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病如桃李竟何言

到他们俩关系真正有了变化的时候，是她大四的时候，那时候她开始在外面实习，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那天她正在上班，接到刘琛的电话，说赵含木住院了，电话里支支吾吾的说不清。

        刘易水心里慌起来，她以为很严重，“在哪个医院，我马上去。”

        “市四医院，你快点过来。”刘琛那边显得很着急。

        “好。”刘易水听见他这样说，开始收拾东西，周围的同事好像在和她说话，她都听不清，只记得要快点……

        请好假，从公司出来，打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病房在五楼，电梯人太多上不去，她去走楼梯。

        怎么会住院的，以前受伤都是在医院处理一下就能回家，会不会是……她不敢想下去。

        楼梯拐角，阳光照射进来，晃得她眼睛疼，热泪从眼角流出来，伸手擦干净，接着往上走。

        走到四楼拐角的时候，刘易水停下来，离得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来越难受，光是想象他躺在病床上，她就感觉自己心疼。

        要是亲眼看见，自己会怎么样？会哭出来吗？

        电话响起来，是刘琛的“你在哪啊，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到。”

        她有些恍惚，脑子也不怎么清楚，只是回答“快了，快了。”

        从五楼步梯出来，就看见和护士站在一起的刘琛，不知道在说什么，笑的嘴都扯到耳朵边了，满楼道都是他放肆的笑声。

        她走过去，拍上去，笑什么呢？”她的表情有些僵硬。

        幻想中的痛哭和难过没有出现，刘琛拉住她的胳膊，“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赵含木就要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快快快，我们走。”

        他拉着刘易水往前走，“你是不知道，这个女的一来就这那的，弄个不停。”

        刘易水脑子还没有缓过来，还处在混沌的状态，她反应了好长时间才说话，“什么？你不是说他快……”

        “啊，我说什么了？你快看快看。”刘琛满脸迷惑，好像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还指着窗口让她看。

        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刘易水终于明白过来，是刘琛为了让自己快点来，故意那样说话。

        她转过来，伸手拍上刘琛的脑袋，“我真是被你吓死……”

        “你看你看呐。”刘琛抓着她的脑袋扭过去。

        刘易水这才看清楚里面的人。

        扎着辫子的女人背对着门口坐在病床旁边，和躺在那的男人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呢，两个人笑起来。

        女人还伸手帮他把被子掖好，然后看了一眼输液瓶，按下呼叫铃。

        不一会儿，护士过来，看着门上的两个人，“你们俩是探病的吗？进不进？”

        护士半开门，问着他们。

        “进进进。”刘琛推着她进去。

        一个病房有三个人，赵含木在最里面，靠窗户的那个。

        她走进病房，才看清他的脸，有些苍白，嘴唇发暗，眼睛也有些疲惫，标准的病人脸。

        赵含木正和同事周灵说话，一抬头就看见她走进来。

        本来不打算告诉她，自己住院了。

        虽然心里想要她看见自己受伤的样子，想听她安慰照顾自己。但是想到她可能会担心害怕，就忍住没有告诉她。

        没想到，她竟然过来了。赵含木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眼睛也充满惊喜，迫不及待的开口，“你怎么过来的，今天不是上班吗？”

        周灵看见床上的男人突然变得激动，这才回头看向身后的女人。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下面是一条休闲裤，背着一个黑色的小包。看起来一般般，很普通的人。

        她毫不在意的打量，接着转头看向护士，让她换液。还不停的问护士需要注意什么，什么时候出院等等问题。

        看起来和病床的男人很亲密，护士临走说了一句，“你女朋友真好，一直陪着你。”

        “她不是我女朋友。”赵含木撑着坐起来，冲着走出去已经听不到的护士喊。

        “你怎么过来了？”他又问，接着伸出手拉刘易水的衣服，“你坐这儿。”拍了拍床边。

        刘易水顺着他坐到边上，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刘琛说你快不行了，让我赶快过来。”

        她的表情很冷淡，这个女人的出现成功的让她从心疼担心害怕快要哭了，变成镇静生气甚至还有些委屈。

        想到自己刚才竟然要哭出来，刘易水暗恼，没出息，人家在这开心，你在楼梯里哭。

        他们俩看起来很亲密，认识很久了吧，平时也肯定经常见面，才会这么熟悉。自己不请自来是不是有些碍眼。

        “含木，你不介绍一下？”周灵看着他们俩的动作微微皱眉。

        “这是我……我的朋友，刘易水。”介绍完又看向周灵，然后说，“这是我的同事，她叫周灵。”

        “也是他的青梅。我们从小就认识。关系比较好。”周灵紧跟着说。

        刘易水微微点头，看向站着的女人，长头发，高跟鞋，画着精致的妆，好像昂扬的孔雀，很是漂亮。

        “你和含木什么时候认识的，他都没告诉我。他要是告诉我，我刚才就下去接你了。还得你自己找上来。”说着，她看向躺着的男人，满脸温柔，“他呀，从小就是这样，不懂礼节，你不要介意。”

        这话是对刘易水说的。

        “没事儿，我给刘琛打了电话，他接我上来的。”衣服还被他抓在手里，刘易水使劲抽出来。

        赵含木眼睛有些干涩，脑子也发懵。他感觉刘易水的气场有点不对劲，但是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他小心翼翼的握住放在床边的手，轻轻拨弄，“你还没问我，哪受伤了。”

        刘易水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哪受伤了？”

        “胳膊，腿，肚子。疼死了。”他的声音很小。

        周灵看赵含木竟然在撒娇就生气，自己来那么长时间也不见他有什么表情。现在竟然对一个这么普通的女人撒娇，凭什么。

        她捏住自己的衣角，接着说，“刘易水是吧，真是谢谢你专程过来看他，你坐吧，走的时候告诉我我送你出去。”

        这次赵含木听出来哪不对劲，还不等刘易水回答，他就率先说，“你不走？不用你送，她晚上在这儿陪我，谢谢你今天来看我，麻烦你不要到处说我住院的事儿，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刘琛你送她出去吧。再见。”

        一口气说完，他咳嗽起来。

        周灵听见咳嗽声要走过去看他。

        幸好，刘琛眼疾手快一把搂上她往病房外面走，“那我先送她下楼了。”

        “欸，你别拽我，我过去看看。”周灵挣扎着要过去。

        可惜没有成功，还是被拽出去，病房的门关上。

        病房安静下来，赵含木看着面前坐着的女人，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生气或者担心。

        他微微坐起来，“你不问我怎么受伤的吗？一点都不关心我？”

        刘易水看了他一眼，“怎么受伤的。”

        “抓他们的时候，不小心被车撞了，然后就变成这样了。”赵含木没有说太多细节，担心她会害怕。其实是毒贩开车逃跑，他手抓上车门还没进去被车带着拖了一段路。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看着窗外。

        肯定是因为周灵生气了。

        赵含木又赶快解释，“她是我发小，以前经常一起玩儿，后来上了高中她家搬走我们就没见面了。然后前段时间突然发现她也当警察了，这才联系上。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不让她来了。”

        说完他还把手举起来，做发誓的动作。

        刘易水看着外面的窗户突然说话，“也不是生气吧，就是觉得你们俩很配，两个人在一起共同话题也多，门当户对的那种感觉。”

        “你不要这样说呀，门当户对有什么用，得两个人喜欢才可以呀。要是没有喜欢，那不就是联姻了吗？”赵含木把她的脸掰过来。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

        然后，刘易水听见他说，“我们在一起吧。本来想等你毕业再说，但是你现在老是想有的没的，这样不好，那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吧。嗯？”

        他轻轻的摇刘易水的头。

        刘易水看着他的眼睛，认识四年，他的眼睛还是这样亮晶晶的。

        她透过她的眼睛看见自己，普普通通奔波在公司和家的人，她可能要通过不停的努力来证明自己和刘新民不一样，自己可以更上进，自己绝对不会自甘堕落。

        和刚才的周灵不一样，她不需要额外的证明这些，她一出生就有。

        这样的自己配得上面前的男人吗？

        而面前的男人又懂自己吗？

        刘易水开始疑惑，开始不确定。

        她站起来看向面前的男人，“你……你让我想一想，我现在有点乱。”

        她扭身要走，却被抓住。

        “你跑什么，想什么，有什么疑问你可以说出来，自己想是没有用的，问题是要沟通才能解决的。周灵的事情我已经解释了，你还有哪部分不明白？”他的动作幅度太大，胳膊开始渗血。

        赵含木有点生气，她总是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对他就行决断。

        赵含木不管胳膊上的血，还是拉着她，“你要走是吗，你总得告诉我，你犹豫什么，你的表情也不像是考虑的表情，我觉得你要逃避。”

        怎么说，难道告诉他，自己是因为自卑才不敢回答吗；告诉他，自己是害怕被人指指点点所以不敢答应；告诉他，自己是害怕以后两个人的结局不好所以现在才不敢答应。

        她怎么可以用自己不堪的家庭和未来的负担去拖累他呢。

        刘易水看着面前虚弱的男人，她狠下心，把他的手挣开，逃也似的走出病房。

        她头也不敢回，仿佛一回头就会看见他，一回头自己就会心软。

        回到家里，她看见孙建红留在桌子上的字条，说是晚上不回来。

        也好，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

        五月十五日

        她又逃跑了，像上次那样。

        我要怎么办？

        …………

        病如桃李竟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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