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安南阮氏遗牍

        交阯，古属中国，《尧典》宅南交，此见于经文之最古者。汉、魏、六朝及隋、唐、五代，均设官置守，至宋初，丁氏始建国称安南，二世十三年，亡于太宗时；黎桓二世三十二年，亡于真宗时；李公蕴八世一百二十年，亡于理宗时；陈日煚十二世一百七十年，至明建文时为黎季犁所篡而亡。明成祖发兵灭之，交阯仍归中国者三十年；宣宗时复为黎利所据，传十世至黎，为莫登庸所逐，时嘉靖元年也。世宗削其王封，改为安南都统使，传二世至神宗时又为黎维潭所并。维潭传至裔孙维祈，于清乾隆时为阮光平所灭。光平传子光垂，至嘉庆年间又为阮福映所夺，称臣入贡，请改号为越南。

        江都蒋观察超伯，咸丰十年于京师琉璃厂市购旧书，中夹公移二纸，其末皆钤安南国王之印，朱色烂然。其文曰：“安南国王阮光平，肃禀天朝御前大臣、经筵讲官、太子太保、内大臣、议政大臣、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广东广西军务兼理粮饷盐课、一等嘉勇公台前曦瞩：兹者接奉宪札，内阁钦奉上谕，令故黎君维祈率同伊属下人户全行来京，归入汉军旗下编一佐领；又黎维祗穷蹙内投，亦着一并送京安置，俾小番抚有安南全境，永无后患。仰维大皇帝兴灭继绝之意，不忍黎氏故主齿于齐民，且不欲其翱翔粤西，使黎氏支庶及旧日臣民藉此为名，讹言煽惑，余光爝火，未绝星星，故特令全行进京，归旗受职，盖其防微杜渐。所以仁于黎氏者，乃所以厚于小番，圣恩体恤新邦，实属无微不至，其为欢忻感激，何可限量。而亲侄阮光显，陪臣阮有晭、武浑瑨等回国，钦奉颁赐诰命敕印，并币珍品，祇领带回，再奉御赐亲书诗章，稠叠宠荣，实腧常格。盖自本国丁、李、陈、黎觊幸之难，而今日蒙霑之易，岂敢自谓恭顺之至，有加于前人？实蒙大皇帝至仁洪慈，将遐远偏方，悉归覆载。飧和沐泽，报答何阶，虽罄土地所有以旅阙庭，曷足以对扬休命？况海岭之尺土寸民，皆天朝之赐，不腆篚包，讵堪尘渎？惟是恪恭奉上之诚，不能自已。奉有谢恩表文一道，谨遣陪臣黎伯珰、吴为贵等随表进京，并赍递贡品上进，耑望尊大人收表转奏。今年八月祝釐大礼，小番谨已点检行装，先期诣关，匍匐稽拜。区区之衷，不遑启居，请以今年四月上浣赴阙，候尊大人带随进京展觐。

        “窃思小番生于布衣，赖天朝宠灵以克有国，鄙陋荒远，礼制多所未娴。且小番深山缔构以来，主臣相聚，有意跋涉，或执羁靮以从，今万里程途，个个愿带随偕往。且此次瞻觐丹墀，献万万岁寿，受臣子旷闻之异渥，睹生平未见之大观，鼓舞趋跄，乃众情之同然者，难为峻却；如呈请多带员役，又恐于体制未合。将来行时，当得带随几许员弁、多少部曲，从陆道起若干人马，或从水道作何储顿，又冠带衣服用何品色，统祈早赐开示，庶得预先备办入觐，以合礼仪。且天朝违避条禁，下邦始奉内属，未得一一详知，窃愿俯赐教明，庶不致冥行径造，以重取戾。又本国自李、陈、黎氏都于昇隆城，天朝恩命，于此贲临，迩来地气衰歇；今本国富春以南，疆界较前代稍广，设都建国，惟又安为土中，已于其地之凤凰山前置为本国中都。业经陈达左江汤道官知照，向后一切公文往复，比昇隆城日期又多一倍，仰维体照，幸免稽延之咎。家儿光垂方当学礼，玉树生庭之誉，未敢披襟；蒙贶吉祥如意锦缎多珍，一家父子均沐恩波，拜领之荣，实深感佩。至如家将吴文楚先后趋赴，乃其职分内事，并蒙币之赐，爱屋及乌，顶戴又何如也。再奉钧谕，本国初立，事事草创，一切服用有缺欠须备用之处，列折呈达，当为采买送来。窃惟衣服所以华躬，中州服色彩章之美，深所景慕，所有龙蛟袍样，谨奉别折开列，希下织坊照样织造，工竣之后，发付奉领，为小邦朝燕之服。陈请为渎，万望鉴原。临纸向辕，翘瞻肫切，肃禀，乾隆五十五年正月十日。”

        此上两广制军福文襄函也。又一纸是致粤西中丞之牍，两文皆婉委曲折，亦可想见蛮夷之长，书记翩翩矣。董司农恂为题“安南阮氏遗牍”六大字，观察自题二绝句云：“黎氏凋零阮氏雄，禾刀木落后先同。可怜十道将军印，都付先游一令公。”“斗大华闾古法乡，蜗蜒犬迹总荒唐。请看二阮须臾事，又是南柯梦一场。”今安南已为法兰西所据，其王仅拥虚位，将来不知若何更变矣。

        安南贡使归国

        乾隆乙亥冬，安南贡使自京归国。时贡使归舟泊于水东门外湛恩亭下，抚标武员皆列营于岸稽察之，昼则任其入城，夜则不得上岸。次日，通事率贡使于各衙门投谒请见。正使武钦麟，其国某科状元，今官礼部侍郎；副为翰林陶春兰、部曹武陈绍；通事二人皆阮姓，而手本则称安南国陪臣某某，不列官衔也。其人皆纱帽红袍，不异明制；惟帽翅阔而且长，靴头长尺许，拖曳而行，靴统不掩脡，短若半靴然。曾至府中禀谒，商公不接见，使经历辞谢之。次日商公答拜，礼房呈帖请验，双红单帖夹以全柬，顶格大书：天朝中宪大夫知广西桂林府事商思敬拜。（其时知府尚系正四品，故称“中宪大夫”。）问系旧例乎，礼房以贡使过省原卷送阅，则历来知府名剌具在，盖答拜后贡使仍来谢步缴还也。又次日，抚台请燕，其仪制于先一日遣从前伴送赴京之巡检千总往船传谕。至期大陈仪卫，自城门以至堂下兵皆全装站班，威仪整肃。抚台坐大堂，司道府县进见毕，依序而坐。然后通事领贡使于东角门报名入，堂上下应者声如震雷，行至堂下，向上三叩首就位。抚台正坐，各官雁翅排列，皆有筵席。贡使及通事共五桌，设于最末，以矮几席地坐。进酒进馔，咸以细乐侑之。三爵后，通事率贡使出位，又向上三叩首谢，仍由东角门而出。众官告辞，兵马亦随后依次退。

        又贡使归时，中国物件除军器外皆许其买带，经过关津，例不查阅。惟过广西省城桥船时，首府先遣经历查其所带书籍，录取书目呈览，每部价值若干，均注于下。首府核其不应带出者，禀知上宪截留之，仍遣经历赍原价往取其书回，如小说、传奇之类，皆在所禁者也。贡使将去，又赴各衙门告辞，各宪皆给与程仪礼物有差。启行之日，首府设厂，陈执事于桥船上，开关放行。盖漓江江阔水冲，桥成即圮，向造巨艇八十余，两只一联，铁索两条横贯之，而维其末于石柱，铺板于上，以济行人。每日辰申二时开锁放舟，货物过桥例应纳税，故过桥犹过关。关系首府所司，是以亲莅送行也。

        福文襄拒南掌求炮

        福文襄王总制云贵，值南掌国贡驯象四，并言被交趾诸国劫掠，无御敌器，以余象一求予巨炮。文襄檄谕：以国家法制森严，赏赉有节，兵火利器不容妄求，还其象，不予之炮。上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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