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楚淮书是个人才，他做词，简约动听，传唱度极高，他做教授，凭借伶俐的口齿和优越的风度仪表深得广大学生的喜爱。做红娘，他也是个小天才。

        分别前他还不忘尽自己的“本份”，处心积虑想给不开窍的两个人上一堂生动的恋爱实践课。

        “印尘，周末来我家，吃烧烤啊。”

        “不去。”印尘对烧烤之类重口味，一点兴趣也没有。

        “在我家，来看看宁宁和洛洛啊。”

        “等她们大一点我才抱，现在孩子太小了。”他是真的不爱出门，给别人添麻烦，虽是好朋友的家，他轮椅进出也并不方便啊。

        “怎么办，千千已经同意要来了，你却不愿意，唉……”楚淮书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吃不吃，抱不抱都不重要，最重要他肯和她一块走出家门啊。

        是啊，千千那么大的小女生，是喜欢热闹的，她也一定喜欢烧烤，不能用自己的喜好去衡量她的快乐。为了千千，印尘点头同意了楚淮书的邀约。

        两个人前脚分开，楚淮书后脚立刻打电话给杜千千。

        “千千，你是喜欢吃烤牛肉还是烤羊排？哦，印尘还没跟你说啊，你们周末会到我家来烤肉，既然是请客，当然要好好招待你们俩，你师母才让我打电话问问你的口味嘛。”

        沟通结果皆如他所愿，小女生不挑食，不像印尘吃东西跟个小奶猫似的。更没说一句质疑和推辞的话，很开心可以去教授家吃饭的快乐声音楚淮书都听出来了。打完电话才算是大功告成，楚淮书终于昂头挺胸回家去。

        知道了要跟印尘去教授家里，千千是紧张又兴奋的。

        看似平常的社交，其实藏了太多的玄机在里面啊。

        一，楚教授是她的师长，而印尘是教授的好友。带着她去教授家吃饭，参加家庭聚会，是不是间接否认了她的学生身份，承认了自己女朋友、准太太的身份呢？

        二，曾经的印尘，跟她一块儿去小区门口买水果都不愿意，她提议一块儿出去吃饭更是直接拒绝，“同居”这么久，两个人没有共同出去对外社交过，这一次以家庭为单位的聚餐，是不是她和印尘关系的一个里程碑呢？

        三，进一步给她安全感。怀孕生子，协议结婚，这些惊世骇俗的东西，即便是签署了合约，她也是没有安全感，常常觉得不真实的。这一次能看到楚淮书的太太，对于千千想要的安全感来说，难道不是更近一步的事情么？

        回到家里，隔着碎冰蓝玫瑰花，看到印尘坐在沙发上翻看手机，身上和自已一模一样的白毛衣，衬得他亦如当初图书馆里引人围观的大学生，远远的只看着周身气度已令人着迷，身旁有一架轮椅又怎样？他仍是完美如画的存在。

        “千千，你回来了，洗手吃饭吧。”从不大声讲话的印尘放下手机，开始扶着沙发挪动自已的双腿，是打算把自已转移到轮椅上。

        “你又把饭菜都做好了么？等等，我来推你呀。”小女生脱了大衣跑去洗手，再小跑着来到印尘身边时，他已经坐在轮椅上摆好了腿脚，真的乖乖在等她来帮忙推轮椅。

        “千千，这样，不用推也可以走。”算是心情大好，突发奇想吧，主动把手交给她，他让千千握着自己的手。

        “拉着你的手，走？”握着他的手，只顾看那清澈似泉水，似笑非笑的双眼，她还是没明白。

        “嗯。”他还是举着手，下巴微微抬了下，示意她走。

        大概领悟了他的意思，千千握紧了印尘的手，小心走了半步，轮椅便转动了起来，轻巧前行，大厅到餐厅，两个人就这样“手牵手”，走了过来。

        饭菜是赵管家亲自给送过来的，起初，印尘不同意，后来自已懒得动手，又舍不得让千千做，便也默许了他日日给送到家里来。

        “明天，去淮书家里，你……”

        “你帮我选衣服啊，我都不会搭配。”

        “好。”看来不用问她愿不愿意去了，印尘不爱出门，仅存的一点可以两个人留在家里的侥幸也立刻放弃了。

        周六一大早，用着昨晚刚刚解锁的新“技能”，千千拉着印尘的手，在衣帽间里穿行，她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有这么多衣服了么？

        “尘尘，不要再给我买衣服了，我穿校服，你买了这么多好浪费啊。”

        “你穿一次，就不算浪费。”

        “谢谢尘尘。”“尘尘，我帮你穿衣服。”

        “不要。”

        “帮你穿鞋子。”

        “不要，我帮你挑好了，你快去换衣服。”

        “尘尘，我帮你……”

        “不要，千千，你是嫌我动作慢么？”

        “不是呀，只是想帮你嘛。”

        “我自已可以，乖啊。”他发现小丫头越来越粘自已，也越来越难哄。怎么可能让千千帮自己穿衣服？除非是他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吧。

        黑白花纹的衬衣穿在白t恤外，白色裤子搭配黑白花色的运动鞋，印尘刻意穿的时髦又年轻一些，不想被千千嫌弃太老。

        刚划着轮椅出来，已经被千千夸奖了。

        “太帅了，我的哥。”

        “你也很漂亮，我的妹。”

        “哈哈哈，我的哥只是个语气助词，不是真的叫你哥呀，就像‘小哥哥’，只是个称呼。”存着自己的小心思，她必须好好解释一下，自己绝没有要把他当做哥哥的意思。

        “只要不是叔叔，做你的哥哥我并不介意。”他哪里懂小女生们在流行讲什么，只是一直在用心待她而已。

        “大叔才有魅力，你不知道么？反正我不要哥哥。”

        “千千，要不要我给你化妆？”

        “好呀，可我没有……”

        “没关系，你有。”

        打开她从没用过的梳妆台抽屉，千千看印尘好看的手手，一样一样拿出奇妙又漂亮的瓶瓶罐罐，再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个人挨在一块儿坐，印尘开始大胆尝试。

        “尘尘，你给别人画过妆吗？”

        “没有，不过，我看过很多很多。”

        做娱乐产业这么多年，印尘自有自己的一套审美。他看过太多化妆师给别人化妆，怎样的妆面色调才适合千千，他心里清清楚楚，宁愿画的淡若纯水，也不会让他喜欢的女孩有一副艳俗而盲目跟风的妆容。

        可才画了一会儿，印尘发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尘尘，我摸摸这个带子可以么？”那是他把自己固定在轮椅上的带子，系在腰、腿处，为了坐的稳且平衡。

        “尘尘，把我画的跟你一样皮肤白白的，好不好？”他想说并不是白才好看，她健康细腻的皮肤最漂亮。

        “尘尘，你的睫毛翘翘的，我也要……”小丫头开始上手摸他眼睛了，印尘的心底在呐喊——我不会贴假睫毛。

        “尘尘……你的嘴唇颜色太浅啦，你把口红给我，我给你涂一点。”红润丰满的小嘴巴，为什么讲话那么气人呢？印尘想把手里的口红给扔了。

        两个人挨的近，千千不是摸摸他腰间的轮椅固定带，就是摸摸他轮廓分明的脸，要不然就是蹭蹭他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的下巴，过一会儿，又搭着他的肩讲话，这一次千千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尘尘，你这是穿了……背背佳？”

        “呵，差不多，给你看看。”并不觉得需要隐瞒，自己身体本就是这样。

        打开衬衫的扣子，从印尘的肩头拢到肋骨，又缠在腰间的多功能背带露出了全貌。

        “有点像特工背着枪呢，不过，穿久了不会舒服吧？”看着印尘今天格外挺直的腰板，千千大概明白了这个东西的功效。

        “嗯，在家肯定用不到它，不过，出去了坐的久了，我需要它的帮助。”

        面对连头发丝都好看的男人，和他从来都温润诚恳的磁性男低音，千千已经自动带入了两个人是去约会的情景，对这个“背背佳”，已经没空提出异议了。

        第一次，两个人一同出家门，心里不兴奋，那是骗人的。

        虽然从进入电梯，到看到楚淮书的车，一共也才走了一百多步的距离，但也已经是两个人手拉手“走”过的最远距离。

        “尘尘，这样走真好。”

        “不累么？小傻瓜。累了告诉我，我载你走。”他觉得被女孩子拉着走路，自己有些丢人啊。

        “一点也不累，好好玩儿。”

        坐在车里翻看手机的楚淮书，远远看到他们俩，已经惊掉了下巴。

        从单元门走过来的两个人，同系列的白色厚外套，女孩的小裙子和男生的衬衫完全同花色，同款运动鞋，情侣装搭配的很溜嘛。

        那个坐在轮椅里，和女孩子手拉手玩浪漫，一脸享受，乖乖被拉着走的男人，还是他那个表情万年不变，从来对女人正眼都不瞧一眼的好友华印尘么？

        “印尘，千千。”下车去迎这一对小情人，楚淮书心里早有了计较。

        “楚教授。”千千不好意思，先松开了手，印尘眼神黯了下来，点点头没说话。

        “你们俩，玩的很开心呀。来，上车吧。”他走到印尘身后，体贴的推轮椅，还不忘给解释解释，“千千，印尘不爱自己推轮椅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啊，他嫌弃外面脏，也不知道是多爱干净的人呦。”

        笑咪咪的千千接过话题，“教授，我当然知道啦，尘尘是我见过最爱干净的男生。”

        “他呀，对自己要求太高。”尘尘？也太甜了吧。楚淮书心里乐开了花。

        话题中心，男主角一直不说话，眼波流转，眸子里渐渐又有了光。他见楚淮书已经把车门开到最大，便自己把轮椅向车子再靠了靠，准备把自己挪到车上。

        “还是我扶你吧，我的车高，你自己我不放心。”看着千千抱着印尘白色的小毯子先上了车，楚淮书才弯腰在耳边跟他嘀咕。

        “好。”印尘点点头，并不拒绝。

        这台轮椅足够轻便结实，却没有能够升降的功能，车的座位比轮椅高了不少，他自己做转移，不是不能，但太过勉强，姿势一定狼狈不堪。

        不愿意给千千看到残躯笨拙无能，印尘宁愿给好友扶。

        说是扶，可他右腿短小又瘫痪，完全无力，仅有一点点功能的左腿，久不锻炼，即使有高大的楚淮书扶着，左腿也只勉强能站住，靠自己用劲儿坐到还有些距离的车座位上，恐怕真的做不到了。

        “终于有机会抱你啦，不过你怎么又瘦了？”撇下一大堆身边服侍的人，印尘跟千千在一起，千千大概是不会做饭的，他本就挑食，看来是没好好吃饭啊。

        “没有瘦。”

        “有，你是不肯好好吃饭啊。”他抱着印尘的身子，又搂着一双细瘦不盈一握的腿，稍稍用力，人已经被抱在怀里。抱的时候，楚淮书能感觉到，印尘的腿除了无助的微微晃动，一点也使不上力，是完全依赖于他的。

        放他坐下的时候也是如此，两条腿完全帮不上忙保持平衡，只能靠双手抱住前坐靠背，依赖着左腿，他才勉强能坐住，想调整一点姿势，都因为座椅平滑，他不好着力而分外困难。

        “你现在一点也不能站了？”

        不愿意说话，眼神躲闪，印尘只点了点头。

        “尘尘，”千千也觉得这台车太高，别说上车困难，坐她都担心他坐不稳，所以，她特别坐到他更虚弱的右边，一双小手早早伸过去，搂着他的腰，将人抱在怀里。

        盖腿的小毯子，千千对折了几次，靠在他右边髋骨那里，贴着耳朵跟印尘讲悄悄话，“你坐着它，是不是会舒服一点？”

        “谢谢。”

        明白她的心意，印尘两手撑着座椅，把本就坐不稳座椅，髋骨前倾很严重的右边身子抬高了一点，让千千把毯子铺到他右边臀部下面，终于，肌肉萎缩更严重的右边腰臀，得到了支撑，他坐的不再辛苦。

        两个人的小动作，楚淮书开着车也都看在眼里，千千温柔又体贴印尘，明显一点也没有嫌弃他的残疾。而印尘，更是事事依着千千，看得出，心里喜欢的不行，嘴巴上却是死活不肯说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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