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山！

踏云阁二层。

        楚辛俞刷完了今日份的帖子，心满意足地退出了论坛。

        这三年来，她几度想要离宗下山，去实践记录中的攻略。

        但无一例外，都遭到了宗主与一众长老的轮番阻拦。

        要么是四两拨千斤，通过滴水不漏的劝说，堵住了楚辛俞要下山的打算。

        要么就由另一拨长老轮番上阵，老泪涕横地从宗门建立第一天的历史说到现在，打感情牌，阐述她身为师祖，轻易下山的风险有多大。

        仿佛头天楚辛俞下山，第二天玄微宗就不复存在了似的。

        但事到如今，楚辛俞的计划，已经完成最基础的一环。

        所以就算长老们哭死在踏云阁前，她也不会改变下山的打算。

        楚辛俞想到这里，索性坐直起身，四下看了看，终于从一堆散乱的纸里找到了传讯玉牌。

        将它拿起，灵炁输入玉牌之中，愈发温润的玉牌微闪了闪。

        “弟子江离，向小师叔祖请安。”

        玉牌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正是玄微宗现任宗主江离。

        不待他继续说话，楚辛俞语气坚定，抢先道：“小江，我要下山！”

        “……”

        传讯玉牌那头的人似乎是顿了顿，旋即嗓音依旧平静温和，道：“小师叔祖怎的突然想要下山了？”

        站在空窗边的楚辛俞，将窗外的夜景尽数收入眼底，呼啸的风被阵法层层阻拦，最终化作徐徐清风，吹起薄纱些许。

        看着此番良辰美景，她眼中倒映出光华流转，逐渐进入状态。

        “肩负重任，我岂可畏首畏尾，缩在宗门之中？”

        江离沉默了一瞬，小师叔祖这是怎么了？

        但该劝的还是要劝。

        他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道：“小师叔祖想要下山历练一事，依弟子看来，还需多做准备，万不可贸然离宗。可否待明日由弟子召众长老商议妥当后，再去拜见小师叔祖您。”

        “待您过目下山安排的章程后，再择日下山，可好？”

        楚辛俞轻呵一声，道：“不必，我意已决。”

        她微抬起下颌，双眸望向浩瀚天际，一袭紫衣受月华轻覆，清雅贵气，嘴角轻勾的弧度尤为自信。

        然后断掉了传讯玉牌的连接。

        楚辛俞知道，江离和长老们待她一向敬重，不论是基于她的身份，又或是真心待她这个人。

        但很可惜，像她这样的主角，总是孤独的，不被理解的。

        他们始终难以跟上她的脚步。

        思及此，楚辛俞望着天，无奈地叹了口气，侧颜充满了独立于世的寂寥，她微微启唇，有感而发：“天不生我……”

        玄微宗上空漫天星辰忽然被一片悄然凝聚的乌云覆盖，隐隐可见雷光电色忽闪。

        “嗯？”

        楚辛俞却忽然顿住，眼神微变，四下嗅了嗅，最终索性一甩袖子，带着方才那股子气势便直接下楼。

        …

        看着断掉了连接的玉牌，江离略略抬眸，墨玉般黑白分明的眼睛，映出落座于左右两侧的长老们，他气质温润，神情平常，唇畔似乎还泛着淡淡笑意。

        被注视的长老们下意识地端坐好，表情迅速变得严肃。

        江离温声道：“小师叔祖想要下山，这次恐怕是劝不住了，但如今各地隐有乱象渐起，小师叔祖此行若是能游玩得开心，还则罢了。”

        他微顿了顿，道：“但，极南之地那边近来似乎不太平静。”

        江离右手边首座之人，是个着素纱白裙的温婉女子。

        她眉头微蹙，道：“小师叔祖的修为久滞不得寸进，或许突破机缘不在宗中闭门修炼，而在宗外的广阔天地。”

        “我们倒也不是想一直拦着小师叔祖。”她对面，是个儒雅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叹道：“但玄微宗镇守此地千年，魔修蠢蠢欲动，一些宗门则是目光短浅，觊觎咱们这份家底。”

        “我担心小师叔祖这般修为出山，怕是波澜不休，危机重重。”

        温婉女子闻言，却忽然笑了，容貌霎时越发清丽动人。

        偏偏从这般模样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违和的冷意，“九州宗门如何看我们，从不是我等在意的事，至于极南之地的魔修，既然蠢蠢欲动……那便震慑一番好了。”

        “权当是为小师叔祖这趟下山历练饯行。”

        “这……”

        “话虽如此，就怕会引起更多注意。”

        “小师叔祖修为七年来不得寸进，这恐怕不是出外历练就可以解决的事，依我所见，贸然下山，多有不妥。”

        亦有几人接连表示不赞同。

        “若是再在宗里十年，小师叔祖也无法突破呢？你担得起这责任？”

        “诶你怎么说话呢，我只是想有个周全之计罢了！”

        “嘁，这般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如何能周全？”

        “你……”

        意见出现了分歧，一时间大殿内争辩之声不绝于耳，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时。

        角落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沉声道：“诸位不要忘了，下月中旬，可就是靖州各宗门联合招收弟子的大事。”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片刻后，众人迅速站起，躬身请命。

        “肃清小师叔祖下山历练阻碍，震慑宵小，此事刻不容缓，我等义不容辞！”

        先前反对的长老们，此刻目光炯炯有神，像是快要按捺不住飞去极南之地找魔修们大战一场似的，反倒将支持的长老们看得一愣一愣。

        江离顿了顿，似是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嘴角。

        随后神色一正，颔首应允：“善。”

        …

        徐柔跟着三个师兄和师姐，蹲在烤架前。

        他们分工明确地把一串串荤菜和素菜放在烤架上，每一个步骤都十分的严谨认真。

        宁师兄负责控火，以松针为材，确保时刻能够调整火候大小。

        宗师兄左手持刷、右手不时翻转烤串，并动作迅捷地往烤串上刷各种似乎是特别调制的酱料。

        看起来清冷孤傲的澹台师姐，也没闲着。

        握着那把长刀，一丝不苟地将松针削成完全一致的大小长度，作为燃材，送到宁师兄身旁。

        徐柔被分配在旁边望风，但看着三人这么配合默契的行为，还是觉得离谱。

        最终没能忍住，轻声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吸引到小师叔祖吗？”

        “怎么不行？”

        宁清寒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

        旋即了然道：“师妹，你是才受小师叔祖的启发吧？难怪了，这里头的一些规矩啊，你可能不太懂。不过没关系，咱们都是自己人，以后跟着师兄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澹台明月冷冷一笑，道：“跟着你混，一天饿三顿？”

        “有宗师弟在，饿不着的。”宁清寒笑道。

        徐柔怔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无言。

        但下一刻，随着宗越一手漂亮利落的刷酱料，底下宁清寒则默契地加大火力，一把裹着酱汁的烤串登时散发出诱人香气，闻得徐柔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跟着师兄和师姐们混，好像待遇不错的样子……徐柔呆呆地想着。

        “小师叔祖！”

        突然，宁清寒猛地站起身，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嗓子。

        澹台明月亦是眼眸微亮，随后长刀立于身侧，抬手行了一个弟子礼，嗓音清冷道：“弟子澹台明月，拜见小师叔祖。”

        徐柔僵硬地扭过脸，小师叔祖居然真的被师兄和师姐们，通过这种方式引出来了！

        “嗯。”

        闻到熟悉的烤肉香味时，楚辛俞便知道是这三个弟子回宗了，这倒让她有些意外，按理说，‘火锅’应当比‘烤串’更先完成她发放的任务，率先抵达宗门才是。

        楚辛俞走了过去，顺势坐在宁清寒殷勤搬来的石凳上，再配合默契地接过澹台明月递来的一把烤肉。

        她眼眸微垂，神色淡淡地看着烤串。

        宁清寒在一旁，轻车熟路地说道：“小师叔祖，此次我们三人出外历练，没辜负您的期望，成功取得了洪阳秘境的镇物，不过这进入洪阳山秘境的诀窍，果真如您所说一般。”

        他笑容微变，道：“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简单。”

        澹台明月则是直入主题，拿出了一个储物囊，以及两个款式很是寻常的锦囊。

        “这是此次历练的收获及清单，皆在储物囊中，依小师叔祖您的意思，我们三人分了其中两成，另外三成以好心弟子的名义，放在了邱宁长老的澡盆子里，这是剩余的五成。”

        说罢，她的表情有些微沉，道：“进入秘境之后，我们还是动用了您给的一个锦囊，那道剑阵暗合先天八卦，实在难破。”

        提到这个事情，似乎对另外两人也是一个打击。

        宗越烤串刷酱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抖。

        楚辛俞神色淡然，接过了储物囊，看也不看地便放在一旁。

        这般视秘境收获如粪土的平静态度，三人看在眼里，暗暗都有些羞愧。

        不愧是小师叔祖啊，面对一整座秘境五成的收获，竟然还能如此淡然冷静。

        比起小师叔祖这份镇定，他们在秘境中，看到各种天材地宝与修行资源时的激动和兴奋，就显得太过浮躁了。

        “你们这次做得很好，”

        楚辛俞淡然地微微颔首，给予认可。

        一旁的徐柔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无意识地张圆了嘴。

        通过奇怪方式来到乌越峰的师兄和师姐，被奇怪‘仪式’召唤而来的小师叔祖，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怕不是卷入了一场不太合法的交易当中……该不会，接下来就要被小师叔祖灭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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