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变

村头，一棵高大茂盛的柳树下，搭着几张破破烂烂的木板桌和凳子，
  桌上三三两两坐着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他们一脸菜色，身形瘦弱，但此刻却都神情专注地看着桌子上简陋的纸张所制成的“课本”。
  嘴里大声地念着：“忠君爱国，为将者，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站在最前方的一位中年男子，神情坚毅，嘴角微微上扬，
  看着正在大声朗读的孩子们，一脸欣慰，像是一位艺术家对待自己最满意的作品一样。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那中年男子看天色不早，便开口喊道。
  “恭送萧先生”孩子们小心将书本放到各自准备的布袋子里，
  向中年男子致谢后，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去。
  “萧先生！”一男孩怯生生地走到中年男子面前喊道。
  “嗯？萧剑你有什么事情吗？”中年男子微笑着询问道。
  那名男孩迅速低下头，张着嘴巴，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小脸憋得通红，双手使劲拽着自己衣角，不知如何是好。
  那名被称为萧先生的中年男子不以为意，蹲下身子，将双手放在小男孩的双肩上，
  然后细声说道：“好了，是不是你又调皮了，让你爹娘生气了，不敢回家啊。”
  名叫萧剑的男孩不敢与萧先生对视，只是低声说道：
  “萧先生，今年的俸费能不能再宽限些日子。
  我还想继续读书，但我妈病了，家里实在没有余粮，
  我现在帮村长家放牛，等月底发资粮了，再给先生交俸费可好？”
  萧先生轻快一笑，认真地看着萧剑说：
  “你且放宽心，俸费什么时候交，或者不交都关系，我只求你不要断了读书。
  柳树村的天太小了，唯有努力读书，日后考取功名，才能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
  萧剑听完后，眼眶红红的，哽咽到：
  “谢谢萧先生，我一定努力读书，不负先生的教诲！”
  萧先生欣慰一笑，继续说道：
  “很好，你以前叫二牛，没个正经名字，年前我为你取名萧剑，
  就是希望你如剑者一般，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你当有剑者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气概”
  萧剑激动一笑，看着萧先生狠狠点了点头，
  开心道：“萧剑不敢忘先生教诲，先生大恩不言谢，小子铭记心中。”
  萧剑说罢，对着萧先生恭敬行了一礼，转身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
  萧先生看着已经走远的萧剑，眼中惆怅一闪而过，默然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转身离去。
  ——
  时间悄然而去，转眼间便是一个月后。
  这天上午，萧先生正如往常一样在村头的大柳树下，教着村里的孩子读文章经典。
  经过一年多的教导，能坚持来学习的孩子都基本能识得字了，
  萧先生便想着教些文章给孩子们，让他们能多学些东西。
  仲夏的太阳格外火辣，但在大柳树的树荫下却有凉风习习，
  伴随着郎朗的读书声和树上的蝉鸣声，形成一种美妙的和谐氛围。
  远处的小山丘边的树林里突然惊飞出一群鸟儿，紧接着地面上传来轻微的震动。
  还沉浸在书本中的孩子们没有发觉异常，
  但是萧先生心中一阵抽搐，眼皮直跳，不由得凝神望向前方，脸上一脸凝重。
  一群杂乱的骑兵从远处鬼哭狼嚎地冲了过来。
  萧先生一脸震惊，不假思索地冲着孩子们喊道：“孩子们，赶紧跑！”
  还在读书的萧剑和其他孩子一脸茫然，不知发生何事。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了来，一阵破空声呼啸而来。
  远处的骑兵已经发现这里的人，立刻抢先抛射了一阵凌乱的箭雨，朝此处射过来。
  坐在最后面的孩子还在茫然中就被落下的箭矢钉穿，血花四溅。
  萧先生大吼一声，一把掀翻了眼前的简陋桌子，挡在身前。
  而此时萧剑和其他两个幸运儿未被箭矢射中，
  在茫然中回过神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仅剩的三两人哭喊着朝四面八方跑去。
  这时又有一阵凌乱的箭矢射过来，挡在木桌后的萧先生看得仔细，不禁睚眦欲裂，怒吼道：
  “快躲！”
  这时恰巧看到萧剑离得近，萧先生一把将萧剑拉到自己身边，躲开了袭来的箭雨。
  萧剑惊慌失措，浑身发抖地躲在萧先生身边，
  衣服上还有一片血迹，分不清楚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伴随着一阵隆隆的马蹄踏地的响声，一队近百人的骑兵由远及近，将这棵大柳树包围了起来。
  萧先生和萧剑，以及幸运地活下来的两个孩子，在众多骑兵的包围圈里瑟瑟发抖。
  这时，一马向前走来，一蒙脸骑士下马后，
  他们走到萧先生身前，定定地凝视着萧先生。
  萧先生此时虽然身子在颤抖不已，但还是抬起头来，愤怒地望着这个蒙脸骑士。

  而在萧先生身边的萧剑，则浑身颤抖，小声地在抽泣。
  那蒙脸骑士看着萧先生，轻轻地问了一句：
  “萧不悔？”
  那语气似迟疑，又带着几分肯定，神色带着几分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萧先生陡然听到“萧不悔”这个名字，浑身一震，
  紧接着带着怨恨的目光看着蒙脸骑士问到：“该死的，你是谁？”
  “呵呵”
  蒙脸骑士，轻笑着，看了眼脚下的两人，突然暴怒。
  他一脚踹飞那张刚才为萧先生挡下多根箭矢的破烂桌子。
  然后伸出一只手，一下子将萧先生的脖子死死捏住，然后缓缓举到面前与萧先生对视。
  “不要！放开萧先生，你这个混蛋！”
  萧剑看见萧先生被死死掐住脖子，身上一股莽劲突然从四肢迸发，
  同时萧剑红着眼睛，像一只小狼崽一样，一跃而起，就要朝着蒙脸骑士的腰间撞去。
  蒙脸骑士眼中冷光一闪，举着萧先生，后撤半步，
  随后一个飞踢，后发先至将正在朝他冲来的萧剑一脚踢飞出去，
  刚冲上来的萧剑以极快的速度倒飞回去，像一块破布卷般，滚落在地，便没了动静。
  被死死掐住脖子的萧先生看着倒飞出去的萧剑，
  憋得通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嘴里呜咽着，发出“嗬嗬”的碎音。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萧剑才在一阵撕裂的痛意中缓缓醒来。
  刚映入眼帘的是灰黑的天空，还有两只乌鸦在尝试用锋利的鸟喙将他身体裸露在外的肉撕扯下来。
  萧剑感觉痛极，竭力动了一下身子，嘴里发出嘶哑的怒吼声，才将两只乌鸦吓走。
  萧剑躺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茫然回顾四周，已经是一片狼藉。郁郁葱葱的大柳树下，横着十多具孩子的身体，身上插满箭矢。
  还有两具被割了头，随意地丢弃在一旁的尸体。
  鲜血浸润了土地，散发的血腥气息吸引了许多乌鸦来此觅食，
  所有的遗骸都被这些该死的乌鸦撕扯得血肉淋漓。
  萧剑心中一片空寂，他用四肢支撑着虚弱的身体，
  然后匍匐着一点一点爬着，向着村子的方向，他要回去。
  ——
  悠悠转醒的萧剑，闻到一阵淡淡的草药香气弥漫在四周。
  周围还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借着不远处橘红的火光，
  他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内。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好将周围看得仔细一点。
  “别动，你的伤还没好，小孩”
  话音刚落，萧剑只感觉自己胸前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苦，
  浑身的力气如潮水般褪去，脸色一阵变换，无奈又躺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上身披着一块兽皮，腰间别着一把短剑，
  一副猎人打扮的中年汉子，端着一碗草药汤走了过来。
  这个中年汉子将手中的草药汤一口一口喂给萧剑，
  萧剑也不问缘由，只是默默地喝下去。
  待药汤喝完，中年汉子也不说话，只是端着碗就去到洞口处放下，
  再给在洞口处的篝火加了一些柴火，便蜷缩着躺下了。
  萧剑转过头来看到这一幕，刚到嘴边的话，不由得又咽了回去，
  然后茫然地盯着头上黑乎乎的石头，听着耳边滴滴答答的水声，
  思绪渐少，不久便一阵睡意袭来，然后沉沉地睡去。
  在近一个月的时间内，中年汉子总是在萧剑未醒的时候便离开，
  快到下午才带着一些兔子之类的野味和一些药草回到洞内，
  先熬一碗黑乎乎的草药汤给萧剑喝下，然后再烤些兔肉当做晚餐果腹。
  这天清晨，萧剑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早早醒来，坐在了石床边。
  而中年男子似乎知道萧剑今天肯定要与他询问些事情，
  因此也没有一大清早出去捕猎，而是留在洞中，用一块粗糙的石头，将腰间的短剑磨了一遍又一遍。
  萧剑缓慢站起来，走到中年男子面前，沉默地看着他，
  而中年男子也是望着萧剑，两人都静静地不说话，彼此看着对方。
  “大柳树村怎么样了？”时间过去许久，萧剑才轻轻地，带着犹豫和彷徨问出了这句话。
  “都死光了，都烧光了”中年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将手里的磨刀石和短剑放下，抬起头来看着萧剑，严肃地回答道。
  萧剑沉默了一会，问到：
  “是谁干的，有线索吗？”
  中年男子想了想，看着萧剑说：
  “看着像马贼的手段，他们还有弓弩。”
  萧剑紧紧握住拳头，眼角有泪缓缓落下，
  他抬头看着身前的中年男子，突然双膝重重跪下，
  恭恭敬敬地朝中年男子磕了三个头。
  “大叔，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小子萧剑永远铭记在心，他日再见！”
  萧剑说完，便毫不犹豫地错身而过，向着大柳树村的方向离去。
  中年男子凝神看着萧剑离去的背影，低声说道：“这天下，如此不顾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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