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眷恋

一个树梢遮蔽的隐秘区域。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探头朝着张傲凡这边看了一眼，而后重新躲到了树梢之后。
  “别怕别怕，他们这是落了架的凤凰不如鸡，别怕。”
  刀疤脸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他是龙城小混混之中的一个边缘角色，前几天接到消息，谁能够找到张傲凡，将会直接奖励二十万。
  这二十万，对于刀疤脸这样的小混混来说，可是很大一笔数字。
  最关键的事，找到张傲凡，自己便能够跟上面的人说上话了，据说龙城最顶层的那些人都在找这个大纨绔，似乎是为了讨好一个什么重要的人。
  这些，小混混就管不着了，总之，张傲凡就是自己的敲门砖。
  他确认了好久，终于发现，那个头顶麻袋的老家伙，就是林叔！
  而林叔身边的那个，似乎是他的儿子，林叔现在沦落到带着儿子要饭了？
  小混混心中一沉。
  林叔可是自己的偶像啊，要饭？偶像？
  小混混弥勒抿嘴，现在他要对着自己的偶像动手了！
  深吸了几口气，小混混壮着胆子从树梢之后走了出来。
  “嘿嘿嘿嘿——”
  “哈哈哈——”
  他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笑的弧度，看起来更吓人一点，狞笑着走到张傲凡和林叔身边，小混混低头看着两个人。
  张傲凡身体疲乏，沉沉睡去，林管家披着麻袋，呆呆出神。
  “林管家，原来你在这里呢。”
  刀疤脸从墙角探出头来，看着林管家笑道。
  林叔抬头看着刀疤壮汉皱了皱眉。
  “你认错人了。”
  而后林叔快速地低下头来，将破麻袋套在头上。
  “俺叫赵铁柱，不是什么林……林管家。”
  刀疤脸一把将林叔头上的麻袋扯了下来，嘿嘿笑着盯着林叔，这么猛然扯下林叔头上的麻袋，让刀疤脸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那可是林叔啊，那个叱咤风云，一人之下的林叔，而今在自己手中，如同一个人人揉搓的皮球。
  这种感觉，真好，刀疤脸只觉得自己多年的夙愿，就这么完成了。
  林叔转过身，将自己身后的麻袋捡了回来，重新套在头上。
  拉了拉睡在地上张傲凡头上的麻袋。
  看到林叔重新将麻袋套在头上之后，刀疤脸汉子诶了一声，而后重新跑到林叔身边，抓着林叔头上的麻袋，再度猛然一拽。
  然后站起身子，高高扬起手，将手中的麻袋扔的更远了。
  刀疤脸将一柄美工刀架在林叔的脖子上，林叔已经站了起来。
  刀疤脸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林叔并不高大，只是达到了自己肩膀的位置。
  “别，别杀俺，俺是赵铁柱，真不是什么林管家。”
  林叔分辩。
  砰——
  而后一拳狠狠打在林管家脸颊之上。
  林管家一侧脸庞，瞬间肿胀起来。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
  刀疤脸几乎要贴着林叔的脸一般，张大嘴巴咆哮道。
  侮辱自己对偶像的辨认能力？不能忍！
  “俺真不是林叔。”
  林叔跺着脚，欲哭无泪。
  “好啊。”
  “老不死，你不怕死，那我就拿你儿子下手！”
  刀疤脸一把将林叔掼在地上，嘿嘿笑着，蹲下身子，来到张傲凡身边。
  “我儿子，我儿子有黄疸，咳咳，活不长了，上个月，还检查出来肺……肺结核……”
  刀疤脸汉子立即后退五六米，将手中的小刀摆在胸前，戒备地看着张傲凡。
  似乎张傲凡猛然之间就会忽然暴起，朝着他扑过来。
  “难不成？真搞错了？”
  刀疤脸挠了挠头。
  同人不同命，刀疤脸忽然之间对这个很像林叔的人起了一丝同情心。
  “依我看，既然儿子活不了了，就不要管了。”
  刀疤脸劝慰着说道。
  坏了自己怎么还来安慰起别人来了？
  刀疤脸努力的皱着眉，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
  “亲生血脉，骨头连心，怎么能够不管？”
  林叔悲声说道，伏在张傲凡身上，默默流泪。
  那感觉，那表情，真的是有点肝肠寸断。
  刀疤汉子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猛然伸手在脸上擦了一下，低头一看，泪水。
  “邪了门了。”
  刀疤脸重重叹息一声。
  林叔的这句话似乎是勾起了刀疤脸的心事。
  自己在外打打杀杀，但是拿起远方来的电话，却还是说自己过的很好。
  说起来，林叔倒是跟自己的父亲岁数差不多吧。
  刀疤脸忽然之间有些恍惚。
  麻袋当中的是自己，伏在麻袋上痛哭的可不正是自己的父亲吗？
  想到这里，刀疤脸忽然志气大减，微微摇头，将小刀揣在兜里。
  转过身子，肩膀微微抽动，低声说道。
  “反正你们也活不长了，我也不为难你们。”
  “我这么做，不算软弱吧。”
  不知道是在问谁，刀疤脸汉子说了这样一句话，逐渐离开。

  ……
  “少爷呀，少爷……”
  林叔等那人走远之后，将张傲凡摇醒。
  张傲凡身体尚未恢复完全，每天白天，处在昏睡的状态之中的时间很长。
  林叔低声说道：
  “少爷，咱们得换个地方了……”
  林叔用力地摇着张傲凡。
  张傲凡只觉得浑身酸胀难受，勉强睁开眼睛，看清了林叔的，轻轻地咳嗽着：
  “咳咳咳……林叔……咱们去哪里？”
  “逃出龙城，只不过现在光明正大的出城肯定不行，这次出城，须得冒点险才行。”
  林叔似乎早就已经打定主意，连逃跑的路线都已经定好了。
  龙城不安全了，这个刀疤脸就是一个信号，正经途径找不到了，他们就会下沉到各个角落当中去找，动用那些底层的，一心想要发达的人去找。
  这些人的力量，通常远远超乎人们的想象。
  “林叔，要去哪里？”张傲凡挣扎着坐了起来。
  “少爷……便是张家别墅……”
  ……
  张家别墅。
  林叔将张傲凡背在背上，用麻绳紧紧系着。
  张傲凡现在身体太过虚弱，林叔知道只有自己这样背着少爷，这个行动才能完成。
  少爷现在是太虚弱了，张傲凡脸庞微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林叔暗笑一声，少爷，跟我还有什么害羞的。
  张家别墅现在已经空空如也，破败异常。
  只有几个监控来回扫视，监视着可疑的人物，但是这些监控其实也只是一个摆设而已，监控室之中，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现在整个龙城被张家搅起了一摊浑水，所有人都在找张傲凡，想要从红儿得到一丝丝的好处。
  绝对没有人会想到，此时此刻，我们敢于回到这里。
  对于人心的把控，林叔自忖还不会失算，所以他才会选择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回到张家。
  “呼呼——”
  “傲凡，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胖啊。”
  张傲凡骨瘦嶙峋，林叔偏说他胖，其实不是自己胖了，是林叔太虚弱了，张傲凡重重喘了一口气：“呼呼——”
  “嘿嘿，林叔，您该锻炼身体了。”
  锻炼，林叔经过这些天的折磨，身体早就垮了，张傲凡知道，这不是锻炼就能修复的问题。
  顿了顿，张傲凡继续说：“再说我根本就能自己走，不用您背着的。”
  林叔固执地摇了摇头，轻车熟路地穿过各种小路，来到了地下室。
  这是一处十米见方的小地下室，张傲凡以为这只是父亲用来藏酒的地窖。
  不知道林叔将自己背到这个地方干什么？
  张傲凡狐疑地看了一眼林叔，林叔躺在地下室的夹角上，斜靠着墙壁，微微喘了喘气，而后挣扎着爬了起来，在酒柜旁边扒拉几下，将墙壁之上几个用来伪装的酒瓶扒拉下来。
  露出了一个棕色的按钮。
  “傲凡，这里是我跟老爷一起建造的，嘿嘿你不知道吧，除了藏酒它还有大用。”
  不知道林叔想到了什么，微微抽动了一下鼻子，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对着张傲凡说道。
  “有什么用？”
  张傲凡道，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个逃生通道，但是既然林叔问了自己便是如同小时候一样，顺着他说就是。
  果然，自己说完之后，林叔脸上露出一副满意地微笑。
  “嘿嘿，少爷啊，连你肯定也不知道吧，老爷早就在地下室凿了一个通道，通往城外。”
  “嘿嘿，这是我和老爷的秘密，老爷待我，如同亲人一样，什么都不瞒我。”
  确实如此，张傲凡想说，其实自己对待林叔，也是当成了亲叔叔一样，张傲凡动了动喉咙，终归没有说出这句话来。
  “呼呼——”
  林叔重重地喘息一声，他似乎很累了，眼睛半眯着，缓和了一下之后又说：
  “傲凡……出去以后，别想着报仇，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知道吗？”
  林叔看着张傲凡，此时林叔的眼眸异常深邃，似乎是将张傲凡的身影印在自己的心中一样。
  张傲凡咧嘴笑道：“咳咳……林叔……您这怎么看着都像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啊？既然有这个逃生通道，那咱们便是一起从这里走出去就是了，那……那红儿再是厉害，咱们不在龙城了，她难不成还会追着咱们不放吗？”
  林叔摆了摆手，连连摆手：“别说不吉利的。”
  伸出手来摁了摁红色的按钮。
  轰——
  墙壁之上，一道圆形的大门打开。
  张傲凡艰难地站起身子。
  费力地爬入通道当中，张傲凡艰难地靠着通道的墙壁回过头来，通道打开之后激起了尘土飞扬，张傲凡现在有点看不清楚林叔的样子。
  但是能够感受到林叔似乎没有跟上来。
  张傲凡咳嗽一声，轻轻叫了一声：“林叔，快来~”
  林叔缓缓坐倒在通道口的位置，脸上已然发白，强自挤出一个微笑，对着张傲凡摆了摆手：“快走，孩子快走……咳咳……林叔……林叔活不成了。”
  张傲凡这才看见，林叔他的腰部，此时一柄锋利的小刀，已经深深刺入了腰眼位置。
  林叔已经太老了，这些天为了张傲凡，身体已经严重透支了，除了照看张傲凡的时候，林叔能够勉力地维持着清醒的状态，其余很多时间，自己都是处于一种意识模糊的状态。
  林叔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成为少爷的拖累。
  “林叔……林叔……咳咳……”
  张傲凡剧烈咳嗽，眼泪在尘土飞扬之中，汹涌地从眼眶之中流出，伴着尘土，在张傲凡的脸上冲刷出来一道道痕迹。
  林叔摆了摆手：
  “傲凡……傲凡……别哭啊……林叔会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这是林叔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喊张傲凡“傲凡”两个字，以林叔的身份，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林叔觉得自己好累了，似乎是个时间，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林叔缓缓闭上自己的眼睛，歪了歪头。
  不再动弹。
  林叔，死了。
  带着对张傲凡深深地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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