子们心中失落,看向剩下的救助者的眼神越发热切。
至于是热切地希望被选择,还是希望救助者尽快离开,只有孩子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见救助者大人开始挑选孩子,伯金悄悄缩在最后一排,压了压身子,试图让前面的孩子挡住自己。
其他人都在渴望能够回家。
伯金没有家可以回,所以他把自己藏起来,尽量降低自己被选中的可能。
至于他为什么如此排斥被选中……
伯金往左臂一摸,手指碰到了一小块冰冷的铁片。白色长袖的衬衫袖子上,一块小小的银色名牌被缝制在外侧,像臂袖一样。
这是他的身份牌。
‘鸟笼’’里的孩子都有身份牌,上面会印有他们的姓名。
伯金的银色名牌上印着的是“阿瑟’这两个字。
是的,伯金是冒名顶替进入‘鸟笼’的,至于原因有一点复杂。
干脆就用一个故事来简单地说清楚叭。
故事的开头很简单,这是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发生的故事。
故事里的小男孩原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虽然家里只有一个一天到晚只懂得醉酒还不靠谱的父亲,甚至这个父亲有时候还需要小男孩照顾。
但说到底,也还算是个家。
但是,和父亲生活在一起的男孩脑中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那问题就是,自己的母亲呢?她为什么不在家?她到底去了哪里?
这是一个找妈妈的问题。
这个问题在男孩很小的时候问过父亲,一开始,那酒鬼父亲还骗男孩母亲是给自己买糖果去了。
后来男孩年龄大了些也就不再那么好打发了。但男孩依旧没有放弃,不厌其烦地寻问母亲的下落,父亲被他问烦了,就动用了武力镇压。
在经历了几次皮鞭敲打后,男孩很快就学乖,不会再问这样问题。
他开始自己悄悄找线索,却一直一无所获。
终于,在某一天,机缘巧合之下,男孩在父亲床铺下的一块松动的地板上找到了一封信。
男孩没忍住偷看了信封。
那是一封印有新月图案的信,男打开信封,兴奋地看见信中的母亲在向父亲询问自己,问他多大了,问他过得好不好。
男孩很开心。
渴望母亲的男孩在他八岁的那一天终于得到了母亲的下落。
更令男孩惊喜的是,信中的母亲似乎对于他非常关心。
一直身处压抑的家庭环境之中,男孩那颗缺少亲情填补的心被用信封插上了一对小翅膀,催促着他出发寻找自己向往已久的亲情。
于是,在一个月色朦胧的月圆之夜,男孩背着自己的行囊,悄悄离开了家。
男孩没有找到母亲,不过他也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酒鬼父亲。
男孩开始流浪。
几个月后,见他可怜,一户好心的人家收留了他。
那是男孩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拥有了新的家人,家里有叔叔,阿姨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小弟弟。
男孩很开心,他很爱自己的新家人。
男孩和新的家人生活在了一起,只是他依旧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母亲。
这样的快乐时光在‘鸟笼’的工作人员突然出现的那一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来,根本没有所谓的好心的夫妻,这两位之所以收留男孩只是看男孩的年龄和自己的孩子年龄相仿,身体情况相似,所以打算用男孩替代自己的孩子被送去‘‘鸟笼’’。
男孩被新的家人背叛了。
‘’鸟笼’的工作人员抓住了他,要把他带走。
不清楚自己会被如何处置,男孩挣扎着,想要辩解。
但是男孩很快停下了,被带着离开了这个过去自己认可的新家。
男孩低着头,坐上了前往‘鸟笼’的车子。
汽车发动机的响声持续了很久,一直开到离家很远的地方,男孩终于哭了出来。
他不想离开,他厌恶那家伪善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欺骗他,他恨这个残酷的世界给他展现的一切的爱和美好背后都裹挟着赤/裸裸的物质与欲望,甚至是凭空难以想象的恶意。
但是男孩更厌恶自己。
他不止一遍地嘲笑自己的天真与愚蠢。
那时候,要被鸟笼的工作人员带走的时候,他本可以大声说明事情的经过,狠狠地揭穿那一家人的虚伪的面貌。
但是,男孩在挣扎时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那对夫妻在背对着工作人员看不见他们的地方,无声地对他下了跪。
男孩意识到,那对夫妻在请求他不要说出去。
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而是为了他们的孩子。
那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
虽然并不清楚‘鸟笼’这个机构到底要做什么,但男孩最终还是跟着走了。
无法得到父母的爱的男孩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连恨眼前这对夫妻的想法都做不到。
凭什么?为什么?就因为他天生缺少爱就要犯贱地为别人的行径自我感动然后奉献自我吗?
男孩心中不甘心,但内心消散的恨意却是真实的。
望着那对下跪的夫妻,又望了眼被他发现藏在桌底的弟弟。千言万语在心中划过,男孩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选择沉默地离开了昔日的家。
不,从头到尾,或许男孩就没有过家。
故事里那对夫妻的孩子的名字叫做阿瑟,而男孩,就是伯金。
……
而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了。
伯金看着一些孩子雀跃地走上前去,期待可以回家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
有了那样的经历在前,这个小男孩再也不愿再那相信所谓的家人。
最后抬头看了眼远远地站在梧桐树下的那救个助者,眼神尤其是在那面具上的新月标志上停顿了一下,伯金收回了眼神。
这一次,他不会再因为奢望这种玄幻虚伪的情感左右了。
什么新月符号,都无所谓了,和他无关。
从未得到眷顾的孩子,不相信所谓的好运气会突然砸到自己身上。
所以当所有孩子都关注着救助者的一言一举动时候,伯金安静地低下头,等待这场活动结束。
这一举动,成功让他错过了苏语檀举起手要求他上前的示意的动作。
命运弄人,和过去的无数次人生路上的选择一样,伯金没看到那位让他心有感触的带着蓝色新月面具的救助者大人正冲着自己招手。
每一次选择都意味着与某一类人群的告别以及新的相遇。
这次伯金错过的是苏语檀。
但是,伯金并没有为此感到难过。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苦苦期待母亲关注的孩子了。
他接受了自己不被亲人所爱的人生,不再畏惧错过那些可能会让他感到失望的人。
他来过这个世界,渴求过被爱。
然后,他现在放弃了,放弃再去相信那名为爱却是始终虚无缥缈自己东西。
去选择那些还有家可回,被亲人所爱的孩子吧。
小小的男孩低着头,如此想道。
或许,这类想法里的每一个字符的背后都有一颗被他人伤得千穿百孔的心。
现在的伯金不再会张扬着脑袋询问为什么母亲要抛弃他,不再质问为何苦难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他不再厌恶这个世界让他出身在残缺的家庭,让他不得不经历这些本不应该承受的苦痛。
但同时,他也不再相信所谓的爱和亲情。
他只是静静地缩在人群的角落中,低下了自己的头,向那些欺骗自己,试图利用自己,伤害自己的一个个残酷事实低下了头。
正如像那一天被阿瑟一家亲手送上前往‘鸟笼’的车的时候那样。
过去的回忆在眼中闪现,以至于当周围的孩子都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这位被长发挡住视线的男孩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等伯金察觉到不对劲,略微奇怪地抬头,就看见自己身前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到了两侧。
伯金:?
刚刚发生了什么?!
有些慌乱地环顾左右,伯金用被遮挡的视线看到了一只修长的手。
那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纤细修长,指尖微微颤抖着,明显指向了自己。
这是?
伯金抬了抬脑袋,一张蓝色的描绘着新月图案的面具映入眼帘。
原来,刚才那位带着新月面具的大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慢慢走到他跟前。
大大的新月图案,指向自己的手,沉默不言的救助者,这几个要素,组成了伯金眼中的画面。
伯金有些愣住。
既有要素过多反应不过来的原因,更多的却是一种无错感。
自从来到‘鸟笼’,伯金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和其他人接触了。
会这么凑近他的人,这些年来,除了醉酒的混帐父亲和那对虚伪不要脸的夫妻外,就只有阿瑟和那个金头发的活波姑娘爱丽丝俩人了。
伯金心中生出几分异样感。
继阿瑟和爱丽丝之后,又一个会主动走向他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那个人身穿白色的长袍,戴着兜帽,性别不明。
唯一让人记住的就是那副带着印有银色丝线勾勒出新月图案的蓝色面具。
因为拒绝可能的伤害,伯金低着头,选择错过苏语檀,而苏语檀却迈开步子,拦住其他救助者,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成就了这一场相遇。
在他还未发觉的时候,就这么走到了他的身边。
可是,对方的身份是“鸟笼”的救助者。
伯金的心情有些微妙,他没有说话,思考着。
所以,这位救助者大人走到他面前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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