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消失的伊莎黛尔

　　封区后的十三区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来不及清扫的垃圾散乱地堆放在路边，整条街道不复往日的虚浮繁华，只剩下破败和不堪。

　　他站在地上的血泊旁，抬头向上望去，与此同时，楼顶附近闪过一道阴影。

　　义眼的解析画面里，那道阴影逐帧还原，最终形成了一个人像。

　　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体形瘦削。

　　在义眼分析得出结果的一瞬间，他背后的钢翼展开到最大，所有涡旋喷头伸展出来，全身的机械发出低沉的声音，若干道红色流芒在钢铁身躯上一闪而过，然后他启动了大功率模式。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来到了楼顶附近的高空区域，一双义眼快速扫描过整栋大楼，快速锁定了已经进入大楼内部的三个人影。

　　在四十七层。

　　他抬起右腿，一脚踢碎挡在面前的玻璃，然后整个人保持着飞踢的姿势直冲向那三人，沿途的一切阻碍都被腿击直接打碎。

　　“嗯？”在玻璃被打碎的那个瞬间，妖风察觉到了从侧面袭来的危机，于是他一张手将狐狸拦在身后，另一只手的义体之中伸展出一面金属折叠小盾，身体一沉，然后猛起迎面撞向那记飞踢。

　　“砰。”义体与小盾的相碰发出一声巨响，火花在金属摩擦之间不断生成。

　　而在巨响之后，那大块的玻璃才后知后觉般的掉落到地上，碎裂成万千小块。

　　妖风从地面借力，猛地抬起身体，将面前这个佩戴着半破碎面具的男人顶开，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落到地面上的男人。

　　一身认不出型号的黑色义肢装甲，背负两具钢铁翅膀，流线型的机械身躯上充满了科技美感，但当妖风将目光放在这个男人的右臂上时，他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副略显孱弱的荒空民用一型。

　　放在这具身躯之上就像是在精美的骏马油画上添上了一个极简主义的线条画马头一样，对于常年研究义体技术的妖风来说，这是一种极致的违和感。

　　“你是谁？”狐狸皱眉，他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家伙，但是这人却一上来就没来由地发动进攻……

　　在这个时间点随意在外晃荡，而且并没有穿着警署或者是暴恐管理局的制服，还对他们这几人抱有敌意。

　　“你也是特罪所的囚犯？”狐狸说出了猜测。

　　“不要把我和那些肮脏的家伙放在一起。”来者只是沉声道，喉咙里蹦出沙哑的声音来，“如果一定需要一个称呼，那么我叫‘裂隙人’。”

　　加里的身体在空中倒转一周，然后再度冲了上来，这一次他的腿上附上了利刃，较刚才更加来势汹汹。

　　不过，妖风并没有再次选择持盾硬抗，他再次抬手，义肢上的小盾已经变成了漆黑的枪口，一瞬间几十发子弹向着加里倾泄过去。

　　加里并没有止住身形，他用翅膀遮住自己的肉体部分，然后硬冲过子弹流，飞踢直指妖风项上人头。

　　然而妖风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静静地看着转瞬即至的踢击，然后从身上摸出了一枚手雷。

　　一层透明的护罩横亘在两人之间，拦住了加里的去路，不过它在弹飞加里的瞬间自己也因承受不住重击而破碎开来。

　　但是护盾争取到的这么一点时间也完全够用了，妖风启动了手雷，抛向空中的加里，然后传来一点轻微的声响和。

　　手雷炸开，没有火光也没有巨响，只有无形的电磁脉冲在小小的室内疯狂涌动着。

　　而加里的义眼同样也受到了严重干扰，他只能看见一片纷杂的雪花屏，对义体的操控也不再得心应手，因此他当机立断，钢铁翅膀护住周身，背靠墙壁形成防守姿态。

　　“走。”妖风拉了一下还杵在原地兴致勃勃看热闹的狐狸，将其带离这里，一边解释道，“他的义体具备防电磁波功能，但身上的义体部分过多，事先设定好的防护等级并不够。”

　　“义体部分过多？”方跃闻言疑惑道，“超出CSI系数了？”

　　“对。”妖风点点头，他看得出来那个男人现在正处于一种精神极度脆弱的状态，随时有可能患上赛博综合症，但同为义体改装者，他并不同情这个家伙。

　　因过度改装而陷入精神崩溃的家伙并不值得同情。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啊——”伏在墙边的加里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那声音犹如兽类，不似人声。

　　那些裂痕又回来了，似乎是电磁脉冲刺激到了义体，他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剧烈的疼痛侵袭着他，而那种金属摩擦和电流交错的细微声响再次从全身各处传来，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精神。

　　他一拳砸在地面上，特意使用了自己并未机械化的左拳，疼痛感传来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因此生出了些许通畅。

　　疼痛感让他产生了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至少他还拥有着自己一部分的身体。

　　“嗯？”妖风发出一声疑惑音，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个人让他感受到有些奇怪。

　　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那个人处于赛博综合症的边缘，那么他的情况不该是这样的。

　　赛博综合症爆发的前夕，病人只会有破坏欲，克制这种破坏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很简单，能够克制这种破坏欲的人基本上拥有着极强的意志力和判断能力，他们并不会为了更强大的机械力量而冒险。

　　而现在的这个人……

　　妖风垂眸，他缓步走向那个角落，然后从身上取出一个小药瓶，向着角落里的人滚过去。

　　他冲着那个人沉声说道：“这是镇定药，可以让你的脑子安静下来。”

　　语罢，妖风转身离开了这里，跟上狐狸和方跃，看起来他并不在意这个裂隙人究竟能不能听见他所说的话。

　　“又装老好人？”狐狸瞥了眼跟上来的妖风，“对我们有敌意的家伙，还不如直接杀掉。”

　　“但即便是老好人也敢直面鲜血亲手杀人。”妖风听出了狐狸话语里的揶揄，于是他声音平和地回复道。

　　“……”狐狸一咬牙，似是有些恼火地辩解道，“我只是不喜欢脏自己的手。”

　　一旁的方跃识相地没有插话，虽然他在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狐狸这种胆大妄为的家伙居然不敢见血。

　　他并不是晕血症那种生理上的排斥，而是单纯的心理上的恐……

　　呃，厌恶，厌恶。

　　他可以毫不犹豫面露笑意戏弄似的地催眠一个罪犯，命令其去死，但却无法做到亲自手刃，甚至连开枪都不能做到。

　　就有些离谱。

　　“走。”妖风并没有对狐狸乘胜追击，“还有很多囚犯散落在十三区。”

　　“切。”狐狸哼了一声，然后一如既往地走在最前面，妖风则紧紧跟上，毕竟以狐狸的实际战斗力，随便一个冷枪就能要了他的命。

　　而画家方跃也是小步疾走跟上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和这两个人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离开特罪所之后，没有太多的沟通和交流，诡术团也没有任何威逼利诱，他就这么理所应当地混在两人后面。

　　在三人慢悠悠地远去之后，角落里的加里才感觉到自己的头疼缓解了一些，他伸手抓向那个小药瓶，毫不犹豫地咽下两颗药。

　　似乎是心理作用，在吞下药丸后仅仅半分钟，他就感觉好多了，但是刚刚持续的疼痛已经让他心力交瘁，所以他选择直挺挺躺下，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

　　“丽莎大娘，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我们能谈谈吗？”姜述敲开了小巷里的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妈。

　　“抱歉啊小伙子，我等下还要去餐馆帮厨，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吧。”斯拉夫人面孔的丽莎大娘连连摆手，她也没关门，转身走进了屋子。

　　“瓦里希，你再让我看见你抢你弟弟的东西我就扒了你的皮！”

　　“还有你，阿加塔，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闲着没事干就去工厂帮你老师干活！”

　　屋子里很乱，而且夹杂着大大小小孩子的尖叫声和打闹声，丽莎大娘扯着嗓子在屋子里巡回着，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的大包，于是她又一边挎着包一边看着时间走出来，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这里是五千，应该足够弥补你下午的帮厨费用了。”姜述则是很爽快地掏出五千块钱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时间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些金钱。

　　“你……好的好的，有什么事情要问？”丽莎大娘的眼睛在看见那一沓钞票的时候就直了一些，她连连应着，然后指着家门外不远处的一个小水果摊说道，“我们去那里说吧。”

　　“行。”姜述点点头，看得出来，她对他还有一些戒心，并不敢把他邀请进家。

　　两人走向水果摊，一边走着一边聊着。

　　“你以前是亚希伯恩家族的女佣？”姜述开门见山地问道，“能跟我说说他们家族的情况么？”

　　“对，不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丽莎大娘收起这五千块钱，也不在意姜述的想法，自顾自地点着钞票，一边随口说道，“亚希伯恩家的人丁一直不兴旺，所以他们家请的女佣并不多，你问我可是问对人了。”

　　“嗯。”姜述点着头，而后又说道，“一些网络上能查到的事情你就不用和我说了，我想要了解一些关于克洛的事情。”

　　“克洛？克洛·亚希伯恩？”丽莎大娘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着关于克洛的事情，许久她才唏嘘道，“就是那个跑出去组建了个什么黑势力，然后被抓起来的那个？”

　　“对。”姜述道，“我主要是来问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当然，其他人的事情也可以跟我好好说说。”

　　“我知道。”丽莎大娘一副很上道的模样，“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了？”

　　“嗯？”姜述眉头稍皱，他此次前来只是简单地带了一个眼镜，并未修饰自己的面容，这是被大娘认出来了？

　　“你就是那种编造家族秘闻情史的小编对不对？”丽莎大娘哈哈一笑，“这个我懂，我跟你说，这样的故事我看过很多的……”

　　“你不用编，你如实将情况告诉我就行。”姜述有些无奈，看起来他的知名度还是不高。

　　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情况也很正常，对于生活在E区的丽莎大娘来说，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娱乐，而是工作。她家里的孩子并不在少数，想要抚养他们只能尽量多做兼职，工作时间占据了她这样的人的大部分时间。

　　至于他的魔术表演，虽然流传得很广，但要说人尽皆知那还不至于，毕竟他不接广告，那些彩色的巨幅广告牌上可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的脸。

　　“我还在他们家做工的时候，他们家的家主还是伯格·亚希伯恩先生。”丽莎大娘便这么娓娓道来，“当时的他们家孕育有三个孩子，长姐叫伊莎黛尔，长子是克洛，小儿子是艾文。”

　　“现在执掌亚希伯恩家族的是小儿子艾文对吧？”姜述事先有了解过这个家族。

　　“对。”丽莎大娘这么说道，“如果克洛少爷不去做那些事情的话，那么他就是现在的家主了。”丽莎大娘有些可惜道，“要知道，亚希伯恩家族的家徽上就是乌鸦，以聪明勇敢的乌鸦作为名字，这可是伯格先生力排众议做出的决定。”

　　“嗯。”姜述不做评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克洛绝对是担得上聪明勇敢……

　　他一直超勇的。

　　“克洛少爷在小时候就很出色，所有老师都夸赞他是天才。”丽莎大娘缓缓道，“只不过他的性格很独，没什么朋友，除了看书画画以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欺负弟弟艾文少爷。”

　　“克洛少爷虽然有些孤僻，但对我们这些下人很好，即便是面对我们他都会使用平等的礼节，为此他还被伯格老爷臭骂了一顿。”她继续说道，“说起来，我还是不相信他会去创建那个什么无恶不作的黑势力，要说的话，艾文少爷才有可能做那些事。”

　　“呃……怎么说？”姜述记下了这个关键信息，“他很坏么？”

　　“坏得很，那个艾文少爷可以说是什么坏事都敢做。”丽莎大娘的脸上浮现出一点愤慨，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又缄口不言，“总之，和克洛少爷比起来，他坏得多了。”

　　她又补充道：“不过他很怕克洛少爷，几乎像是老鼠见了猫那样怕。”

　　“那长姐伊莎黛尔呢？我并没有找到太多关于她的消息。”姜述发现她一直没有提及那个长姐。

　　“伊莎黛尔小姐的话……唉。”丽莎大娘叹了口气，“她很早就失踪了。那一年失业潮，她去D区那边布施，刚好遇上饥民暴动，然后就不见了。”

　　姜述眯起眼睛。

　　看起来，这就是克洛产生变化的原因？

　　总觉得有些俗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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